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尹唯出走
尹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因爲遇到了蔣文,提到了高中的那個女生楊沫,讓他又想起了十二年前,自己十八週歲的事情。
就因爲那件事,他的大學都沒有留在c市就讀,而是直接被父母送去了m國。
他沉沉嘆了口氣,點擊鼠標關閉了電腦。
“尹醫生,接到電話,發現一個登山遇難者,需要法醫趕去現場查驗,這個案子你接嗎?”助手趙傑敲門走進辦公室,看到尹唯嚴肅的表情,心裡有點疑惑。要知道,尹唯這個人除了工作的時候嚴肅正經,平時都是那種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富家大少樣兒。
這是遇到感情煩惱,被艾晴甩了嗎?
趙傑能想到的就是這個解釋,因爲白癡都看得出他對艾晴死纏爛打,志在必得。
“不了,我要休幾天年假,所以安排陳醫生去吧。”說着,他起身,拎着公事包走出辦公室。
趙傑看他就這麼走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傻乎乎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必須立刻通知另一位法醫陳浩。
尹唯獨自開車回到家裡,連晚飯都沒有吃,就進了書房。
韓悅看着兒子難得的深沉,同樣是滿腹疑問:“小杰,你哥怎麼了?”她坐在餐桌前,小聲詢問身旁的二兒子尹傑。
“不知道。”尹傑搖頭,“你問婷婷,她跟大哥比較談得來。”
韓悅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兒子這樣嚴肅深沉的樣子了,蹙眉道,“婷婷不是去聽演唱會了嗎,你爸又出差了,所以只能問你啊。”
“據我分析,能讓他吃癟的,就上來到我們家吃晚飯的艾小姐。我哥對她那絕對是粘的比狗皮膏藥還要緊。是不是人家至極把他甩了,所以這會兒正失戀傷感呢?”尹傑輕輕摩挲着下巴,有板有眼地分析着。
韓悅白了他一眼說:“不會,你哥那個性子,絕對是越挫越勇的,只要艾晴不結婚,他就會繼續死纏爛打下去。”她太瞭解自己這個兒子,放下碗筷說,“我上去看看他。”
尹傑撇了撇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正在他的記憶裡,他大哥就沒有不開心過。不管什麼時候,都好像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活得瀟灑自在。
韓悅來到書房外,看到房門虛掩着,並沒有徹底關上。於是,稍微把門推開了一點,就看到尹唯坐在書桌前,桌上放着一個封塵了很久的紙箱,手裡拿着學生時候的影集。
那是……
韓悅的臉色微微一沉,看着那個箱子,知道那是尹唯高中時候的東西。當年那個女生跳樓自殺的事情,害得尹唯得了情緒病,也就是抑鬱症,致使她和尹兆天把兒子送去國外就醫治療,並且讓他在那裡讀了大學。
這會兒,他爲什麼又翻開來看那些照片呢?
韓悅心裡是擔心的,好不容易平安的過了十二年,她可不希望兒子再次舊病復發,變得抑鬱起來。因爲這種心理情緒病,很可能就會想不開自殺的。但是,她又不想非常突兀地進去,讓尹唯察覺到她的擔心和不自然,那反而是不好的。
於是,她悄悄後退了兩步,回到餐廳,讓傭人準備了一份晚餐,親自端着送到尹唯書房。
“小唯,你在忙什麼呢,晚飯都做好了,也不去吃。”她推門走進書房,臉上是一貫的慈祥笑容,並沒有去看他桌上和手上的東西,直接把餐盤放到他面前:“來,媽給你送上來了,給媽說說,你跟艾小姐的關係進展到哪一步了?”
她雙手支着桌面,桃花眼含笑,非常八卦地問道。
尹唯愣了一下,合上了相冊,抿脣笑了笑說:“你和小杰先吃就是了,何必特地送上來。”
“你是我兒子,聽你的助手說,最近案子多,你們都快忙不過來了。所以我一早就讓她們去菜場買了老母雞,被你燉人蔘雞湯喝。”說着,盛了一小碗放到他面前,“快點趁熱喝了。我兒子要給我追兒媳婦呢,必須養足精神和體力。”
尹唯聽了她的話,忍不住輕笑一聲,端起碗,一口氣把湯喝光了:“好了,我要整理一下東西,您先出去吧。”
“那可不行,你還沒告訴媽,跟艾小姐怎麼樣了?要不要媽出馬,幫你搞定?”她不放心讓兒子一個人待着,這最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不用,我自己知道怎麼做。”尹唯抿了抿脣,雖然掛着笑容,可是淡淡的,甚至有點僵硬。他站起來,直接推着韓悅到了門外,“好了,我要忙了,就這樣。”
說完,直接關上了門,並且上了鎖。
“小唯,小唯!”韓悅蹙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知道不管自己再怎麼敲門,他也不會理,只好先行下樓。
她吩咐管家注意尹唯的一舉一動,如果他出門,一定要問他去哪兒,並且讓人暗中跟着。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在十二年後,又因爲高中的事情舊病復發。
尹唯獨自一人坐在房間裡,看着相冊了,那張六人合照。有他,蔣文,辛嵐,馬霆恩,鄒雪和楊沫。三男三女,組成了一個學校的飛行航模社團。
他們還用自己設計的航模飛機得過全市的比賽優勝。
可是,一晃三年,就在填報高考志願的那年夏天,楊沫向他表白了。她是個很乾淨的女孩,懷揣着設計師的夢想,偏偏爲他選擇報考警校。
然後,他只能抱歉地告訴她,他早已心有所屬,沒辦法迴應她的感情。因爲從自己十歲開始,就決定了自己喜歡的人是艾晴。
結果,就在楊沫向自己表白的第二天,她的屍體就躺在了女生宿舍樓下,穿着她最喜歡的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百褶裙,從宿舍樓的七樓陽臺跳了下來。
當他看到她的時候,白色的襯衫早就被鮮血染紅了。她的雙目圓睜着,好像死不瞑目地看着縱身躍下時那個漆黑的夜晚。
尹唯想到這裡,忍不住閉上眼睛,雙手不自覺地緩緩握緊。時隔這麼多年,他還是會爲了當時的情景感覺心慌,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合上影集,點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登陸了自己高中時期的郵箱。突然“嘀嘀嘀”的聲音不停響着,桌面角的郵件符號不停閃爍。
誰還會給他的這個郵箱發郵件?
這是他棄用了很久的郵箱,這會兒登錄,只是因爲感慨當年的事情,想看看那時候社團得獎的照片和文章。
他蹙眉遲疑了片刻,還是點開了郵件,看到上面寫着:如果你還記得楊沫,請點擊下面的網址,裡面保存着自殺時寫下的遺書。
遺書?
尹唯記得,當時警方找了很久,並沒有找到什麼遺書。因爲高考在即,加上感情上被尹唯拒絕,所以判定楊沫壓力過大,不懂得緩解,所以選擇跳樓自殺。
這個解釋,其實換做現在也是說得通的,因爲很多高三學生,真的會因爲壓力過大,跳樓自殺。這樣的新聞,在現今可以說是見怪不怪,就前不久某重點高中還有在開學日騙父母回校報到,結果直接在家裡的樓頂跳樓自殺,屍體在兩天之後才被物管在花壇裡發現。
尹唯看着那句話,覺得很奇怪,心裡也想弄清楚這到底是不是楊沫的遺書。
點開之後,發現是個網站,上面是楊沫生前的滾動照片。可是,突然就播放出一道尖叫聲,伴隨着這聲尖叫的還有楊沫死時的照片,紅色的特效,如同鮮血一樣緩緩浸溼了整個屏幕,之後是最詭異的笑聲:“我死的好慘啊,哈哈哈……殺人兇手,你就是殺人兇手,快來陪我吧……”
尹唯的雙手緩緩握緊,手指寒涼如冰,黑眸緊盯着屏幕。他解剖過這麼多屍體,從來都不會有什麼恐懼感。可是看着這個網頁,他的心裡是莫名害怕的。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總算是讓自己緩和了下來。鼠標緩緩下移,就看到下面的光標閃爍着:鄒雪來了,下一個會是誰呢?
尹唯想把這個發佈網站的人找出來,立刻用利用自己的黑客軟件進行服務器跟蹤,卻發現這個網站的平臺來自國外,而用戶名就是“楊沫”。
他看到這裡,意識到鄒雪的死不是那麼簡單的。他想自己有必要去f區華興村重新驗一下鄒雪的屍體,於是從網上訂票,決定乘坐明天早上最早的動車去華興村。
在這之前,他向法醫部提交了三天年假申請。因爲最近法醫部的人手夠,兩個去國外學術交流的法醫都回來了,所以上級立刻就批准了他的年假。
第二天一早,尹唯就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去了火車站。
管家看着他出門,原本想問清楚去向的,可是尹唯不願意說。只好讓人跟蹤他,等確定了他的去向再打電話回來報告。
可是,派去跟蹤的人應該是被尹唯發現了,所以出門沒多久就被尹唯甩開了,完全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老管家只好立刻把事情告訴了韓悅:“夫人,對不起,我們把少爺跟丟了,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他不是回法醫部上班嗎?”韓悅剛剛吃完早餐,臉色變得非常嚴肅。
“不是,穿着輕便裝,揹着旅行揹包,應該是要去稍微遠一點的地方。”老管家恭敬的回答。
韓悅蹙眉起身,立刻給法醫部打了電話,知道他請了三天假,心裡是非常擔心的。這個孩子從沒都沒有不交代一聲就獨自離開的,立刻就朝着書房走去。
她查看着桌上的東西,確實都是高中時候的照片和賀卡,而後打開尹唯的電腦,想確定他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可是電腦設置了密碼,她根本沒辦法登錄進去。
“該死的,臭小子!”她的臉色非常嚴肅,眉心緊蹙着,雙手緩緩握拳。
“磊叔,準備車子,去n大。”韓悅快步走出書房,拿了自己的墨狐裘皮外套,出門坐進車裡。
司機立刻就開車送到了n大。
豪華的加長版林肯直接開進學校,停在了女生宿舍門口。
韓悅下車,走到女生宿舍的宿管那裡:“請問,艾晴住在哪個房間?”她一身貴氣,全身的氣場壓得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下移。
宿管大媽勉強嚥了咽口水,說:“樓,樓上。我,我帶你去。”她覺得這個絕對是個大人物,也不知道艾晴怎麼招惹到的。
韓悅跟着宿管大媽到了艾晴的宿舍門口,敲門之後,就看到艾晴睡眼惺忪地撓着頭走去開門:“劉阿姨,這麼早,什麼事啊?”她想現在查房也太早了吧。
“那個,艾晴同學,有人找你。”宿管大媽退到旁邊,就見韓悅站在了艾晴面前。
“你,你,你……”艾晴可從沒想過尹唯的母親會出現在她的宿舍門口,這個太,太奇怪了吧。
“小晴,尹唯離家出走了。我很擔心他,你能不能幫我找找他?”她不等艾晴開口,已經走近了她的宿舍,並且把門關上。
艾晴愣愣地看着她,撓着頭,表情還有點迷糊:“額,離家出走?”她聽得莫名其妙,怎麼就離家出走了?
不會是尹唯玩的什麼把戲吧?
“是啊。”韓悅在凳子上坐下,“他昨晚突然翻看高中時候的東西,然後今天早上就不見人了。法醫部說他請了三天年假,我很擔心他會出事。”
艾晴聽她的話,壓根摸不着頭腦,蹙眉道,“那個,他已經是成年人了,會照顧自己的,不用這麼擔心吧?”
“不是的,我知道我來得唐突。可是我聽說你很會查案,那麼你一定可以幫我找到尹唯的下落的。”她一臉認真地看着艾晴,此刻才發現她的眼裡流露着屬於母親的擔心和緊張。
艾晴看着她,想了想,說,“好吧,我先洗漱一下。”去了盥洗室洗漱之後,換了白色的毛衣和一件駝色的繭型大衣,爲她倒了杯茶,然後在她面前坐下:“您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就是他高中時候,曾經發生過一件事,讓他得了抑鬱症。”韓悅覺得沒必要向她隱瞞什麼,因爲心裡跟兒子一樣,認定她會尹家的兒媳婦。
抑鬱症?尹唯?
這樣的話,讓艾晴有點難以置信。她可從來不認爲二貨會得抑鬱症,因爲他每天活得好像沒心沒肺一樣。但是,想歸想,嘴上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繼續安靜地聽着韓悅的話。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高考前夕,尹唯的同班女生跳樓自殺了。”她沉沉嘆了口氣,對於這件事也覺得惋惜。只是因爲失戀,就選擇結束生命的做法,她是絕對不認同的。
艾晴聽了這話,不自覺地皺眉,“爲什麼自殺?”
“警方當時給出的原因是高考壓力大,加上她向尹唯表白,被拒絕了,所以一時想不開,就自殺了。”韓悅長長嘆了口氣,輕輕握住艾晴的手,說,“所以,在小唯心裡一直有種負罪感,覺得那個女生是因他而死的。昨晚也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就把高中時候的影集找了出來,看了一整夜之後,早上天還沒亮就出門了,還故意把我安排的保鏢甩了,害得我現在擔心的要死,也不知道他會去哪兒?可別舊病復發了,那真的是不得了的事情!”
艾晴垂眸想了想,說,“既然是跟那個女生有關,那麼不如先去警視廳翻查一下舊的檔案。”
“額,可是我是沒辦法這麼做的。”韓悅用力點頭,表示贊同她的觀點。
“我去吧,先確定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艾晴沒想到尹唯經歷過這樣的事,決定到警視廳讓施國平幫忙調查一下。
“好,我有車,送你過去。”韓悅欣喜地站起來,如果艾晴可以處理這件事,那麼她就不用聯繫老公了,免得他匆忙從m國趕回來,也未必能幫上什麼忙。
艾晴點頭,跟着她下樓,坐車去了警視廳。
“小晴,這一大早的,你怎麼來了?”施國平看到艾晴出現,表情非常意外,畢竟這段時間沒什麼案子發生。又看到她身旁的貴太太,心裡有些熟悉感,但是卻沒辦法立刻想起他是誰。
“大哥,你能不能幫我調一份舊的檔案。”
“什麼?”施國平一臉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十二年前,英華高中的女生自殺事件。”艾晴回答,“當時應該是我們這區處理的。”
“你等等。”施國平找到了胡瑞,讓他把這個案卷調了出來。
“小晴,你看是不是這個?”施國平看着電腦上的案件資料說,“高三女生爲情所困,外加考試壓力過大,從宿舍樓頂跳下自殺。”
“對對對,就是這個!”韓悅湊上前看了一眼,連忙點頭道,“楊沫!就是這個女生。”她的情緒非常激動,把一旁的施國平被嚇了一跳。
“這,這怎麼了?”
“小胡,你看一下案卷中被做詢問筆錄的人,現在的情況。”艾晴專注在屏幕上,讓胡瑞繼續查找資料。
“有了。”胡瑞敲擊了一下鍵盤迴車,說,“蔣文30歲,大學講師;馬霆恩30歲,投資顧問;辛嵐30歲,幼兒教師;鄒雪30歲,服裝設計師,兩天前死於家中。”頓了頓,小聲道,“咦,竟然還有尹醫生……他也做了筆錄,而且還是那個事件的根源人物。”
艾晴留意到韓悅微變的臉色,用力踩了胡瑞一腳,說,“你剛纔說鄒雪死了?”
“嗯。”
“是什麼原因?”艾晴覺得這裡有點問題,便直接開口詢問。
“額,她是屬於暴斃身亡那種。死的時候樣子很恐怖,好像是被嚇死的。”胡瑞找到了關於鄒雪的死亡記錄,說,“是f區的同事和法醫過去現場調查的。這裡記錄着鄒雪的病例史,她很早就有精神類的疾病,應該是幻想症,時常幻視幻聽,總覺得有人跟她說話。不過,她按時服藥,所以病情還是得到控制的。只是,在她死前的一個月,不知道爲什麼竟沒有再服藥,所以心理學方面的權威醫生,說她是病情惡化了,另一個人格出現,讓她拒絕服藥。”
“人格分裂。”艾晴簡單詮釋。
“嗯,就是這樣。”胡瑞點頭。
“死了兩天。”艾晴想了想說,“把鄒雪家的地址查出來。”
“得令。”胡瑞立刻把鄒雪家的地址打印出來,交給艾晴,“就是這個,華興村五組十六號門。”
艾晴看着那個地址,轉身對着韓悅說:“伯母,你別太擔心,我想尹唯應該是去給鄒雪弔喪了。”
“額,”韓悅看着地址,拉着艾晴到一旁說話,“小晴,小唯這孩子自尊心很強,作爲他的母親,我怕我去的話,他會假裝沒事,不讓我看到他內心的脆弱和掙扎,所以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去把他帶回來?”
艾晴有點爲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爲什麼要去把尹唯帶回去?他都是30歲的大老爺們了,還怕走丟了不成。
“拜託了,小晴。”韓悅還是擔心的,兒子得抑鬱症的樣子還歷歷在目,讓她心有忌憚。
艾晴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她的請求,畢竟作爲母親都是擔心自己的子女的,換做自己的母親,也一定會這麼做。於是,她點頭答應了:“好,我去訂票。”
“謝謝。”韓悅動了口氣,非常感激地握住她的手,“我讓司機送你去火車站。”
“不用了,我還要回學校拿一下換洗的衣服,去那裡怎麼說也要兩天,而且我想尹唯一定要等參加完鄒雪出殯禮,纔會回來的。”艾晴知道他一定是去送老同學最後一程的。
“額,也對,一切就拜託你了。”韓悅握緊了艾晴的手,簡直好像劉備託孤一樣,對她充滿了期待。
艾晴抿脣笑了笑,回握了她的手,然後就坐車回去學校準備東西。她沒打算今天就去,而是訂了第二天早上的車票,這樣可以給尹唯多一點私人時間給老同學守靈。
當天,尹唯到達了華興村的車站。下車後才發現同車的竟然還有蔣文,辛嵐和馬霆恩。四個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期而遇,都是非常意外的。
“蔣文,你不是說後天纔來嗎?怎麼今天就到了。”尹唯看着曾經航模社團的老同學,覺得青蔥歲月真的是一去不復返。
一轉眼他們從追夢的少年少女,進入了而立之年。幾個人也都算是事業有成吧,反正各自的生活都算是比較如意的。
“額,因爲想過來爲鄒雪守靈兩天,就跟學校請了假。”他的笑容有點尷尬,似乎也沒想到在同一天,同一班車上遇到了其他三個人。
“對啊,沒想到阿雪就這樣離開了我們,心裡很感嘆,就想着早點過來,給她守靈,多送她一程。”辛嵐因爲是幼教的關係,穿着打扮都偏孩子氣,看着一點都不像是30歲的年紀,更像是二十二三歲的大學生。
倒是她身邊的馬霆恩,髮際線上移,還未中年已經有中年人腦門禿的前兆了。
“看來大家都一樣,都想多陪鄒雪一會兒,讓她可以安心走完最後一程。”他穿着黑色的西裝,是西方人出殯時慣用的那種禮服。看起來非常刻板,跟另外三個人休閒的裝扮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尹唯長長嘆了口氣,說:“那走吧,先去鄒雪家裡。”
其他人點頭,一起走出了火車站。從車站去鄒雪家還有一段比較長的路,所以他們僱了兩輛電瓶三輪車,一前一後地跟着去了華興村。
大概二十分鐘後,他們到了鄒雪家門口。鄒雪的姐姐一眼就認出了他們,情緒有點激動:“你們怎麼來了?阿雪前段時間一直都嚷嚷着想見你們啊。”
“哎,我原本和她說好了,過年的假期,大家約着聚一下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蔣文長長嘆了口氣,臉色很顯得非常沉重。
“哎,阿雪這個孩子命苦啊,父母死得早,自己又沒有結婚,靈堂前連個能爲她哭喪的人都沒有。”鄒雪的姐姐鄒倩說着不覺眼眶溼潤,拿着手絹擦了擦眼淚,帶着他們走進靈堂。
“現在我只好讓我兒子跪着,幫她守靈,希望她一路走好。”
尹唯他們四個人,面對着鄒雪的遺像,很真誠地向她三鞠躬,然後對着鄒倩說,“倩姐,我們知道規矩是至親的人,才能幫阿雪守靈,可是我們跟他們同牀三年,又一起拿了航模比賽的優勝,不知道我們能不能給她守靈?”
蔣文對着鄒倩鞠躬,很誠懇地徵求她的同意。
“好,謝謝你們。”鄒倩點頭答應,“你們願意送她最後一程,作爲姐姐的我,萬分感謝。”朝着蔣文他們鞠了一躬。
“福伯,把黑袖套給他們。”鄒倩吩咐着家裡的老長工,“然後,給他們四位泡杯茶。”
“哦。”福伯點頭,恭敬地答應了,拿了四個黑袖套給他們,接着走出去泡茶。
“媽媽,我好累,能不能起來休息一下?”這時候,跪在奠前的小男孩站了起來,輕輕錘了錘自己的腿,跑到鄒倩面前問道。
“不行,繼續跪着!”鄒倩瞪了他一眼,臉色明顯不悅,聲音也特別嚴肅。
“切,你不會以爲讓個孩子在阿雪的靈前跪兩天,就能得到阿雪留下的遺產吧?”一個滿是嘲諷的男聲從裡屋傳出來。
他掀開布簾走出來,看到了尹唯和蔣文他們,便稍微收斂自己的囂張之色,走到一旁的位子上坐下。
這個人是鄒雪的哥哥,叫鄒昊,是個不務正業,只知道吃喝嫖賭的人。以前就經常搶鄒雪交學費的錢去打電玩,後來大一點了,就開始賭博。而鄒雪做設計賺的錢,很多都被借給這個哥哥還債了。
“你胡說什麼呢,阿雪的遺產不給我,難道還給你這個賭徒不成。”鄒倩不屑地說着,拉着兒子小磊繼續到靈堂前跪着,“小磊乖,你好好給你小姨守靈,晚點媽媽給你買大雞腿吃。”
小磊嘟着嘴,不太情願地繼續跪着。
這時候,另一個男人從裡面走出來,他是鄒雪現在的男朋友,叫陸寒,身形和樣貌都不錯,是個不太出名的男模。本身賺不到什麼錢,就靠鄒雪過活着。
說白了就是吃軟飯的小白臉。
“你們是不是想太多了?我是阿雪的男朋友,她的遺產當然是留給我的。你們這些有了等於沒有的哥哥姐姐,算個屁啊。”陸寒的態度非常傲慢,說話聲音也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帶着一點娘娘腔。
“呸,就你這個小白臉,花着我妹妹的錢,卻養着別的女人,以爲我不知道啊。我妹的遺產絕對不可能留給你這種人!”
“鄒倩,你可別含血噴人!我對阿雪情比金堅,絕無二心!”陸寒豎着手指,對天發誓,那樣子比真金還真。
“你還情比金堅,別笑死人了!你真的對阿雪好,怎麼她停藥一個月,你一點都沒有察覺?!”鄒倩冷笑着反駁。
“拜託,她這一個月可沒跟我在一起,早就回老家來靜養了。你每天照顧她,竟然不知道她沒吃藥,還敢說關心她,別笑掉人大牙了!”
“就是,就是!對我妹妹最好的就是我了,她想吃什麼,就給她買什麼,所以絕對是留給我的。”鄒昊跟着差了一句,理直氣壯地表明自己纔是最好啊。
“你滾開!拿着阿雪的錢給她買東西,還敢想阿雪的遺產,別笑死人了!”鄒倩和陸寒出奇的一致對外,反駁着身爲大哥的鄒昊。
尹唯和蔣文他們聽着這三個人的對話,再看他們在鄒雪靈堂前直接開罵的樣子,知道這三個人其實都不是真心對鄒雪好,都只是爲了鄒雪名下的遺產。
“倩姐,昊哥,還有這位男朋友,你們別吵了,讓阿雪走得安靜一點吧。”馬霆恩實在看不下去了,率先開口制止。
“是啊,都坐下吧,一切等處理完阿雪的身後事再說。”辛嵐也幫忙說了一句。
這時候,一個穿着黑色職業裝的女人走出來。她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鄒倩小姐,鄒昊先生,還有陸寒先生,三位不要再爭吵了,等辦完鄒雪小姐的身後事,我自然會宣讀她的遺囑的。是你們的繼承權,一個都少不了,不是你們的,那麼即使現在打破頭,也沒有任何用處。”
她是律政署的高怡婷大律師,一看到尹唯,表情有點意外,“尹醫生?”
“高律師。”尹唯也沒想到她會是鄒雪的遺產代表律師。
“沒想到可以在這裡見到你。”高怡婷走到他面前,主動跟他握手。
尹唯點頭回禮,然後想蔣文他們介紹高怡婷。
簡單的認識之後,高怡婷也在一旁落座,就看到福伯端着幾杯茶走進來,把剛泡好的碧螺春送到他們面前,“幾位,請喝茶。”
“謝謝。”大家禮貌的向他道謝,而後就聽到他:
“我已經給大家準備好客房了,鄉下地方,比較簡陋,大家可以只能將就一下。”他弓着身子,態度非常卑微。
“不要緊,我們主要是爲阿雪守靈的,不一定會去房間休息。”辛嵐禮貌地點了點頭,對於年長者她都會比較尊重。畢竟她是做幼教的,自己的待人接物是小孩子們學習的榜樣。
“各位都是帶着行禮的,先把東西放到客房去吧。”他看到他們都帶着揹包或者小型行李箱,聲音很溫和慈祥。
“額,也好。我們先去把東西放好吧。”蔣文站起來,接受了福伯的提議。其他人也跟着站起來,把隨身的行李放到了各自的房間。
之後,他們陪着鄒家的人一起守靈,接待了不少村子裡來祭奠的客人。
等到晚上,大家一起吃過晚餐之後,鄒倩還是不好意思真的安排他們守靈,就讓他們各自回房休息了。
“今晚我來爲阿雪守靈,你們都回去休息吧,做了半天的車,都挺累了。等休息夠了,再來接我的班。”她對着大夥兒和和氣氣地說着,可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表面文章。但這裡畢竟是鄒家,她說什麼,作爲外來的賓客也就只能客隨主便了。
於是,蔣文他們答應了,各自回房休息。
尹唯回到房間,整理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資料,決定明早去地區的法醫部問問情況,看看是不是有什麼被遺漏的細節。因爲就鄒家人的態度,總覺得未必是鄒雪自己病得神志不清,藏藥不吃的。
他不是想查案,只是想弄清楚病人死前的真正心理情況。
突然,耳邊傳來敲門的聲音。他蹙眉轉身,就看到門縫下面被塞進了一封信,立刻開門查看,並沒有發現什麼人影。
尹唯把信撿起來,打開查看。
——想知道是誰害死鄒雪的嗎?立刻到竈房來,就可以知道真相!
他皺了皺眉,原本心裡就對鄒雪的死有疑問,現在還有人給他發這樣的信,立刻就收好信,朝着竈房走去。
此刻已經將近午夜十二點,除了前廳有鄒倩在守靈,其他人已經都已經入睡了。
尹唯快到竈房的時候,看到一個黑影走了進去,連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可是室內黑漆漆的,他還沒有看清楚情況,後腦被什麼東西重擊了一下,直接就倒在地了地上。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村裡來幫忙的大媽,想要給大家準備早飯,剛進竈房就大聲尖叫起來:“啊——殺人啦,殺人啦……”
尹唯摸着發暈發疼的頭,緩緩坐起來,發現自己手上拿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身旁倒着一個人。
竟然是蔣文!
“蔣文,蔣文!”尹唯試探的鼻息和身上的體溫,已經出現屍僵狀態。再看自己手上的菜刀,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連忙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那封信已經不見了。
“殺人了,他殺人了!”煮飯的大媽把家裡所有人都叫了過來,大家都看到尹唯手上拿着帶血的菜刀,而蔣文的脖子中刀,已經死去多時。
“尹唯,你……你,你爲什麼這麼做?”辛嵐捂着嘴,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了。
“我沒有,蔣文不是我殺的。”尹唯站起來,想向大家解釋,結果所有人看着他,直接向後退去。
“你們相信我,我沒有殺人!”尹唯感覺自己這次真的着了兇手道兒,這菜刀上只有自己的指紋,而蔣文就死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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