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金雞獎組委會一行人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錄音棚，對《智取威虎山》劇組的製作進度和質量相當滿意。
尤其是許臻一人分飾多角的精彩表現，給衆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去的路上，康劍等人依舊感到意猶未盡，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
“太讓我驚訝了，”其中一位中年導演興奮地感慨道，“我剛纔看着屏幕，聽着聲音，感覺特別和諧，一點兒都沒聽出來這是同一個人！”
他身邊的一位同伴捂着嘴笑道：“對對，我還在那兒評論誰配得好、誰配得不好，鬧半天全都是同一個人，哈哈！”
“尤其是樑武哲，簡直太像了，樑武哲本人出現在我身後的時候把我嚇了一跳！”
“早聽人說過許臻的配音是一絕，沒想到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
帶隊前來的康劍也點了點頭，道：“確實不錯。”
“《智取威虎山》的質量比想象中的要好，男主角的水平更是過硬，完全扛得起這齣戲來。”
說着，他轉頭看向了身旁的一個乾瘦的老爺子，笑問道：“武老師覺得怎麼樣？”
“我們這都外行，您纔是專業的。”
被他提到的這個老爺子名叫武榮，是一位錄音師。。
金雞獎組委會的成員兼顧了電影製作的各個行業，導演、編劇、演員，以及攝影、美術等等都有，基本上都是曾經在金雞獎上有所斬獲的前輩。
剛纔衆人在車上盛讚許臻的時候，錄音師武榮一直沒怎麼說話。
這會兒聽到自己被提及,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矜持地笑道：“許臻作爲一個演員，能達到這個配音水平確實是非常厲害了。”
“即便是跟專業的配音演員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聽到他這樣說，車上出現了一瞬間的冷場。
不遑多讓？
——您這言外之意，就是許臻還達不到專業配音演員的水平唄？
武榮身邊的一位女編劇偷偷翻了個白眼, 道：“配音方面我是外行, 我不太懂啊。”
“照武老師這麼說，一個人配全片, 專業的配音演員都能做到唄？”
武榮笑着擺擺手, 道：“那倒也不是，配音演員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
“也有的人受嗓音條件所限, 不太擅長做這種泛用性的配音工作。”
“比方說我，就很難配女人和小孩。”
這話一出, 車上的衆人再次沉默了。
他身邊的那位女編劇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彷彿這不是個德高望重的老前輩, 而是一塊茅坑裡又臭又硬的石頭。
武榮左右一望，對周圍衆人的鄙夷毫不在意, 淡然道：“大家可能不太瞭解, 一部動畫片裡的配音演員通常只有不到五個人。”
“老版的《白娘子》裡, 李公甫的配音演員在這部劇中配了十六個角色。”
“譯製劇經常會出現兩三個人配全劇的情況。”
“這都不是什麼稀罕事。”
說着，武榮再次伸手推了推眼鏡, 笑道：“當然，我不是在否定許臻的能力, 他的配音實力確實可圈可點，只不過並沒有大家吹噓的那麼神奇。”
“金雞獎只有‘最佳演員’獎，又沒有‘最佳配音演員’獎。”
“什麼時候他一個人把電影裡所有角色的影像都演了，咱們再誇不遲。”
他這話說完, 小巴車上一片死寂。
誰也沒有接茬。
帶隊組長康劍坐在他的前排, 忍不住扭頭看向了窗外。
啊，鬧心……
每次一羣人聚在一起, 總能遇見槓精、刺頭、陰陽怪氣的人。
尤其是這羣自恃身份的老王八蛋，那真是撈起什麼都敢說，不噎你兩句渾身難受。
康劍嘆了口氣，剛想說兩句場面話把這茬圓過去, 就聽手機“嗡嗡”兩聲, 似是有人給他發了信息過來。
他點開一看，發現是《智取威虎山》的導演徐文光。
“哈哈哈，剛剛查了監控，太好笑了！”
徐文光打字道：“給你們分享一下！”
康劍一愣, 隨手點開了他剛剛發過來的視頻，剛看了幾秒鐘，就忍不住“噗”地笑出了聲。
他旁邊的一位組委會成員問道：“怎麼了？”
康劍笑着舉起了手機，將聲音調大了些，他周圍的幾人見狀，紛紛探過了頭來。
只見，手機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一段“畫中畫”的小視頻，主體部分是他們剛剛看過的《智取威虎山》，右下角則開了個小窗，展示着許臻在配音間裡的畫面。
剛一點開，主畫面是航拍鏡頭下的林海雪原，右下角小窗中的許臻則筆挺地站在立麥前，側着身子，昂着頭，右臂高高揚起，一副正義凜然地模樣，高聲唱道：“穿林海——！！”
“噗哈哈哈哈！！！”
“哎呦我的媽，這孩子好入戲！！”
“這曲兒居然是他唱的？”
“他這一挑眉、一瞪眼，我感覺我好像看見了童老爺子哈哈哈！！”
“……”
剎那間，老年人的歡笑聲就充斥了整輛小巴車。
錄音師武榮聽到這個動靜，忍不住也好奇地身子前傾，伸手扒住了康劍的座椅。
透過人頭間的縫隙，他依稀看到，康劍的手機屏幕上，一個穿着棉軍裝的漢子由遠及近跑來，“啪”地敬了個軍禮，語氣急促地道：“報告203，山嵐站機庫有情況！”
而與此同時，右下角小窗中的許臻也認真地擺着臂、跳着腳，原地不動地顛了兩步，和影像中的漢子同步敬了個軍禮。
瞧見這一幕，車上的衆人再次鬨笑。
這段視頻經過了剪輯，只保留了幾幕畫面。
包括小栓子被人逮住時掙扎着尖叫、老太太有氣無力地爬炕、座山雕陰沉着臉巡視威虎寨……
每一幕畫面，許臻都一邊演、一邊配音，和影片中的演員們神同步。
甚至，他的神態、舉止等細節，比絕大多數的演員還要到位。
——他幾乎是在配音的同時，把整部電影給演了一遍。
最後一幕，威虎寨的兩個土匪被綁在柱子上捱打，小窗裡的許臻也揹着手，表情驚恐地顫抖着尖叫。
而就在這時，燈忽然滅了。
許臻的尖叫聲瞬間破了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
車上的老頭、老太太們樂得前仰後合，差點沒笑閃了腰。
惟獨錄音師武榮的嘴角抽了抽，沒笑出來。
這缺德孩子……配音的時候你演什麼戲？嚴肅點！
就你戲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