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倒是牙尖嘴利。”
霧氣越發濃郁,聲音飄忽不定,就連其影子也變得詭異莫測,同時出現在不同方向。
“哼!”
李衍緩緩抽出斷魂刀,看向四面八方,毫不客氣嘲諷道:“老大不小,也就剩下嘴硬了!”
噗嗤!
身後沙裡飛忍不住笑出聲來,“衍小哥,人畢竟是老前輩,而且都快死了,說話客氣點。”
二人嘴上都是嘲諷,眼中卻滿是警惕。
李衍開啓神通,無論味道還是聽覺,竟都變得混亂,百般味道,衆多噪音,根本分不清對方所在。
沙裡飛更是早已端起火槍,隨時準備激發。
然而,縱有妙法與火器,打不到人也枉然。
眼見後方的都尉司成員有些躁動,李衍連忙冷聲道:“都別亂動,保持隊形,這是奇門遁甲陣法,跑丟了就是死!”
程百戶一驚,呵道:“守!”
一聲令下,都尉司成員陣型立刻變化,百人迅速圍成一圈,共有三層。
外層舉盾持刀防禦,身後火槍手端起長槍,剩下高手則滿臉警惕持刀,隨時準備支援。
只是一瞬間,陣型就變成了刺蝟。
李衍看到,不由得心中暗贊。
這些人不愧是都尉司中的精銳,身手還在其次,主要是臨陣不亂,訓練有素。
此時若心急亂跑,肯定死傷慘重。
看到他們沒有慌亂,林中那聲音顯然也有些詫異,“有點兒意思,但你們今日必死,又何須徒做掙扎。”
說話間,四周響起沙沙的聲音,好似細雨綿綿,卻見陰霧中蛇羣向他們襲來,密密麻麻,好似無窮無盡。
“退!”
呂三突然掐訣,一聲大喝。
蛇羣聽到後,頓時有些躁動。
然而,濃霧中又響起纏綿幽怨的笛聲,將蛇羣重新歸攏,隨後那蒼老的聲音冷笑道:“不錯,難得見到個精通鳥獸語的後輩。”
“可惜,這些小東西都是老夫親自培育,憑你還拐不走…”
“放!”
話未說完,程百戶突然下令。
砰砰砰!
都尉司的人立刻開火,硝煙升騰,一道道火光迸裂,射向四面八方。
程百戶雖是普通人,但應對完全沒毛病。
他們陷入陣法,感官被幹擾,但子彈可不長眼,即便打不中,也能干擾對方施法,說不定還能試探出對方方位。
果然,那個聲音迅速消失,蛇羣失去控制,也變得躁動不安,四處亂竄。
蛇這東西也有領地,況且種類不同,彼此之間還是狩獵關係,比如有幾頭碩大的過山風,就大嘴一張,直接吞噬起了旁邊毒蛇。
但很快,那個聲音又再次響起,“這份賞錢可真不好拿,非讓老夫費勁…”
語氣滿是陰冷憤怒,毫無之前從容。
很快,幽怨的笛聲在濃霧中飄蕩,如泣如訴,不停變化方位。與此同時,原本躁動的蛇羣全部停下,高昂着身子緩緩扭動,似乎在跳舞。
而從這些毒蛇口中,也升起淡淡毒霧。
看情形,分明是要用毒殺人。
衆人看到後,頓時心中一凜。
從這老者口中言語可知,對方是個隱修的旁門旁門高手,拿了妖人酬勞,在這裡設伏,主要是對付李衍。
他知道,李衍等人已經前來,甚至知道隊伍之中有呂三精通鳥獸語,所以藉着毒蛇蠱惑,試圖誘他們進入絕地。
可惜,被李衍聽到鬼言鬼語識破。
見計劃敗露,對方竟直接設下大陣,單槍匹馬就將他們困於此地,怪不得敢接這份活。
看到毒霧蔓延而來,李衍自然不會束以待斃,扣住腰間神虎令,掐動法訣,沉聲念道:“諾皋,獨開曾孫王甲,六甲青龍、六乙逢星…”
正是許久未用的《北帝登山術》。
霎時間,周圍狂風大起,飄蕩而來毒霧被吹散,但李衍卻掐着手訣不放,狂風也不停歇。
這是他早就發現的訣竅,借登山術引發的氣息流動,驅散毒霧,就是有些費神。
“哼!”
濃霧中的老者一聲冷哼,知道單靠言語,無法擾亂他們心神,索性也不再廢話,繼續施展法術。
這一次,濃霧中又升起一團團綠色鬼火,好似燈籠一般四處飄蕩,向着他們匯聚而來。
就在這時,一直查看着羅盤的王道玄,忽然低聲開口道:“戊位!”
沙裡飛二話不說,直接移動槍口。
轟!
一聲巨響,宛如雷霆。
新式火槍的威力自然不用說,就連林中陰霧,也被氣流貫穿出明顯痕跡,沿途竹林也坍塌斷裂。
“啊—!”
林中一聲慘叫,鬼火頓時四散。
“諸位好手段!”
旁邊程百戶忍不住一聲稱讚。
他方纔可是看得清楚,在得知自己是目標後,李衍就又是嘲諷,又是施展術法,吸引對方注意力。
而無論沙裡飛、還是呂三和武巴,全都將王道玄護在中央,讓其專心破陣。
若是硬來,肯定也有辦法,但這種方式無疑最爲恰當,沒有任何損失,且付出的代價最小。
程百戶見過許多江湖中人,有時是憑藉武力,有時是藉助經驗,像李衍這團隊風格,還是第一次見,比他們還講究配合。
他不知道,李衍受前世觀念影響,思維迥異,完全是借鑑了特種部隊思路,根據每個人的長處,進行隊伍訓練。
聽到誇獎,王道玄並不在意,搖頭道:“那人還沒死,陣法未破,先別亂動。”
“此陣藉助凶煞之地,施展‘奇門遁甲’,還藉助了道門‘隱地八術’,以自身爲‘甲’,控制陣法的器物便藏在其身上。”
“好在對方受傷,已經逃走,找幾個屬龍屬虎之人,從這兩個方向出發,分別走兩百步,就地挖掘。”
“沙老弟,給他們拿些火油和鹽巴。”
“諸位,無論挖出什麼東西,都別害怕,一把火燒了,陣法自然破除!”
“快,屬龍屬虎的出列!”
程百戶毫不猶豫下令,當即走出六名漢子,按照王道玄所指,走入濃霧之中。
“一、二、三…”
他們心中默唸步數行走,雖然身後很快被濃霧包裹,看不到同伴,但沿途毒蛇竟也視而不見,頓時讓他們有了信心。
這些都尉司精銳,膽子也夠大,前行兩百步後,立刻揮動刀鞘,開始挖掘。
竹林之中都是鬆土,扒開上面厚厚的腐爛竹葉,挖了不到半尺,頓時找到一具小棺材。
棺材不過兩尺,槐木打造,刻着各種猙獰古怪銘文,且開了個小洞,裡面無數蛆蟲翻涌。
一隻毒蛇從棺材上爬過。
唰!
忽然,一隻烏青腐爛的小手從洞中探出,迅速將毒蛇扯入棺中。
都尉司精銳們看得頭皮發麻,想起王道玄叮囑,不敢怠慢,立刻澆上火油、鹽巴,丟下火摺子。
轟!
烈火頓時升騰而起,棺材中響起嬰兒哭泣聲,隨後林中狂風大作,濃霧迅速消散。
奇門陣法被破,雖然竹林光線依舊昏暗,但月光灑下,衆人還是看清了周圍環境。
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已來到了一片陌生竹林中,周圍密密麻麻,全是老墳,磚石堆砌。
也不知過了多少年頭,早已被竹根破壞,滿目瘡痍。且每隔百步,竹竿上就吊着牛頭骨,腐朽枯黃,很是詭異。
前方林中,一座古老石碑傾塌,字跡斑駁,但依稀還能看清楚一些,寫着:心爲九竅之治,君爲五官之長…
“是《符言》,鬼谷子。”
王道玄眼睛一亮,開口道。
李衍則突然想到什麼,面色微變,強裝鎮定開口道:“先找偷襲者!”
說罷,就向着沙裡飛開槍方向走去。
王道玄也自知失言,連忙閉嘴。
他同樣也想起了一件事。
雲夢澤中有三寶,雲中君神闕、息壤、王禪老祖藏經林。
他們曾託鼉師幫忙打聽,得知王禪老祖藏經林,就在襄陽一帶,且有一些神秘人正暗中尋找。
偷襲的敵人,很可能與其有關!
另一頭,李衍快步而行,果然在兩百步外找到一灘血跡,還混雜着些碎肉。
這麼遠的距離,即便以沙裡飛槍法,也會失去準頭,況且還被濃霧遮擋視線,所以用的是碎彈。
對方已經受傷逃走。
沒有絲毫猶豫,衆人立刻進行追蹤。
順着血腥味一路前行,沒過多久,就看到一座山洞,旁邊有磚石堆砌,好似洞府。
“別進,裡面有毒瘴!”
這就是方纔敵人真正的殺招,用陣法引誘他們進入洞中,干擾神通,待發現中毒後,就已經來不及離開。
叮囑一番後,李衍又帶着衆人繞過瘴氣山洞,穿過一片竹林,眼前瞬間變得開闊。
只見眼前乃半山腰一片空地,其中有書齋草堂,外面還圍着籬笆,月光灑下,很是清幽。
但籬笆門大開,地上還有血跡。
一名青衣儒袍老者坐在臺階上,臉色蒼白,用手捂着胸口,點點血液不斷滲出。
這老頭也是倒黴,雖然沙裡飛用的是碎彈,卻有一顆射入胸腔,傷了肺。
此刻,他臉色鐵青,大口喘着氣,好似瀕死的魚一般,望着衆人,眼中滿是不甘。
就連李衍看到,都覺得憋屈。
這老頭術法肯定不俗,但偏偏傷了肺,念不了咒,用不了術,勉強跑回老巢。
李衍看了看周圍,心中一動,搖頭道:“沒了陣法遮掩,院子里布置還瞞不過我們。”
“是不是,安法德前輩?”
他忽然想起,當初那盧夫子阻止動亂時,曾建議周千戶,到鹿門山中,尋找一個叫安法德的隱士。
眼前這個,多半就是。
“不錯,就是老夫…”
這老頭傷了肺,說話都喘不上氣,臉色越發鐵青,滿臉怨毒道:“你們等着,老夫弟子會替我報仇!”
“哼!”
李衍一聲冷哼,突然縱身跳入院中。
砰砰砰!
院內塵土四濺,一枚枚捕獸鐵夾彈出,猛然合攏,隱約形成八卦形。
若走錯一步,小腿便會被夾斷。
然而,李衍腳步飛快,直接躲過,縱身一躍就來到老者跟前,斷塵刀抵住對方脖子,低聲道:“放心,王禪老祖藏經林,你那徒弟找不到。”
老者聽罷,眼睛立刻瞪得渾圓。
似乎是這一下刺激,讓他失去了最後的氣力,滿眼不甘捂着心口,徹底沒了氣息。
李衍也是言語試探,沒想到直接要了對方老命,估計是因爲肺臟受損,引發心臟問題。
“嘖嘖,一把年紀還拼什麼命啊…”
李衍搖了搖頭,在其身上摸索一番,發現除了幾根笛子和放毒的皮囊,別無他物。
隨後,他又看向草堂。
掐動法訣,在裡面搜索一番後,李衍忽然擺手道:“都進來吧,這裡有發現!”
衆人連忙進入草堂,只見地上木板被掀開,裡面赫然露出一條地道。
進入之後,下方是一間石室。
地上堆着稻草,瀰漫着一股惡臭,還有被拖拽的痕跡,通向另一條地道。
衆人沒有廢話,沿着地道繼續搜索。
有人提前埋伏,說明他們的消息已經泄露,估計藥聖李家的人藏於此地,又被轉移。
地道幽暗深邃,好在沒什麼陷阱。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再次出現一座石室,裡面躺了個人,衣着破爛,頭髮凌亂,被草繩五花大綁,已經昏迷。
“是李大夫!”
程百戶一看,連忙上前,探查鼻息後,這才鬆了口氣。
只要救出人,這次任務就不算失敗。
“嘖嘖!”
另一邊,沙裡飛則讚道:“好傢伙,老沙我算是開了眼!”
只見他趴在石室另一角,順着兩個窟窿眼,向外觀看,也不知看到了什麼東西。
李衍眉頭一皺,看了看周圍,來到牆角,直接拉動一條鐵鎖。
轟隆隆!
整座石壁,竟開始緩緩偏轉。
霎時間,一股靡靡之氣飄蕩而入。
衆人魚貫而出,眼前場景令他們大吃一驚。
這明顯是一座佛堂,上方還供奉着觀音。
但佛堂之內,卻全是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亂七八糟滾在一起,個個臉上露着傻笑,口水橫流。
“小心上面!”
李衍抽出斷塵刀,拉着衆人後退。
只見佛堂橫樑之上,赫然趴着一頭巨大的守宮,與橫樑顏色融爲一體,對着下方大口呼吸,似乎正在吞噬某種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