充分發揮出長途奔襲能力的狼羣,簡直成爲了劉備心頭的噩夢——揮之不去的噩夢!
正如小志所說,兩條腿無論如何也跑不過四條腿,白耳軍的長途行軍能力也算是頗爲強悍,可放在狼羣的眼中,還是遠遠不夠看的!
一連三天三夜,劉備的日子是這樣度過的……
“主公,敵騎追上來了!”
“噗~~~~”劉備一口馬肉還沒來得及嚥進肚子裡便卡在了咽喉處,臉色瞬間變得極爲精彩,掙扎着爬上戰馬,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便悶聲拍馬就跑,一衆白耳軍茫然的無聲跟隨,不明白主公爲何變成了悶葫蘆……
“主公,敵騎追上來了!”
“咳咳~~~~”劉備聞言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將剛剛喝進肚子裡的清水又給嘔了出來,一邊急劇的呼吸着,一邊手忙腳亂的跨上戰馬,口中下達着模糊不清的命令,“張飛引一軍斷後,其他人即刻上路,撤!”
“主公,又有敵騎追上來了!”
“什麼?”剛剛閉上眼睛想眯一會兒的劉備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眼,怒氣充盈在目中,“狼羣簡直欺人太甚,衆軍可與敵一戰!”
“可是……可是主公,這一路由那小志親自統領,來勢實在兇惡啊……”
“額……那,那撤吧!”
三天來,狼羣總能在劉備想要吃飯的時候,喝水的時候,如廁的時候,小憩的時候,甚至駐馬想緩一口氣的時候及時出現,驚的妄想喘息的劉備一軍立刻再度狼狽跨上跑路的征程,跑,跑,跑!不知道何處是終點,也不知道何時是盡頭!
小志將狼羣分成三份,彼此相距不超過十里並行追蹤,發現敵蹤便以牛號示警,狼羣便可以迅速集結,發揮出最大的殺傷力,逼得劉備根本不敢與狼羣硬拼,只能萬般無奈的轉進,轉進,再轉進!
三天的時間,狼羣彷彿真的化身爲一匹兇殘無比而又狡詐多智的巨狼,緊緊的綴在劉備一軍的身後,時不時便衝上來狠狠的咬上一口血肉,放出大片的鮮血,然後揚長而去,白耳軍很快減員過半,因爲每次被狼羣追上,劉備都不得不放棄部分士卒,“送給”狼羣去殺,才能贏得短暫的逃生時間!
跑到後來,白耳軍再無一絲當今精銳軍隊所應有的豪氣和鬥志,聞馬蹄聲而色變,只顧跟着劉備埋頭逃跑,可憐的士卒們脫下衣甲焚燒以期阻塞道路,扔掉隨身值錢的東西以期身後的羣狼們爭相哄搶,有的人甚至連兵器都扔了,孑然一身跑的更快,卻很有可能被長官勒令留下殿後,反而死的更加悽慘……
連續三天,無論劉備如何上天遁地,跋山涉水,在他自以爲甩掉狼羣,還沒來得及高興的當口,總會聽見那一聲聲熟悉的馬蹄聲,使得劉備只能高聲悲嘆,全無任何辦法!畢竟,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裡玩千里大追殺,沿途的所有百姓都是狼羣的眼線,他劉備又不是神仙,又能躲到哪去?
劉備不是沒想過捨棄白耳兵,帶着少數親信文武騎馬潛逃,說不定尚有一絲甩掉狼羣的希望,可想到如今深陷敵境,距離自己最近的徐州地盤仍然在那遙不可及的遠方,他劉備就不敢拋棄剩餘不到四百人的白耳兵了,畢竟,隨便哪一座城池裡派出個千把人,都是足以將沒有白耳兵保護的自己擒獲的……
總而言之,當劉備本人都被迫脫下自己的名貴錦衣扔在路邊焚燒時,當這一支數百人的兵馬個個都光着膀子狂奔在路上時,路邊的百姓無不感嘆:“丫的,這就是跟我們丞相大人作對的下場!
好不容易出了濟陰郡地盤,劉備果斷決定,轉向直奔徐州,路上只隔着一個沛國,劉備心中勉強升起一縷豪情——再多的苦也就是這樣了……
可劉備的行蹤依然沒有擺脫狼羣那靈敏的嗅覺,非常不遂劉備所願的緊跟上來,狼羣有各地官府隨時隨地提供補給,而劉備的白耳兵卻連停下來劫掠百姓都要問一問狼羣大爺們答應不答應……
很明顯,隨着兵員的枯竭,補給的斷絕,甚至軍心的喪盡,雖然越來越接近於徐州,但劉備的處境也越來越艱險!
沛縣,城外五十餘里的大山深處!
三百餘名白耳兵簇擁着劉備坐下,每個人都坦胸露背,皮開肉綻,悽慘的如同深山野人,劉備則再也沒有一絲當今豪雄的風範,整個人形容枯槁,垂頭喪氣,氣喘吁吁的休息着,睜大的眼睛中滿是驚恐與堤防,因爲過往的無數次經驗證明,要不了多久,奪命的狼羣便會找到他們,然後張開鋒利的獠牙……
“主公……咳咳,再這樣下去,非但我軍精銳盡喪,您的安危也終將沒有保證,是時候做決斷了!”孫乾的面色滿是病態的枯黃,多日來以一介文士之身隨着精壯的士兵大範圍奔逃,孫乾的身體早已透支極限,此刻驟然停歇下來,孫乾反而有些緩不過氣來,氣息微弱,但仍強撐着對劉備說道。
“公佑,你……哎~~~”劉備擔憂的看了心腹謀臣一眼,卻說不出任何話來,連他自己的生命前途都在渺茫之中,他實在是沒有心思再去扮演那個君臣一心的角色了!
“主公,您身負天下人望,不可輕言生死,我王平不才,蒙主公賞識,自當爲主公效死!願率領白耳兵與敵軍做最後周旋,主公當由三將軍保護,覓小路回到徐州,日後可重整大業,爲我等將士報仇!”七尺多高的漢子,以抱定了決死之心,此刻真情流露,虎目中竟不覺涌下淚來!
一衆白耳兵從建軍之時起便以保護劉備爲己任,時刻準備着爲劉備赴死,此刻自然不會有疑義,一個個目光莊重的看着劉備,默然之中盡顯悲壯。倖存下來的衆文武也接連勸說。衆人都知道,這般數百號人集體行動,無論如何是逃不過狼羣的追蹤了!
劉備默然,目光中雖滿是不捨與感動,但其實已是怦然心動,對於此時此刻的劉備來說,儘快脫離狼羣的魔掌重於一切!
“這諸多將士隨我多年,忠心耿耿,我怎忍一旦棄之……”劉備的語音低沉的好似禱告,但一雙眼神卻不停的在張飛,孫乾,王平,陳到等文武身上轉換,眼底的暗示之意昭然若揭。即使到了這種時候,劉備也不願意主動背上“拋棄臣下,畏敵潛逃”的罵名……
“主公,成大事者怎能拘泥於小節!我等甘心赴死,與主公何干?主公,敵軍轉眼即到,不可再猶豫了!”憨厚忠誠的漢子王平慨然說道,最後竟單膝跪地,叩首請求道。
“請主公決斷!”一衆文武,以及剩餘三百餘的白耳兵齊刷刷跪倒在地,叩首求道。
劉備瞑目沉思半晌,順着山風隱隱傳來的人呼馬嘶催促他立刻便做出了決斷,決然站起身來,緊握住王平的雙手:“子鈞,活着回來,我在徐州等你!”
“請主公速行,王平誓死爲主公拖住強敵!”王平叩首不起。
“各位兄弟,保重!”劉備對一衆白耳兵團團一禮,在張飛和陳到的攙扶下,緩緩跨上了戰馬。
“公佑,你爲何不上馬?”劉備突然喝道。
孫乾靜靜的坐在地上,苦笑道:“公佑體弱多病,不堪山行,就不拖累主公了,便留在此處,爲主公多爭取一分時間罷了!”
劉備定定的望了孫乾一眼,再也沒說什麼,奮力拍馬,帶着張飛和陳到,消失在了密林盡頭!
“哎~~~~”待劉備消失之後,王平和孫乾對視一眼,同時仰天長嘆,目中之慘然深邃,幾不見底!
不出十分鐘,棄馬進山的狼羣便找到了這一支滯留下來的兵馬,白耳兵爆發出最後的戰鬥力,與狼羣轟烈一戰,白耳軍最後的三百名火種,硬生生與狼羣周旋了一個時辰,最終在讓狼羣付出百人的代價後,全軍覆沒!
傷重不堪的王平依靠一把短刀與小志硬拼近百餘合,最終被小志震暈,當場被俘!而孫乾則背靠一棵大樹,含笑而亡,終不負劉備之恩!
對着滿山的屍首小志默然哀思,儘管身爲敵人,但這樣的敵人也是值得尊重的!對於那消失不見的劉備劉玄德,小志也失去了追擊下去的興趣,一是不可能,二是,不值得!
經此一戰,劉備喪失了軍心,民意,等若喪失了一切,即使活着回到自己的地盤,也不可能再恢復元氣了!
“收兵吧!”小志淡然的三個字,爲這場小志與劉備之間的兗州大戰,劃上了一個完滿的句號!
先不說小志及其麾下的兗州軍民縱情狂歡勝利的盛況,那劉備歷經千辛萬苦趕回了自己的徐州地盤——彭城,卻在第一時間收到了噩耗——他的徐州在朝廷軍海陸兩棲的打擊下,已經喪失掉近一半的地盤了!關羽屢戰屢敗,殘師退守下邳,在敵軍的圍攻之下,岌岌可危!
得到情報的劉備當即暈厥,隨即病倒,在彭城昏昏沉沉了近十天,不曾理事,更不曾外出,就連下邳方面傳回來的戰報,都被劉備扔出了門外,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十天之後,劉備病情稍稍痊可之時,侍從突然稟告:軍師諸葛亮在大將張嶷的保護下,率數十騎安然抵達彭城!
孰料劉備聞報之後,突然神情大變,滿面猙獰與狠辣,一字一頓的下令道:“去,將諸葛亮綁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