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三、再見

星期五的清晨,又是一天忙碌的開始,鳥兒陸續喚醒着熟睡的人們,而鬧鐘卻喚不醒一隻沉睡的“豬”,三遍鬧鐘已過,向文林已經準備出門上班了,花秋明卻還沉醉在花紅酒綠的美夢當中。向文林看了看手錶已經七點半了,在讓他這麼睡下去,就算坐火箭也得遲到了。便踏着一隻已經穿好的鞋,急忙走到了花秋明的臥室裡,環顧四周也沒找到順手的“兵器”,只好用腳下僅剩的一隻拖鞋,扔到了花秋明的臉上,花秋明騰地一聲坐了起來,低吼道。

“我去,你有老公不早說。”

向文林知道他又在做春秋大夢呢,看到他醒了也就沒說什麼,轉身走向門口,換好另一隻鞋,出門上班去了。留下花秋明對視着那隻拖鞋,努力的回想剛纔發生了什麼,當聽到關門聲才反應過來,天上掉下來了的“林妹妹”,罪魁禍首原來是向文林。

向文林是家上市公司的職員,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聽起來挺高大上的,其實只是外聘的最基層業務員罷了,不享受公司福利,不參與公司管理。做的好拿應得的工資,做不好捲鋪蓋捲走人。

花秋明也是職員,在一家二手車行上班,平時就靠取車送車的機會,裝富二代招搖撞騙那些無知的少女。

許之若則是世界五百強的外資企業高管,負責中國市場的開拓,對於留過洋的中國人來說,這樣的工作算是如魚得水、得心應手。

蘇方怡還是學生,因爲高中畢業後,因家庭無力繼續支撐她的學費,最後到手的名牌大學錄取通知書,只做收藏留作紀念了,現在有了條件,便重拾起書本進入了嚮往已久的大學校門。

大城市的生活節奏很快,工作壓力也很大,努力工作不只是爲了養家餬口,更是爲了不被淘汰,上千萬人口的城市人才濟濟,所以自己的工作崗位隨時可能被替代,只有付出常人的努力和超高公司預期的結果,纔不會被末位淘汰,生存還是毀滅,在社會的最底層就被體現的更爲突出了。

向文林工作時非常積極賣力,幾乎是有事必應且做到盡善盡美。在這遍地高才名校的公司裡,他的高中文聘就顯得尤爲渺小,渺小到了感覺自己像個小學生一樣,在這裡上班的人,交流用的大多都是英語,有時面對不同國家客戶的時候,還會說到正宗的同國語言。這些對他來說都是火星語,只聞其聲不明其意。他曾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拉近與它人的差距,也曾報考過成人夜校,但學習的時間短內容又多,也迫於工作和生活的壓力,也就草草的夭折在了活着纔是命的基礎裡。他現在用省下上夜校的時間,做起了送餐的兼職,生活纔算得以保障,也成就了第二次的擦肩而過。

向文林每次不需要加班的時候,便會趕往兼職的披薩店送餐,無論颳風下雨都一如既往,當然也就是氣候最惡劣的時候,纔是送餐最忙碌的時候。這天下雨他早早的趕到了披薩店,因爲他知道多一份送餐的名單就多一份提成。他脫下了一身上班才穿的西裝,換上了披薩店的工作服,站在取餐的窗口等待老闆分配送餐的名單,因爲他是新來的,所以老闆會給他別的老員工都不願意去的高檔小區名單。爲什麼別人都不願意送,主要因爲進出小區非常麻煩,而且非富即貴的客人大多都很挑剔,經常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不是披薩涼了、尺寸不對了、就是配餐的餐具少了,還有甚者挑剔送餐的時間晚了,無功往返幾次還費力不討好。對於工作他是不會嫌棄的,而且做的比任何人都認真仔細,其實碰到的問題大家都一樣的,只是他沒有向任何人報怨過而已,當衆人聽到老闆叫到天閣花苑的時候,大家都目光相視又竊笑私語着,向文林明白了,這個就是所謂的高檔小區,他提前準備好保溫箱,確認下定單地址和備註信息無誤後,出門送餐去了。

高檔小區就是富麗堂皇,正門中間刻有天閣花苑的水簾石壁,石壁下方的水中,射出霓虹的燈光,照在石壁上更顯氣派非凡,正門兩邊是進出小區的門禁,進出各走一邊,分別都有保安把守,向文林欣賞過後從電瓶車下來,走到保安室表明來意並實名登記,在保安與業主用內線通話確認後才放行通過。進入了小區並不意味着暢通無阻,身後會跟着另一名保安,送到指定的業主家,而且還會送你出來,直至在次登記離開後爲止。保安陪同不單是爲了確保業主的安全,還因爲小區和綠化面積很大,有着像公園一樣,蜿蜒曲折且鳥語花香的景象,同時也遮擋了錯中複雜的單元樓號,如果沒有熟人指引是很難找到的。

目的地是一梯兩戶型的居民樓,通過門禁刷卡進入單元樓後,在大廳還坐着物業的小姐,主要負責服務業主和監視外來人員,一般有保安陪同的人員進入,物業小姐是不會過問的。上了電梯由保安按了直達定餐客人的樓層,出了電梯顯而易見的門牌號,一左一右的印在了對面的牆上,到了客人門前也是由保安按門鈴,並在次確認和告知訪客的來意。

屋裡傳來一位姑娘的聲音,隨後門也應聲而開,此人正是蘇方怡,她身裹着浴巾並擦拭着未乾的頭髮說道。

“是我點的外賣,但我沒有現金能不能刷卡。”

向文林稍作彎腰以表歉意的說道。

“對不起,我們是家新開的店,老闆暫時還沒有給我們配備POS機。”

蘇方怡扭頭看了下屋內,示意家裡沒有其它人了,說道。

“那怎麼辦,要不你等我室友回來在給你錢吧。”

向文林看了看手錶說道。

“這樣恐怕不行,因爲我還有其它定單急着配送呢!”

蘇方怡扭頭含笑且撒嬌的對保安說道。

“要不保安哥哥你幫我墊付一下吧,等我室友回來在把錢還你,你看行嗎?”

從蘇方怡開門時衣不蔽體,他就未敢直視過她,此時又嬌柔跟他說話,緊張的情緒更使他呼吸急促但又得故作鎮定的說道。

“嗯.這個.公司規定,上班時間私人物品全部放在宿舍不許帶出,也不許上班時間回到宿舍,所以.所以我身上沒錢。”

蘇方怡看來指望他是沒戲了,便收回了笑臉轉而嚴肅的對向文林說道。

“要不我微信轉賬給你吧。”

向文林報了自己的手機號碼說道。

“手機號就是我的微信號,你加一下吧。”

蘇方怡本不想加微信,免得日後招惹麻煩,但迫於無奈,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當看到不知名的陌路人映入眼簾時,心想,果真不是冤家不聚頭啊,看我今天怎麼整你,非得替許之若出口氣不可。然後又轉嬌柔的態度說道。

“不知名的陌路人是你呀?”

她這麼問感覺不像是在跟他確認,倒像是恍然知曉了什麼似的,弄的向文林有所詫異的回答到。

“嗯.是的。”

蘇方怡目光又轉向那位站立筆直的年輕保安,用同樣的語氣繼續說道。

“行了保安大哥,我們認識,你先忙去吧,剛好我有話跟他說。”

她說話時保安也沒有直視她,但聽到這裡,也是詫異的回視了她一下,並又迅速的把視線轉移了回去,說道。

“你確定不需要我在場嗎?”

蘇方怡不想在保安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免得他宣揚出去,所以支走他很必要,就連連點頭的說道。

“沒事的,我們認識,如果有事的話,我可以叫樓下的物業姐姐幫忙。謝謝了,麻煩你了。”

此時的保安早已站立不安了,正好趁機溜之大吉,連招呼也忘打,轉身就上了電梯跑掉了。

向文林的詫異還寫在臉上,但又不失禮貌的說道。

“請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蘇方怡看到保安走了,臉上又迅速變回了嚴肅的表情並不屑的說道。

“請你看下我定單上的備註。”

向文林對她態度的連續轉變,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女人心海底針,反覆無常的讓人匪夷所思。只能默默的用鼻子輕嘆了口氣,並一字一字的讀了出來。

“請.於.6.點.送.到.指.定.地.點。”

蘇方怡雙手環抱於胸前,表現出藐視一切的態度,本來包裹的筒形浴巾不顯身材,可這一姿勢,不經意間展示出了她傲人的胸圍。她用尖尖的下巴指了下他手腕上的表說道。

“現在是幾點呀。”

向文林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又不能表現出任何情緒,只能淡淡的說道。

“5:40。”

這一問一答很讓蘇方怡有種審判的成就感,繼續趾高氣昂的說道。

“可不,你送早了。”

向文林更加詫異了,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之前一直聽說送晚了不行,今天卻頭一回見識到送早了也不行的。只能無奈的說道。

“早點不是挺好的?說明我們準時呀。”

蘇方怡亢奮的情緒不加掩飾的繼續質問道

“準時嗎?要是準時你應該是6點鐘纔會站在我家門前吧。”

向文林對她的態度感到有些錯愕,這一會陰一會陽,時而嬌羞又時而激動的,讓他不知怎麼是好了,心裡本想說些什麼,但嘴上只能支吾道。

“這...”

蘇方怡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既然已經替好友發泄完了,便收拾好情緒並尷尬的說道。

“那個.你的微信.我知道了,等有時間.我轉賬給你,你先走吧。”

向文林看着迅速關上的房門,樓道里只留下他一臉無辜的表情和手上未簽收的定單,他本想叫開房門叫顧客簽字確認的,但回想起剛纔那一幕,心有餘悸的他,還是默默的回頭坐上了電梯,心想,今天算是徹頭徹尾的演繹了一把“豪門深似海”呀。正當向文林還沉靜在胡思亂想的思緒裡時,卻忘按1樓的按鍵,結果電梯直接被叫到了地下車庫。當裡外都不曾想有人進出的時候,這一上一下的兩個人,差點碰撞到了一起,還好雙方下意識的側身避開,只留下擦肩而過的背影。

一瞬間,向文林好像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一頭烏黑的長髮、一身迷人的芳香、一席白色的長裙,讓他恍然想起那位公車美女。當他還在努力回想的時候,電梯門早已關閉,他連按數下按鍵,也未能拉回上升的電梯,現在他只想知道她去了幾層,可惜天不隨人願,地下車庫的電梯,外屏只顯示上下不顯示樓層。等電梯在次打開時已是人去梯空了,不知她是住在這裡,還是探親訪友的。他感慨的拿出手機爲她發送了第二條朋友圈。

天地何花比鄰芳,

身無點綴勝霓裳。

我見猶憐欣未盡,

回魂又倒醉人香。

依然的秀髮、依然的芳香、依然的裙襬,伴隨你的,在第二次電梯裡的擦肩而過迎風飄蕩,屬於我的,即使是背影也終將又是一個難忘的夜晚,不求相識不奢相知,僅將此詩在次獻於你——不知名的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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