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的畫面再次恢復正常，是在十分鐘之後。
這十分鐘裡，大家看到的都是屏幕上不停晃動的布料和隱約傳來的某人的喘息聲。emmm，說實話，有些猥瑣。如果不是知道某主播正在逃命，光聽聲音還以爲這貨是在開車呢。
此時，顧朗已經跨坐在另一側的樹枝上，背靠着樹幹，把平板再次對準象羣的位置。
他是被王平從隔壁的樹杈上給攆過來的。
大概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所在，對於突然發脾氣的王平，顧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打又打不過，道理又講不通，只得委委屈屈的換了個樹杈。
要是某人知道剛纔無意間曾把王平給踢下樹去，估計眼下早就坐不住了，非嚇出汗來不可。
畫面在晃動了一下之後，象羣再次出現在屏幕上。而這次的視野更加寬闊，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在高處俯視拍攝的。透過象羣，能清晰的看到倒在草地上的那對大象母子。
“66666”
“會爬樹的主播纔是好主播”
“主播爬樹的速度絕了”
“就知道最終是要爬樹”
“青衫白髮打賞主播飛機×2……”
“三千妖殺打賞主播辦卡×666……”
“666個辦卡，主播別嫌棄，贊你666”
“老哥穩！”
“這纔是實力主播該有的表現”
另一邊的杭城，剛剛把心提起來的顧朗的父母和姥姥，此時也終於鬆了口氣。
老人家放下心來，擡頭看了看一直陪着他們的民警和外間值班大廳裡的人，轉身對女兒使了個眼色。
“怎麼了媽？”顧朗的母親不解的問道。
“去，買點飲料回來。”老人低聲說了一句。
中年女子秒懂，拿起一旁的手包，起身向外走。同時拉了一把自己丈夫。
“幹嘛呀？”顧爸爸回頭看了一眼妻子，面色不解。
“你和我出去一下。”
“哎呀，我再看會兒，有啥事你自己辦！”顧爸爸回頭盯着電腦屏幕，揮手說道。
“叫你出去就出去，哪來的廢話！”顧媽媽直接拉起他就向外走。
坐在電腦前的民警疑惑的看了一眼兩人，顧姥姥見狀，急忙笑着開口說道：“小同志，你能再幫我發一下這個‘蛋木’嗎？”
顧朗當然沒看到屏幕上飄過的那條“乖外孫，千萬別摔了”的彈幕，不然又得被氣的跳腳，沒準也就真摔了。
此時，他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不止是他，直播間裡原本是看熱鬧的吃瓜羣衆們，此時也都驚呆了。不是畫面太美或太慘，而是太詭異。
居高臨下的視角之下，只見之前四散開來的象羣，此時正陸陸續續的回返。而每一頭返回的大象，鼻子下面都拖着各類的物品。
有從樹林邊連根拔起的灌木苗和小樹，有在草地上拖來的還帶着土層的草皮，還有在一些矮樹上生生折斷下來的樹枝。甚至還有不知道從哪掀起的石塊，用象牙推着，滾向中央。
雖說動物世界裡沒有過類似的情節，可有些人已經猜出這些大象要做什麼了。
顧朗想了一下，開始操作平板，把視野放大。
此時，在這個視角下，象羣中央的那一片血泊已經能完全看得清晰了。就是顧朗本人，也是第一次直觀的看到裡面的景象。
體長近6米的巨大身體，以一個趴伏的姿態倒在地上。長長的鼻子豎在身前，明顯就是被人爲拉開的。在兩側的臉頰上，被利器割開了巨大的傷口，一直貫穿到眼部，幾乎都要把頭顱掀開，同時也露出了裡面的口腔。能看到兩顆門齒被連根挖出，留下鮮血淋漓空洞。
而在頭顱正中央的位置上，一個拳頭大的血洞清晰可見。
血腥！以及震撼！
顧朗還是頭一次看到槍械在動物身上所造成的直接傷口。和電視上看到的一槍打上去只是一個小眼有着明顯的區別。這種槍如果是打在人的身上，結果不難猜測。
不過更讓人揪心的，卻是在雌象前腿邊倒下的一頭小象。
和成年大象相比，小象的身軀不過到大象的膝蓋位置，還只是幼年。而此時，這頭幼象幾乎被打成了篩子，渾身都是血洞，樣子悽慘可憐。
“擦！過分了”
一條總算正常起來的彈幕閃過。
“MLGB，真是畜生”
“按說應該給直播打賞，可是突然沒了心情”
“主播好樣的，這種惡行就該曝光”
“象寶寶好可憐啊”
“瑪的，突然好想打人”
“應該把這些人抓起來槍斃”
“太慘了”
“那些護林隊呢，不是說國外有武裝巡邏的嗎”
“這應該報警吧”
“報警有屁用，你知道這是哪嗎”
顧朗此時也沉默了一下，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沉默以對。
而此時，一架武裝直升機，在卡拉圖的一處軍營里正在做升空前的準備工作。在停機坪旁的營房裡，張建明和幾個駐軍軍官看着屏幕上的畫面，也都沉默下來。
軍官們是當着張建明的面，有些話不好說。而張建明，則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打擊偷獵者，一旦涉及到實際行動，就已經算是人家的內部事宜了。在這件事上，張建明不好開口。總不能說，你們國家的偷獵者也太操蛋了，趕緊過去幹死他們吧？
能在大使館工作，最重要的是要能沉得住氣，時刻都要保持冷靜判斷。可即便是在這個國家見慣了這樣的事，眼前的這一幕還是讓他心底的怒火壓抑不住的往外冒。
事發地點現在很清楚了，就在不遠處的保護區內。而卡拉圖的駐軍距此不過20公里。可見這些偷獵者的膽子是有多大。
“張，我們會抓住他們的！”那名中尉軍官拍了拍張建明的肩膀。
“希望如此！”張建明嘆了口氣。
視線再次看向屏幕，張建明突然愣了一下。
此時，回到象羣中央的大象們，紛紛把拖回來的各種雜物覆蓋到了地上的兩隻同伴的屍體上。蓋好之後，大象們再次轉身離開，去尋找新的物體。
而那些顯然還未成年的小象，此時也學着長輩們的樣子，跟在大象的後面，開始用鼻子嘗試捲起自己找到的物體。
偶爾一聲長鳴，迴盪在樹林外面，放佛訴說着這一場無妄之災。
半空中，昨晚聚集起來的陰雲，在早上散去部分之後，再次匯聚起來，慢慢的遮擋住了陽光。絲絲細雨，從平原的西北方向慢慢的蔓延過來。放佛是一片突然而起的濃霧，想要遮蓋住這裡發生的一切。
顧朗沒有避雨的意思。當然也是因爲他坐在樹杈上，沒有更好的去處。
此刻，顧朗突然在心裡有了一種覺悟。他或許是目前唯一能記錄下這一切的人類了。
與此同時，就在兩公里外的一處火山岩堆起的小山坳背後，一個留着一頭髒辮，身穿土黃色作戰服的黑人小夥，突然驚訝的擡起頭來，指着自己手裡的Huwei手機，對身邊的同伴喊道：“嘿，圖卡，你猜怎麼着？我特麼竟然搜到Wifi信號了！”
在他的對面，停着兩輛長城皮卡。其中一輛後車廂的麻袋裡，一截白色的象牙隱約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