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林嘉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
由於時間有限，兩人在臺下的時候只簡單對了兩遍臺詞，沒有正式排練過。
當時，王佑霖並沒有對劇本提出質疑，完全是按照節目組提供的本子走的，她是真的萬萬沒想到，最後演出來居然是這麼個效果。
原版的《絕代雙驕》她看過不知道多少遍，她清楚地記得，這一段在原劇中的第23集、第16分鐘左右的位置。
當時許臻飾演的花無缺明明是溫柔的，苦澀的，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甚至連開脫的詞都替對方想好了，生怕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
但是，怎麼這番話從王佑霖嘴裡出來，反倒像是在冷嘲熱諷、咄咄逼人？
此情此景之下，林嘉剛剛醞釀起來的哭意真是丁點兒都沒有了。
她不僅不感覺愧疚，甚至還有些理直氣壯。
——呵，你追我，我就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嗎？
你對我好，那是你上趕着的，我是勾引你了還是騙婚了？
難道你單相思還不許別人談戀愛了？！
這樣的情緒一起，林嘉的臉色頓時一沉，低聲道：“你不如還是罵我兩句吧，這樣，我心裡還能好受些。”
“我爲何要罵你？”王佑霖側頭瞥了一眼林嘉，旋即又將頭轉了回去，神情冷漠地道，“你與小魚兒兩情相悅，那好得很啊，我由衷爲你感到高興。”
“希望他不要負了你纔是。”
臺下，許臻訝然看着臺上兩人的表演，感覺簡直是大開眼界。
同樣的臺詞，換了個情緒來說，卻呈現出了跟原劇截然不同的效果來。
從人物性格、到人物關係、到這場戲所表達的情感……
幾乎可以說完全就是兩齣戲。
許臻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演員的表演對於一齣戲的影響到底能有多大。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甚至有點佩服王佑霖。
這是哪裡來的魔改天才？
恐怖如斯！
……
一分多鐘後，王佑霖的表演結束。
現場沉默了好幾秒鐘後，才響起了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作爲助演的林嘉在跟現場觀衆簡單致意後，便下臺去了，獨留王佑霖一人在舞臺上。
然而，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臺下的三位導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現場安靜的有些詭異。
主持人見狀，只得主動上前打破僵局，道：“三位老師，請簡單評價一下王佑霖剛纔帶來的表演？”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坐在中間座位的鄧大衍導演左右望了望，樂呵呵地道：“既然你們倆都不說，那我就倚老賣老，先唱個紅臉？”
“哈哈哈……”沈丹青被他的這番話給逗樂了。
先唱個“紅臉”……那就是留着“白臉”給我們唱唄？
您老直接把這話說出來合適嗎？
果然，一聽這話，臺上的王佑霖臉色立即一僵。
鄧大衍哪管那許多。
他不緊不慢地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副老花鏡戴上，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資料，喃喃道：“王佑霖，今年17歲，尚未有作品播出，嗯……”
沉吟片刻後，鄧大衍擡頭看向王佑霖，道：“以你的年齡和履歷來說，剛剛的這段表演還是比較過關的。”
“情緒到位，節奏流暢，讓人看着不出戲。”
說着，他轉頭看向坐在高臺上的許臻，笑呵呵地道：“單論表演技巧的話，確實比當年的許臻懂得要多一些，明顯是有人指點過。”
“我說完了，”鄧大衍對左右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道，“你們來吧。”
沈丹青訝然看着鄧大衍。
不痛不癢地說了兩句廢話，就算完了？
就這？
我要是節目組的負責人，信不信我扣你雞腿哦！
而在他身邊，另一位導師何泰顯然沒有鄧大衍這麼敷衍。
他剛剛轉行開始當導演，正是精益求精、年富力強的時候。
何泰坐直了身體，看向臺上的王佑霖，道：“你剛纔的這段表演，跟我們平時印象中的花無缺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臺上，王佑霖握着話筒，點頭道：“對，在劇本允許的範圍內，我對‘花無缺’的人設做了一些小的調整。”
聽到這話，何泰沉默了片刻，繼續問道：“你爲什麼要調整人設？”
王佑霖道：“因爲，我想要拍出一些新的、不一樣的東西來。”
“《絕代雙驕》這部劇已經翻拍過很多次了，我不希望大家每次看到的角色都是千篇一律的。”
“也應該隨着時代的變化，對人物進行一定的調整，以此來符合當下觀衆的審美。”
聽到他這樣說。何泰的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且先不說當下觀衆的審美是什麼樣的……”
何泰冷着臉看向王佑霖，道：“我就問你，調整審美這種事是一個演員該乾的嗎？”
“編劇是幹什麼的？導演是幹什麼的？”
“作爲一個演員，你難道不覺得自己越俎代庖了？”
聽到導師的質疑，王佑霖微微皺眉。
這人怎麼回事啊，爲什麼不評價我演得如何，非要揪着花無缺的人設不放？
你覺得花無缺是舔狗，我就非得按着舔狗來演嗎？
他張了張口，剛想要開口辯駁，但想到臨行前公司對他的囑託，還是將話又都嚥了回去，垂着頭，一言不發。
何泰剛想要再說些什麼，一旁的沈丹青揮手將他打斷，把話頭接了過來。
但是，她沒有看臺上的王佑霖，而是扭頭望向了選手席上的許臻，問道：“無缺，你怎麼看？”
“哈哈哈……”
這一刻，場邊響起了一陣低低的笑聲。
沈丹青對許臻的稱呼不是名字，而是“無缺”。
在當下的這個場景裡，沈丹青對他喊出了這個稱呼，是何意思，實在是有些耐人尋味。
而選手席那邊，許臻則沒料到自己會被突然點名。
眼看着工作人員向他遞過來了一支話筒，他下意識地接了過來，張了張口，卻沒有直接回答。
他隔着十幾米的距離，看向了導師席那邊，瞧見沈丹青跟他比了個鼓勵的手勢，無奈地笑了笑。
此時，舞臺後方的大屏幕也適時地將鏡頭給到了許臻。
衆人饒有興致地看向大屏幕，等着聽他怎麼說。
只見，許臻並沒有急着回答問題，而是先將手中的手機、等級卡等物品交給一旁的張杉，旋即閉上眼睛，做了一個深呼吸。
下一秒。
他睜開眼睛，施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脣邊掛着淺淡的笑容，聲音低緩柔和地道：“宮主有命，無缺不敢不答。”
“唔——！！”
霎時間，滿場譁然。
現場很多曾經看過《絕代雙驕》的人在這一刻幾乎是驚聲尖叫。
“本尊”降世！
一秒入戲！
這種當着衆人的面瞬間切換人格的操作，帶給人的視覺衝擊感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臺上，穿着花無缺全套裝扮的王佑霖站在那裡，愕然看向場邊那個清清冷冷的身影，面色灰敗。
一股強烈的挫敗感忽然涌上心頭。
爲什麼……觀衆對他的認可度就這麼高？
是先入爲主，還是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