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掌櫃自然也早已注意到。
聽這年輕人說話,萬掌櫃面不改色,抱拳道:“都是同道中人,遠來即是客,怎麼能和客人動手。”
“老叔講究!”
年輕人奉承了一句,但依舊是嬉皮笑臉,“過了今晚,定到老叔府上討杯酒水。”
“但今日麼,我們這邊還缺個旗子,只能無禮了。”
話說到這份上,萬掌櫃也只能答應,否則就是怯了場,於是沉聲道:“文的來,還是武的來?”
年輕人瞥了一眼煙霧中的神明虛影,笑道:“咱們都是玄門中人,更是江湖中人,玩文的多沒勁。”
“武的,耍一耍?”
萬掌櫃眼睛微眯,“你想怎麼耍?”
“簡單!”
年輕人嘿嘿一笑,抱拳道:“先鬥拳,再鬥術,點到爲止,讓在下見識見識關中年輕英才。”
他說這話,卻是帶了陷阱。
若對方來個老傢伙,便是以大欺小,若來個年輕人,他自然是半點不虛。
當然,他不知道自己想多了。
萬掌櫃是玄門匠人,還是專做鼓樂的,結交之人,要麼是江湖藝人,要麼是玄門旁門,能打的還真不多。
尤其這次,太玄正教和法脈都不會出手,旁門之中像夜哭郎那種厲害的狠人,他還真請不動。
李衍,便已是隊伍中的武力擔當。
不用萬掌櫃說話,李衍便已闊步走來,看着對面年輕人,平靜拱手道:“關中,李衍!”
離近後,纔看的更清。
這年輕人看着黑瘦,但雙目囧囧有神,站在那裡,燈火映照下,好似一頭黑豹。
他似乎也察覺出李衍不好惹,臉上笑意收攏,正色拱手道:“梅山,袁巴。”
李衍聞言眉頭一皺,“法教?”
梅山法教可是湘楚大教,實力強橫,地位不凡,影響力甚至輻射到外省。
翻壇倒洞五郎爺的大名,如雷貫耳。
袁巴頓時樂了,“這位道友放心,在下頂多算是旁支,或許今後有資格當‘師公’,但如今還不是。”
“是也無妨,請!”
李衍眼中滿是興趣,伸手一擡。
他參加萬掌櫃隊伍,說是幫忙,但何嘗不是存了心思,想要見識一番各路英豪本事。
“嘶——!”
看着李衍眼神,袁巴打了個哆嗦,抓了抓身上,抱怨道:“我又不是女人,你莫這樣瞧我。”
說罷,揮手抱拳,雙手叉腰,似乎在觀察。
李衍眼睛微眯,“將軍觀林?”
梅山教信奉者,多是獵戶、放牛郎、看鴨人、漁夫、泥瓦匠、草藥郎中。
用個通俗易懂的話,就是信奉“狩獵之神”,不僅召喚猖兵的本事厲害,梅山拳也很犀利,甚是與術法結合,術武並用。
這將軍觀林,便是起手式。
和五郎翻鬥一樣,因太過特殊,所以他也有所聽聞。
“有點見識!”
袁巴嘿嘿一笑,腳下忽然發力,暗勁涌動,嗖得一下躍出,並步雙衝拳,用了招雙龍出海。
這一下攻其不意,卻純屬是試探。
若李衍連這招都接不住,那就別怪他不給面子,早點打完收工。
“來得好!”
李衍不驚反喜,一個側身,手臂舒展,反手一滾,呼的一聲,隱有雷鳴轟鳴。
這是轆轤勁,但他以暗勁用出,反扯之力又豈是井轆轤能相比。
“好凶的劈掛!”
袁巴只覺勁風撲面,怪叫一聲,連忙後退。
然而這一躲,就立刻落入下風。
李衍奪步上前,吞吐開合,起伏擰轉,雙臂猶如雷錘,劈、掛、斬、卸,連着四招,一招比一招快。
他可不會小瞧對方。
這袁巴看似年輕,頂多比他大幾歲,但方纔發力,暗勁轉圜輕鬆,竟也踏入了暗勁巔峰。
換句話說,是個真正的天才。
梅山拳源遠流長,起自遠古部落,山林之中與猛獸搏殺,擅於小空間戰鬥,號稱“拳打臥牛之地”。
讓對方近身,無疑是錯誤選擇。
劈掛拳放長擊遠,正好將距離拉開。
袁巴左閃右躲,是越打越憋屈。
他當然知道劈掛,這距離並不適合自己發揮,最好找到拳路破綻,欺身近戰。
但李衍的劈掛,已融合雷勢,袁巴只覺自己對面就是個雷公,雙手持雷不斷劈砍,弄得他根本不敢招架。
要知道,一旦被劈掛破開空門,那纔是倒了血黴,一掌就能將人劈飛。
情急之下,袁巴一聲大吼,“玩雷,我也會!”
說罷,身形一矮,手捏三角拳,腳步連環,連着幾記衝拳,競選則與李衍硬碰硬。
嘭嘭嘭!
二人皆是暗勁,連着懟了幾拳,好似悶雷。
李衍滑步退後,甩了甩手,詫異道:“久聞梅山拳勇猛剛烈,果然不凡,這叫什麼?”
袁巴擺了個架勢,“五雷破陣!”
李衍眉頭一挑,笑道:“手不疼?”
“疼!”
袁巴頓時苦臉色一苦,不停搓着手,齜牙咧嘴道:“不玩了,不玩了,你這劈掛有鬼,沒兵器不好打,這局算伱贏,會術法麼?”
李衍點頭,“略懂。”
“好!”
袁巴聞言嬉笑道:“上元佳節,又在城中,還是同道切磋,不易大動干戈。”
“猖法神打什麼的,就不用了。”
“你我各做一件事,看對方能否做到,怎麼樣?”
李衍眼中來了興趣,“行。”
這就是鬥法中的文鬥。
雙方比拼,看誰能難爲住對方,若是做不到,直接認輸即可,就是不知對方要做什麼。
只見那袁巴瞧了瞧周圍,直接來到旁邊,那裡有個舉着火把的長安百姓。
他微微抱拳,笑道:“這位兄弟,我給你表演個戲法,你敢不敢助我一把?”
舉着火把的,同樣是個年輕人,上元佳節正玩得歡,豈會掃興,直接興奮點頭道:“行,要我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拿穩了火把就行!”
袁巴哈哈一笑,隨即左手接過後方師兄弟端來的一碗水,右手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符,步罡踏斗,同時口中唸唸有詞:
“雪山祖師雪山來,雪山老母下天台,雪山有個王母娘,一更下霧露,二更下濃霜,三更下大雪,四更雪上又加霜…”
呼~
咒文結束,黃符自燃。
他直接將燃燒的黃符扔進碗中,掐着手訣,劍指攪合一番,隨後一口飲下,猛然噴在右手上。
“兄弟,莫怕,拿穩了!”
袁巴嘿嘿一笑,竟將手伸入火焰中。
“好傢伙!”
手持火把的年輕人嚇了一跳,“你這人,莫非是要碰瓷,我可沒錢!”
袁巴嬉皮笑臉道:“放心吧,怎麼會是碰瓷呢,今晚有點冷,咱烤烤火罷了。”
說話間,一隻手來回反轉,卻不見受傷。
萬掌櫃面色一變,“是雪山法!”
袁巴將手在火中炙烤了一會兒,隨後收回,但見手掌絲毫無損,對着李衍擠眉弄眼道:“這位李兄弟,到你了!”
李衍盯着火把,眼睛微眯。
火把燒手,他自然無懼,直接用大羅法身修復即可,但這是鬥法,又不是生死拼殺,完全沒必要浪費。
他所修行的《北帝經》,所有術法都強於殺伐,這種小手段,目前還真沒有。
除非道行提升後,習得《北帝五行遁術》,但那是精妙術法,門檻極高,至少三重樓往後,纔有機會學習。
想到這兒,李衍直接搖頭道:“袁兄弟術法精彩,我做不到。”
他比拳壓過對方,這裡輸一場,只要弄個對方玩不了的花樣,照樣能贏。
袁巴心中一樂,也是鬆了口氣,擡手道:“李兄弟,請吧。”
李衍點了點頭,忽然從懷中扯出一道黃布,上面畫滿了各種符紋和神將騎馬圖。
“甲馬?”
袁巴一看頓時眉開眼笑,“李兄弟,你還是換個花樣吧,這甲馬之術,不巧,在下也會。”
李衍笑了笑,“瞧着便是。”
說罷,直接將甲馬系在腿上,腳踏罡步,掐訣低聲唸咒道:“諾皋!六甲九章,天圓地方。四時五行,日月爲光,禹步開道,神鬼避兵。蒼龍扶轂,白虎扶符,熒惑前引,闢除不祥…”
正是《北帝神行術》!
北帝神行術,可不單純是甲馬術,而且能迭加暗勁使用,且是將來遁術的基礎。
咒法一起,李衍只覺雙腿涌上一股強橫力量,同時周圍狂風驟起,吹得火把搖曳不定。
他雙腿暗勁勃發,縱身一躍。
周圍人被狂風遮眼,擡手眯眼打量,卻見李衍騰空而起,竟有七八米高!
不僅如此,他還一個翻身,快要靠近旗杆時,卻一腳踏出,只聽得碗口粗的旗杆咔嚓一聲,差點折斷。
而他的人,已斜刺裡躍出,好似駑風而行,直接就來到了鄂州隊伍處。
噔噔噔!
兩教連環,藉着對方梅花樁,竟再次騰空,一下子躍到了朱雀大街旁酒樓上,身形好似飛箭,裹着狂風而行,飛速繞了一圈後,又縱身躍下。
“好!”
“好身手,好術法!”
鄂州那邊早已注意這裡動靜,知道雙方正在鬥法,也不惱怒,見狀紛紛叫好。
呼~
李衍扯掉腿上甲馬,黃布頓時燃燒。
他也不理會,而是看向袁巴,面帶笑容。
“高!”
袁巴看得心驚,也不廢話,直接豎了個大拇指,“李兄弟這甲馬,我是做不到,在下認輸。”
說罷,偷偷看了一眼身後,見他師傅面黑如碳,頓時心中一苦,“這個,李兄弟,打個商量,我們的旗子實在不夠用,輸給你,師傅非扒了我的皮不可,能不能用其他替代?”
“哦?”
李衍來了興趣,“你想用什麼換?”
袁巴撓了撓頭,偷偷打量四方,從懷中取出一個金器,低聲道:“這是我巡山時找到的玩意兒,乃是上古神器,絕對不凡。”
李衍一看,卻是個螺旋形的鳳凰金飾,年代古老,似乎是古楚祭物。
他前世就喜好這些東西,頓時來了興趣,但剛一接過,眼神就陡然一變。
鳳凰金飾中,一道道福運涌入大羅法身,而且與之前吞噬的力量,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