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洗清嫌疑
尹唯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兇手設計,成了他的替罪羔羊。就現在的情況,人證物證俱在,他根本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尹唯,真的是你殺了蔣文?”辛嵐看着他,眼裡流露着驚恐之色,“可是,你爲什麼這麼做?”
“不是的,我沒有殺人!”尹唯搖頭解釋,“我收到了一封信,說是可以告訴我鄒雪的死亡真相,讓我到竈房來。誰知道我剛進來,就被人從身後打暈了。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而蔣文也倒在了我身邊,而且死了。”摸着自己凸起的後腦說,“不信,你們可以摸一下,我們後腦還腫着。哪有兇手殺人了,還站在原地等你們抓的?”
他只是就事論事,把很簡單的邏輯分析給他們聽。
“切,什麼阿雪的死亡真相。我看就是你殺了人,然後知道我們會按照正常的推理,覺得兇手殺人之後立刻逃離現場。所以,你就反其道而行,故意留在殺人現場,讓我們覺得你不是兇手。”陸寒撇了撇嘴,語調不緩不慢,聽起來很傲慢,表情還帶着那種很刻薄的不屑。
“怎麼可能,我爲什麼要殺他?”尹唯覺得第一次遇到這麼不講道理的人,根本就是強詞奪理。
“這我們哪會知道,是你跟他的糾葛吧。”陸寒撇了撇嘴,對着身旁的人嚷嚷道,“喂,你們打電話報警了沒有?難道還想讓這個殺人兇手跑了不成?”
鄒倩連忙回答道:“打了,已經打電話報警了。”
“不是的,我……”
“哪那麼多廢話,想把人綁了。”鄒昊拿着繩子就上去捆綁尹唯。
“喂,我沒有殺人!”尹唯想推開他,就聽他道:
“怎麼,想拘捕啊,那就更證明你就是兇手了。”
尹唯沉默,他確實不是兇手,拘捕反而不好,只得束手就擒。
一旁的辛嵐和馬霆恩緊挨着一起,表情有點難看,或者說臉色蒼白,流露着一絲恐懼。
這時候,福伯從外面跑進來,對着衆人道:“不好了,警察剛打電話過來,說進來村口的那條路因爲山體滑坡,被堵得死死的,說是暫時進不來了。”
“山體滑坡?”大家都感覺意外和震驚。
“對啊,前幾天咱們這裡不是一直下雨嘛,沖刷了山上的泥石,所以導致大面積的山體滑坡。”福伯點頭,向所有人做了解釋。
“那,警察要多久才能到這裡?”鄒倩有點擔心地詢問。
“說是一兩天,把山石清除乾淨了,就可以進來了。”福伯回答。
“那他怎麼辦?”鄒昊抓着尹唯,詢問周圍的所有人。
“綁在竈房,然後把門鎖上。”陸寒讓人拿來了一把舊鎖,取下上面的鑰匙:“來,把他丟進去。”
鄒昊立刻就押着尹唯進了竈房,把他綁在一張小藤椅上,走出來,用鎖頭把門鎖好。
這時候,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鄒倩立刻迎了出去:“誰啊?”她看到門口站了兩個人,但是身上臉上都沾滿了污泥,完全看不清楚樣子。
“你們是什麼人?!”鄒倩滿是警惕地看着他們,雙手緊握成拳擱在胸前。
“對不起,請問這裡是鄒雪家吧?我們剛進村的時候,遇到了山體滑坡,差點就被埋了,還好跑了出來。”艾晴擦了一下沾滿了污泥的臉頰,儘量讓她看到自己的友好。
“哦,你是來祭奠阿雪的吧?快進來,快進來。”鄒倩聽了她的話,第一反應就是她應該是鄒雪以前的朋友。
艾晴還來不及解釋,就見一男一女走上前,非常驚喜道:“你是洪立鵬,洪老師吧?”
“額,你們是辛嵐和馬,馬……”這個中年男人遲疑着,始終想不起來那個名字。
“馬霆恩。”他摸着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順着洪立鵬的話說下去。
“對對,馬霆恩!”洪立鵬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辛嵐拉着他走到鄒倩面前,介紹說,“倩姐,這是我們和阿雪高中的班主任,教我們數學的。”
“哦哦,是班主任老師啊。”鄒倩連忙點頭,又看着艾晴,問道,“那這位該不會是老師的太太吧?”
雖然看着年紀很不登對,可是城裡人不都喜歡這種大叔和蘿莉的搭配嘛,所以就直接有了這樣的猜測。
“不不不,”洪立鵬連忙擺手否認,“我們是坐了同一班火車來的,剛好坐在相鄰的位子,所以就結伴來了華興村。沒想到剛進村就經歷了很嚴重的山體滑坡,真的是九死一生的,幸好艾小姐反應機敏,救了我,否則我恐怕早就命喪黃泉了。”
“原來這樣。”辛嵐看向艾晴,微笑着鞠躬道謝:“艾小姐,真的非常感謝你救了老師。”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艾晴微笑着點頭,臉上完全被污泥覆蓋,只能看到一雙水亮的大眼睛,無比光彩透亮。
“那艾小姐剛剛實在不好意思,誤會了,你和洪老師的關係。”鄒倩聽洪立鵬的解釋,連忙向艾晴表達歉意:“不知道來華興村,想要找誰?這裡沒有我不熟悉的人家,你只要說,立刻幫你找到。”
艾晴抿脣點頭,笑了笑,說,“不用這麼麻煩,我就是來鄒雪家的。”
“啊?”鄒倩愣了一下,問道,“你和阿雪是朋友啊?”
“不是,我的朋友來祭奠高中同學,他母親很擔心,就讓我來帶他回去。”艾晴很清楚地道明瞭來意。
“那你要找的是……”鄒倩遲疑着,看向身邊的人,似乎是沒有人認識眼前的女孩。
“尹唯。”艾晴很簡單的回答。
這話,讓所有人陷入了沉默,周圍的氣氛也變得凝滯起來。
艾晴感覺到了這一絲怪異,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說,“怎麼了,是不是他出什麼事了?”
“他倒是沒出什麼事,只是做了殺人兇手。”陸寒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態度永遠那麼傲慢囂張,揮手示意福伯給他泡茶,然後就掏出指甲剪,很娘娘腔地修着指甲。
身旁的鄒昊看到他這個樣子,也跟着在他對面的座位上坐下,用掏耳勺掏着耳朵說,“真不明白,好好一個法醫,爲什麼要做這種違法犯罪的事。”
艾晴聽得一頭霧水,蹙眉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做了什麼事?怎麼成了殺人兇手了?”
“額,這個說來話長,反正現在他被關在竈房,警察也一時半會兒過不了,所以你和洪老師要不要先去屋裡清洗一下?畢竟這個樣子很糟糕?”鄒倩尷尬地笑了笑,想到竈房那具屍體,還是心有餘悸。
艾晴很想立刻就把事情問清楚,於是上前道:“我不要緊,請直接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吧。”
“我覺得你這個樣子,實在不太禮貌,既然暫時村裡的人出不去,外面的警察也進不來,你也不用過分着急,先進屋把自己整理乾淨,遲點我在講給你聽。”
說話的是獨自站立在靈堂前的高怡婷。她穿得還是那套黑色職業套裝,長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雙手環胸,偶爾用中指輕輕推一下鼻樑上的眼鏡。
艾晴看向說的話她,表情有點意外:“高律師,你怎麼也在這裡?”她雖然沒有正面跟高怡婷打過交道,但是這個女人的名氣她是聽過的。
律政署除了madam凌以外,僅次於秦言的大律師。現在秦言是通緝犯,她自然就是律政署的第一把交椅了。或許是精英都比較高冷,自命不凡,所以這個女人從來不把秦言放在眼裡,當得知秦言是“死亡暗判”之後,只是呵呵一笑,主動接手了秦言名下所有的案子。
“剛好是秦律師以前的客戶,所以我就接了下來。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她淡淡地回答,嚴肅的表情讓人覺得非常疏離。
“你先去洗一下吧,反正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尹醫生只是有着重大嫌疑的嫌疑犯,但是說兇手,還言之過早了。”高怡婷的氣勢很強,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同時,卻也可以體會到她那種獨特的自信,就如同女王一樣高人一等。
艾晴聽她這麼說,暗暗嘆了口氣,朝着鄒倩鞠了一躬:“那就麻煩您給我安排一個房間梳洗。”
“福伯,帶着艾小姐和洪老師去客房吧。”鄒倩點頭,並且吩咐着門邊的福伯。
“是。”福伯領着他們到了家裡僅剩的兩間空房,說,“抱歉兩位,這裡就只有兩個空房間了,如果再來人都要去別的人家借住了。”他爲他們打開門,說,“我讓人給你們燒熱水,你們泡個澡,清洗一下。”
“謝謝。”艾晴點頭道謝,看着相鄰的兩個房間,一間還算乾淨整潔,另一間就有點髒,落了不少灰塵,應該是很久沒有人打掃過了。
“福伯,這個房間好像很久都沒有住過了。”洪立鵬看着那個房間,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
“額,是的。”福伯點頭,解釋道,“這是阿雪小姐一起最要好的同學楊沫住的房間。自從楊沫小姐出事之後,阿雪小姐就把這裡鎖了起來,說是爲了祭奠自己最好的朋友。”
“原來是這樣。”艾晴想起了胡瑞說的那個事情,知道楊沫的事情,所以很下意識地朝着房間裡看了一下。
“這,這裡是楊沫住過的?”洪立鵬的臉色有點難看,結巴的詢問。
“是啊。”福伯點頭,說,“我已經叫了村裡的大嬸來幫忙打掃了,很快就會弄乾淨的。”
洪立鵬連忙道,“還有沒有別的房間?我什麼房間都可以住,但是這種已經死了的人住過的房間,總歸有點忌諱的。”
“那您可以住隔壁的房間。”福伯揚起恭敬和善的笑容,對着艾晴說,“艾小姐,您如果也介意的話,我可以讓……”
“我無所謂。”艾晴從來不相信鬼神之說,於是道,“我住這間房好了。”
“好的。”福伯微笑點頭,就看到村裡的兩個大嬸過來了,他立刻就跟她們說了一下,然後付了一人二十塊錢的工錢,讓她們幫忙打掃乾淨。
“這個房間的隔壁房,我也不想住,就沒有別的房間了嗎?拆房也行啊。”洪立鵬的臉色很不好,眼神充滿了恐懼,強烈要求換房間。
艾晴擡頭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害怕鬼神之說,想了想問道:“福伯,尹唯的房間在哪兒?”
“額,對面。”福伯回答。
“那你把尹唯的房間換給洪老師吧。反正他現在也住不了。”艾晴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給了建議。
“這……”
“沒事的,他不會在意這些。”說着擡腳走到對面的房間,把尹唯的行李拿了出來,對着洪立鵬招了招手,“洪老師,您住這個房間吧。”
“好,謝謝你。”洪立鵬立刻拿着包走過去,真誠地向她道謝。
艾晴沒有說話,拿着尹唯的行李,丟進了自己隔壁的那個房間:“福伯,麻煩你,想讓他們把熱水送進這個房間吧。我先把身上的泥洗一下。”
“是。”福伯答應了,讓人把燒開的水送進了艾晴的房間。
這個村子雖然供電供網,但是洗澡大家還是習慣用那種木製的泡澡盆。這樣的香樟木盆,倒進熱水,坐進去跑一會兒,真的好像去spa館泡美容澡一樣舒服。
熱水帶着樟木香味浸沒到脖子,讓人渾身都被水包圍着,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艾晴洗乾淨了臉和頭髮,仰面靠在木盆壁上,視線靜靜注視着天花板,眼睛並沒有焦點,就是那種完全放空自己的狀態。
——幫幫我,求你幫幫我……
一個很低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她睜開眼睛,就看到門外站着一個很模糊的人影。白色短袖襯衫,黑色百褶裙,扎着乾淨的馬尾。
——你是誰?幫你什麼?
艾晴愣愣地看着那個女孩,拿了自己的外套穿好後,走出去。
——幫我找到兇手,求求你。
女孩緩緩轉身,眼裡盛着晶瑩的淚珠,一點一點滑落。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這淚水就變成了血水,那張臉也露出了猙獰的傷痕。
“啊——”
艾晴掙了一下身子,才發現這只是一個夢。木盆裡的水溫還很高,再一看自己的防水手錶,才過了五分鐘而已。
她連忙擰乾了毛巾站起來,換了乾淨的灰色毛衣和奶白色的大衣,才走出房間。她讓打掃隔壁房間的兩個大嬸把浴盆收拾一下,獨自朝着竈房走去。
叩,叩叩。
“誰?”尹唯警惕地詢問。
“是我。”艾晴聽到他的聲音,暗暗鬆了口氣。
“小晴!?”尹唯非常意外,“你怎麼在這裡?”他實在沒想到艾晴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伯母很擔心你,就讓我過來把你帶回去,沒想到我剛到,你就成了兇殺案的嫌疑人了。”艾晴推了一下兩道木門,發現可以露出一道門縫,就透過門縫朝着裡面看去:“屍體在你的身邊?”
“嗯。”尹唯點頭。
“初步檢驗過嗎?”
“應該是我昨晚剛進入這裡的時候,就被殺了。”尹唯看着身旁蔣文的屍體,說,“而且這裡就是第一案發現場,因爲血跡有噴濺在牆上和柴堆上。”
艾晴聽了之後,說,“等會兒我會讓他們開門,進來查看一下。但是在這之前,我想知道,你爲什麼會來這裡?”
“昨晚,我準備睡覺的時候,看到有人從門縫下塞給我一封信。”尹唯長長嘆了口氣說,“內容是知道鄒雪真正的死因。”
“鄒雪的死因?”
“是啊。”尹唯點頭,道,“我就是懷疑她的死因,纔會來這裡祭奠她的。因爲鄒雪從來都是很聽醫生囑咐的,她也知道自己有幻想症,不能停藥,怎麼就突然停了一個月的藥呢?”
艾晴聽着他的解釋,又道,“那麼可以說說你這幾個同學嗎?還有你們高中的班主任。”
“班主任?”尹唯愣了一下,問道,“你說洪老師?他怎麼了?”
“他也來祭奠鄒雪,剛好跟我同一班火車,進村的時候,發生了山體滑坡,還是我救了他。”艾晴很簡潔地說了跟洪立鵬一起來華興村的經過。
尹唯聽了這話,立刻就變得緊張起來,“山體滑坡?你救了他?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言語中滿是對她的關心,甚至用力動着身體,想移到到門口看她。
“我沒事。”艾晴連忙安撫道,“你別緊張。”
“真的?”
“先回答我的問題。”艾晴催促道,“你的同學跟老師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她怕等會兒人多了,問這些問題不好。
因爲她推測,兇手就在這些人中間。
“辛嵐是個幼教,活潑開朗,對什麼人都挺和善的,人員也相對是我們中最好的。”
艾晴搖頭道,“我要他們高中時候的情況。”
“額,那也一樣,性格都沒怎麼變。”尹唯繼續道,“辛嵐一直都是團隊中的樂天派,開心果。至於馬霆恩,以前單子挺小的,做起事很認真。不過家境不太好,幸好有學校扶貧助學金,才上了大學。現在嚴謹的樣子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人看老,似乎過的不如表面上那麼春風得意。”
“至於洪老師,他一直都是學校的優秀教師,人很和善,講課也很好理解。”尹唯仔細回憶道,“那時候,他帶班的時候,我們航模社團最照顧,三個女生跟他的關係也很好。”
艾晴想了想,接着道,“那麼楊沫的事情之後呢?”她知道這件事應該是尹唯心裡的一個坎,所以問得很小聲。
果然,這個問題,讓周圍變得安靜。好一會兒,才聽尹唯道:“楊沫的事情之後,我們每個人的情緒都有過一段低谷期。洪老師好像也不再繼續擔任班主任了。”
“楊沫的死,有過懷疑嗎?”她一字一句問得清清楚楚。
“什麼意思?”尹唯非常疑惑地問道,“你覺得楊沫不是自殺?”
“我不知道,但是事隔十二年,突然利用鄒雪的葬禮,把你們重新聚到一起,你不覺得是有人刻意而爲嗎?”艾晴覺得整件事跟當年的自殺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如果楊沫不是自殺,那麼誰殺了她?”尹唯蹙眉想了想,立刻搖頭,“鄒雪跟她是最好的閨蜜不可能的。至於蔣文,他一直都很喜歡楊沫,所以也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艾晴聽着他的語氣,知道他是難以接受同學殺人的。可是眼下這種可能性很大,兇手殺人之後,讓他成爲替罪羔羊。
“我只是推測而已,不一定就是事實,你別太緊張了。”艾晴撇了撇嘴,稍微放柔的語氣解釋着,算是對他的一種安撫吧。
正說着,就見鄒昊他們從外面走過來,一看到艾晴站在竈房門口,連忙道:“喂,你在那裡幹什麼,先把兇手放出來嗎?”
艾晴沒有說話,一雙水眸冷淡無波瀾:“沒有,等着你們開門,讓我進去查看屍體,盤問嫌疑人。”
“就你?”陸寒上下打量着她,嗤笑道,“一個20出頭的小姑娘,想學電視電影的偵探破案啊?你以爲你是那個什麼柯南啊?”
艾晴的脣角微微上揚,並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高怡婷來到她身邊,對着衆人道:“我覺得大家可以放心把這個案子交給她。因爲她的父親是警界第一的破案神探艾國華,相信很多人都聽過這個名字吧?”
“你是說,那個從沒有冤假錯案的那個艾國華警官?”馬霆恩聽過這個名字,表情非常驚訝。
“沒錯,艾國華正是家父。”艾晴直接回答了他們的問題,然後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警察證件,“我也算是一名警員,在其他警員沒有到達這裡之前,我可以負責現在出現的所有事件。”
大家看着她的證件,相互對視着,做了一下眼神交流。而後,鄒倩示意陸寒說,“把門打開吧。”
“哼。”陸寒不情不願地把門打開,所有人就想跟進去,被艾晴阻止:
“這裡是兇案現場,你們都留在外面,不要進去。”艾晴獨自走進竈房,看到尹唯被綁在竹藤椅上,接着就蹲在屍體旁查看周圍鮮血噴濺的痕跡。
突然,她發現到有一段比較明顯的斷層。按理說,頸部動脈被割開之後,鮮血噴濺開來,是不可能有盲點的。
但是有一部分的血跡應該是被什麼東西遮擋過,所以出現了一段空白部分。
“尹唯,事發之後有沒有換過衣服,或者離開過這裡?”艾晴是在詢問尹唯,也是在詢問門口的那些人。
“沒有,過來燒早飯的大嬸一看到他就尖叫起來了,所以他沒有離開過,也沒有換過衣服。”辛嵐爲尹唯說話,回答着艾晴的提問。
“那麼你們檢查過他的後背嗎?”艾晴上前,要幫尹唯解開繩子。
“喂,你想幹什麼?作爲執法人員,絕對不能徇私舞弊的。”鄒昊大聲喝斥,說着就想上前幹架。當然,實際上只是想甩甩威風,嚇唬一下女生罷了。
艾晴不退不躲,水眸淡漠地看着他,說,“你放心,如果他是兇手,我絕對不會讓他逃跑的。”話音剛落,抓着鄒昊的手臂,直接一個過肩摔,把他重重丟出門口。
“我再說一遍,除了警方人員和法醫、法證,其他人都不許踏進這個竈房!”表情嚴肅,讓人不自覺地倒抽了口氣。
她這樣的身手,誰都不敢再多話,看着她爲尹唯鬆綁。
“你當時,倒在那裡,是什麼姿勢?”艾晴站到一旁,說,“做給我看一下。”
尹唯揉了揉發疼的手腕,背朝上的趴在地上。
“我就是這樣倒在死者蔣文身邊。”
艾晴走到他身邊,一把將他壓到地上:“大家看看他的後背,覺得有沒有點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衆人認真看着,說,“沒有什麼奇怪啊,很乾淨。”
“那前面的?”艾晴把他翻了個身,繼續問道。
“額,也沒什麼,很乾淨。就是褲子上有點血跡。”馬霆恩依然這麼說道。
“沒錯。就是乾淨。”艾晴點頭,把尹唯拉坐起來,指着他的衣服說,“大家應該看到,死者頸動脈被割破的,所以他的血是呈飛濺狀態的,這時候兇手一定會沾到死者的血跡。”
“對啊,他的手上和臉上都有啊,還有正面的褲子上。”陸寒忍不住提出質疑。
“以尹唯和死者蔣文的身高,鮮血飛濺出來,一定會濺在他胸前的衣服上。可是衣服很乾淨,完全沒有沾到血跡。”
“那可以說他讓蔣文跪着,然後殺了他,這樣血跡不就只能濺到他的褲子上,而不是衣服上了。”陸寒接着反駁她的觀點,就是覺得一個黃毛小丫頭充當偵探,簡直笑死人了。
“不,我可以斷定,當時死者絕對是站着的。”艾晴一臉篤定道,“大家可以看一下這面牆。從牆上濺到的鮮血的高度可以得知,死者當時絕對是站着的。因爲如果跪着,動脈血根本濺不到這個高度。”又指着牆面上少掉的一部分鮮血痕跡說,“然後,這裡很明顯是有人站立着,所以血飛濺出去,斷了一部分,纔再有延伸。”
“是啊,真的好像是少了一部分發散性的血跡。”
“我想兇手割斷蔣文的頸部動脈的時候,是站在這個位置。”她示意尹唯站到自己面前,背對着自己,做出割斷他頸動脈的動作,“被割傷之後,蔣文立定立刻轉身想抓住兇手。”她以人的本能推斷,繼續道,“所以,兇手的身上、臉上都必定濺到了死者的血跡。同時也遮擋了死者噴向牆壁的一部分血跡,才形成了這樣一段無法銜接的鮮血痕跡。”
說到這裡,她放開尹唯,轉身面向門口的所有人,繼續道,“你們說,從發現尹唯之後,他完全沒有離開過,所以他不可能換過衣服。如此,他就不可能是殺死蔣文的兇手。”
“切,我還以爲多科學權威呢。”陸寒冷叱一聲,說,“殺人事件,是昨晚大家都睡着以後發生的。誰知道他殺了人之後,是不是回房間換了衣服,然後故意倒在這裡,讓人感覺他不是兇手。因爲兇手不可能在殺人之後,繼續留在現場,這種正向思維模式,確實是推理的大忌諱。”
“如果他有換衣服的時間,就可以消除所有殺人證據和線索,何必還要故佈疑陣,讓自己變成大家的懷疑對象?”艾晴笑了笑,說:“這個世上應該不會有這麼蠢的兇手吧。明明可以不牽涉其中,非要把自己設計在案件裡,讓大家懷疑?”
……
“可是,他衣服上沒有血跡,但是褲子上的血跡怎麼解釋?”馬霆恩看着尹唯褲子上的血跡,表示非常奇怪。
艾晴指着蔣文的屍體說:“當你看到自己的同窗倒在自己身邊,血流滿地,你第一步要做的事是什麼?”
“確認他是否死了。”辛嵐很肯定的回答。
“沒錯。”艾晴點頭,繼續道,“所以尹唯做了同樣的事,把蔣文在自己腿上,確定他是否還有救。血就是這時候沾到褲子上的。”
“原來如此,所以尹醫生就不可能是兇手,而是被真正的兇手陷害的。”高怡婷雙手環胸,嘴角揚着淺淺的弧度,略帶欣賞的看着艾晴。
這個小女生的推理確實不錯,算是繼承了她父親的才幹。
“所以,兇手另有其人。”艾晴點頭,“跟尹唯無關。”她下了結論,“大家現在可以放了他了。”
“不行,在沒有找到真兇之前,他的嫌疑依然很大,最多不綁着他,但是必須限制他的行動!”鄒昊不答應地嚷嚷,“你們覺得呢?不能因爲這個小丫頭的幾句話,就把嫌疑犯放出去,誰知道會不會因此害了我們其他人!”
“沒錯,不能讓他出去!”陸寒跟着幫腔道,“可以不綁着他,但是不能放他離開竈房。”
“對,我們不能冒險。”鄒昊用手肘撞着鄒倩,向她使眼色。
鄒倩爲難,一臉尷尬地對着尹唯說,“那個尹唯啊,在沒有找到兇手之前,希望你依然留在這裡,就當是爲了阿雪吧。”
尹唯無奈地嘆了口氣,朝着艾晴努了努嘴,接收道:“好,我留在這裡,你們可以鎖門,但是一定給我準備一點吃的。”
他已經餓了快一天了。
“行,我現在就讓人去做。”鄒倩點頭,立刻讓福伯找鄰居大媽煮飯。
艾晴見尹唯答應,也不好說什麼,暗暗嘆了口氣:“那好,就這樣吧。尹唯繼續留在竈房。你們都必須接受我的盤問。”
“盤問?”
“是的,出了今天剛到的洪立鵬老師之外,我要知道昨晚11點以後,你們都在幹什麼,有沒有不在場證明。”艾晴走出去,朝着尹唯看了一眼,直接關上了門,並且看着陸寒把門上鎖。
她詢問了所有人,除了鄒倩和鄒昊一起爲鄒雪守靈之外,其他人都說自己回房休息了,並沒有其他人可以證明。這也就意味着,除了鄒倩和鄒昊,其他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這樣的情況,也讓人很頭疼,沒辦法直接分辨出兇手是誰。
做了一下午的筆錄。她有點疲憊地揉了揉脖子,放下筆站起來,走到門口伸了伸懶腰。
福伯原本打算敲門的,看到她就站在門口,恭敬地福身,“艾小姐,晚飯好了,請您一起到餐廳用餐吧。”
“哦,”艾晴點頭,朝着竈房看了一眼,問道,“尹唯那裡的飯菜給他送去了嗎?”
“還沒有。”福伯恭敬地回答,“我立刻去送。”
“不用麻煩了,我給他送。”艾晴把他攔了下來,走去餐廳之後,用餐盤盛了一點菜,裝了兩份飯,就去給尹唯送飯了。
她拿了鑰匙開門之後,就看到尹唯靠在竹藤椅上睡着了。
吱嘎的木門被開啓的響聲驚醒了他。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