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耳鼻舌身意,是爲感知。
修行者最強大的感知來源,是元氣發散,觸碰到異樣的元氣波動,其次,便是聽覺。
眼睛只能看到目光所及的事物,所以往往是感到元氣波動,聽到異樣的聲音,目光才轉過去看到。
在無聲之地,元氣波動又不劇烈,這片月刃悄然從上而落,便幾乎不在修行者的感知之內。
不在感知之內,這種足以擊破林意天靈的月刃,便是真正的殺器。
這名魔宗部衆已經開始飛退。
他甚至顯得有些狼狽。
然而哪怕無法對付王平央和這名醫官,對於他而言,只要能夠殺死林意,殺死這名似乎根本不可戰勝,連十萬大軍都無法殺死的南朝戰神,魔宗部衆和魔宗大人的威望,在整個北魏又將上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這些只是他所想。
鍾離之戰開始,註定有許多匪夷所思,完全超出正常修行者世界遵循的道理的事情發生。
他認爲所有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在此時聽到聲音,然而他錯了。
林意的耳朵裡盡是癢意,但是他的聽覺,卻已經開始恢復。
他已經能夠聽到一些聲音,此時這片飛速朝着他天靈落下的月刃,便清晰的出現在了他的感知裡。
他擡起了頭來,目光落在這片隱匿在天光裡的月刃之上。
噗的一聲輕響。
林意的手中濺起一些血沫。
這道月刃就如同之前飛臨近他的飛劍一樣,落於他的手中,再也無法動彈。
當林意擡起頭的剎那,往後飛退的魔宗部衆心中就已經涌起無盡的寒意。
他無法匹敵王平央和那名醫官,他無法殺死林意,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讓他心中生出強烈的不祥的預感。
也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聲刺耳的箭矢破空聲。
他身體一側上空的雲氣驟然一陣波動,勁氣四射,一道黝黑的鐵箭破雲而落。
他一聲厲喝,手上一個指環彈出,噹的一聲,火花四濺,直接將這支落來的鐵箭擊飛。
只是刺耳的破空聲不絕,第二第三道鐵箭已經朝着他飛來。
這些箭都來自於陳寶菀身後的一名修行者。
第一枝箭飛來時,北魏軍中的修行者尚且來不及反應,當第二第三枝箭落來時,哪怕這些北魏人依舊聽不見聲音,但還是有修行者及時作出了反應。
一道飛劍如電飛至,狠狠斬在第二枝落下的箭上,然而一聲轟鳴,這道飛劍劍身上氣勁四溢,竟是被這一箭上的真元力量震開,根本無法再斬向第三箭。
這些箭對於尋常的修行者而言已經算是可怕,只是無法對這名魔宗部衆造成真正的威脅,他的手上再次彈起一道光芒,將第三枝箭也擊飛出去。
但就在這時,他的身體前方,一物帶着可怖的破空聲落來,竟是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
這是他的那片月刃,此時破空而來,讓他根本沒有時間躲閃。
在剎那間,他雙掌合十,將這片月刃硬生生的夾住,但他體內真元急劇衝擊震盪之下,他的經絡也開始受損,有逆血不斷從他的喉間涌入口中。
王平央的身體拖出道道殘影。
他原本距離這名魔宗部衆已經不遠,此時這名魔宗部衆逃遁受阻,他和這名魔宗部衆之間的距離更近!
他自然也不會給這名魔宗部衆喘息的機會,在這名魔宗部衆的一口逆血剛剛涌到喉間的剎那,他的右手並五指爲刀,狠狠一刀朝着這名魔宗部衆斬下!
他體內的真元幾乎盡數從他的手掌邊緣噴薄出去,一道巨大的刀氣瞬間到達這名魔宗部衆的面門。
魔宗部衆垂首!
他的頭頂一聲轟鳴!
這聲轟鳴,卻是戰場上絕大多數人都聽到了。
奇異的鳥盔破碎開來。
尖利的碎片和破碎的真元在這名魔宗部衆的頭頂飛舞,將他的頭上割出無數道傷口。
這名魔宗部衆沒有發出任何的慘呼,一聲悶哼之中,他的身體往下沉去,他單膝跪地,膝下已是水面。
轟!
他膝下水浪四射,整個人也隨之失去重心,往水面砸下。
王平央繼續向前,然而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已經如飛來的巨石,帶着轟然的氣勢,從他的身側強橫無比的衝過。
林意衝了過來。
林意比他還要更快一些。
咚的一聲,林意一腳踏在這條大船的邊緣,這條大船一聲轟鳴,整條船竟是朝着他落腳處側翻而去,劇烈的晃盪。
在下一剎那,林意已經落向水面。
這名魔宗部衆的呼吸徹底的停頓,強烈的恐懼激發出了他此時所有的潛力,他體內的真元強行往下衝出,他的身體沒有繼續向下沉去,而是如同在水面上跳躍的瓦片般斜掠出去。
眼見林意已經無法截住他的身影,就要狠狠砸落水面,也就在此時,第四枝箭已經射來。
黝黑的鐵箭幾乎貼着水面而行,強大的氣勁將水面拖出兩道水浪。
就在林意的腳底將要和水面接觸的剎那,這枝箭到了林意的腳底。
林意一腳踏在這枝鐵箭上。
嗤的一聲,這枝鐵箭狠狠扎入水中。
林意的身體再次騰掠而起!
魔宗部衆眼前的天空驟然黑了下來。
天光被林意的身影遮掩。
他此時體內真元已經激盪不堪,但最爲可怕的是,那些如無數細蟲般的氣機,在他體內還在飛速茁壯的成長。
他感到了虛弱。
他的雙手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林意的一腳,就這樣踏了下來。
喀嚓喀嚓….
他聽到了兩聲清脆的響聲,就像是小時候他第一次吃到藕的時候,掰斷藕節時那種清脆的聲音。
然後他才反應過來,他兩條手臂的臂骨就這樣輕易的斷了。
他的背部狠狠的砸在水上。
轟的一聲巨響之中,林意的腳毫無停歇的踩踏着他的手臂,如巨碑砸落般,狠狠的砸在他的胸口。
他的胸口瞬間響起很多刺耳而清脆的骨碎聲。
此時所有人都已經恢復了聽力,這種聲音,讓所有北魏人都感到自己的耳朵裡有許多骨頭在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