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事已如此,還要把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逼到什麼地步?我給媽媽帶來的痛苦還不夠多麼?我還要把她逼到什麼程度?
我緩緩地轉過身來,才發現,媽媽是跪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整個靈魂都在顫抖。天啊!
“媽媽你幹嘛?你快起來,快起來!”我連忙起身,把媽媽從地上扶了起來。
媽媽摸着我的頭髮,老淚縱橫地看着我:“孩子,媽媽不能沒有你。如果你這個念頭轉不過來,媽媽寧願死了算了。”
“媽!”我們母女兩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這一晚,我和媽媽算是因爲這一件事情暫時性地和解了。我知道哪怕媽媽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去恨她,因爲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可是,生活依舊要過。我們失去的,不單單是孩子,更要面臨的是回不去的戀情和破碎過的母女關係。
曲歌每一天都會來,因爲我不讓他靠近,所以他每天在門口給我發完信息、抽一根菸,然後告訴我他走了。
一想到曲歌,心便會揪心地疼。我們,也回不去了。那種心碎的感覺時時刻刻撕裂着我的心,我不能去責怪自己的母親,我不能去責怪命運的殘酷,所以我只能把一切一切的根本歸咎於這個男人身上,藉此獲得自己內心的救贖。
又過了半個月,我在媽媽的悉心調理下漸漸地恢復了正常,我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了。這一個年,也就這樣在兵荒馬亂之中一下過渡到了2009年。除了窗外菸花燃放的聲音,我們甚至都沒有感覺到半點過年的滋味。
媽媽也要動身回家了,家裡還有一大幫的孩子在等待着她的迴歸。原本愉快的c城旅行,變成了我和媽媽此生揮之不去的噩夢。即便是這樣,媽媽還是要強顏歡笑地和表姐、大姑說c城多好多好,陪着我過年多幸福多幸福。
這樣的媽媽,讓我無言以對。送媽媽走的那天,風特別的大,我要送她,她顧念我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執意不讓我送。曲歌怨她,自然也不會送她。
媽媽就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地拎着她的行李包,一步三回頭地揮別了我,坐上了表姐夫的車,消失在我的視線。
我站在玻璃門裡面,看着媽媽從麪包車裡探頭出來使勁揮手的模樣,鼻子再次泛酸,眼淚又一次洶涌而出。那一種愛意的深沉,只有深深經歷過,才能體會。
可是我心裡,對那件事,依舊滿懷芥蒂。我放不下,我一想到,我便無法放下。
曲歌知道我媽媽離開的消息,當天下午,他在門外瘋狂地敲門不停地按着門鈴。我一開門,他便走進來緊緊地抱住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拼命摟着我對我說。
“呵呵。”我痛到笑出聲來。
他放開了我,看着我眼裡的陌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走吧。”我輕輕地說。
“勝男……”他的叫聲如此地無力。
“我們以後,不需要再見面了。”我說。
“勝男!”他淒厲地喊了一聲。
“我們,回不去了。”我剛說完,兩行淚從臉頰上滾落下來。
“勝男,不要。求你,不要。”曲歌說。
“之前我想,孫默默偷空了你的整個青春和愛情。那我的出現是爲了什麼,現在我明白了。我的出現,不是偷空什麼,而是爲了給你痛苦。”我覺得這一趟劫難走過來,我整個人都變得狠絕很多。
甚至曲歌抱我的時候,我都感覺不到任何心臟的跳動。那顆曾經爲他傾倒、爲他執着、爲他等候的心,至此,都停止了。
“對不起。”話到嘴邊,最無力也是最蒼白的三個字。僅此,而已。
“你快回去吧,我沒事。”我輕輕地說。
他感受到了我的冰冷和決絕,爲了讓他走得更堅決一點,我進入了房間,並且,關上了房門。當門合上的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心門也關上了。
我不知道他是否離去,不多久,門鈴又一次響了起來。我以爲是他又回來了,便沒有開門。但是隨即電話響了,我一看,是陳珂打過來的。
我媽媽來後不久,她因爲要送妹妹去國外留學,所以一家人都去了國外。因爲通訊不便,我們也沒怎麼聯繫。我怕她擔心,一直沒有告訴她我的近況。如今,應該是回國了。
“喂,陳珂。”我的聲音還是持續沙啞。
“勝男,是我,快開門,我在你家門口。”陳珂在電話那頭焦急地說道。
掛了電話,我去打開了門。陳珂一見到我,便撲過來把我抱住了,我聞到了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她慣用的味道。
“勝男,你媽媽打電話把你的情況都告訴我了,讓我在這邊好好照顧你,有空多陪陪你。”陳珂說完,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臉,然後又說:“怎麼瘦成了這樣?真是讓人心疼。”
“親愛的,咱倆總是走相同的路,你說是不是?”我苦笑着問道。
“我不知道你這段日子經歷了那麼多,如果早一點知道,我早就回國陪你了。”陳珂滿臉的心疼。
“沒事,都挺過來了。就是孩子……”提到這兩個字眼,忍不住就會哽咽。
“勝男,堅強點。你記得你當初是怎麼安慰我的麼?”她握住我的手,然後又堅定地對我說:“不管怎樣,一切都會過去的。我能重新站起來,走出那段陰霾,你也一定可以的。”
“嗯。阿珂,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孩子還活着,現在會是怎麼樣?”我問道。
“用我現在的眼光來看,我會慶幸當初沒有要那個孩子。”陳珂沉思了一下,然後說道。
“爲什麼?”我問道。
“如果孩子生下來,現在的生活就是天翻地覆的逆轉了。你我還能坐在這裡聊天,估計都很難了。不過我經常會想,如果生下來,他會是什麼樣子,頑不頑皮。所以,我現在反而對許維鈞的兒子很好,因爲總是把自己的孩子不自覺地和他聯想起來,隔一段時間不見就會覺得有些想念。”陳珂說道。
“或許吧。”我聽她這樣說,不禁有些茫然。
“別再想了,往前看,想想接下來怎麼辦,你和曲歌……”陳珂顧及我的心情,所以欲言又止。
“我們結束了。”我輕描淡寫,試圖來掩飾自己心中的疼痛。
“勝男……你捨得嗎?”她問得我心痛。
怎麼可能捨得,那麼多個日日夜夜的廝守,那麼長的單相思的歲月,哪有可能說捨得,就能捨得呢?
“不捨得,可是,我們回不去了。”我說。
陳珂擁抱了我一下,然後說:“好,那我們向前看。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我還沒去想。公司肯定是不回去了。我們,總不可能還在一起工作。”我說。
“那需要我幫你留意一下工作嗎?”陳珂問我。
“好。我還是想做銷售房間的工作,最好能忙得讓我停不下來的工作。”我說。
她輕輕地拍了我一下,她說:“勝男,你想累死自己麼?”
“我得靠工作撐過這一段時光,真的,我現在恨不能有一份吃住睡全在公司的工作。”我說。
“哎……”陳珂悠悠地嘆了口氣。
當晚,陳珂硬是逼着我換下了睡衣,拉着我出去吃了一頓可口的晚餐,去的是我們平時最愛去的餐廳。
陳珂和我,都是骨子裡比較實惠的女孩子,愛不上高檔餐廳,卻偏偏有點而僞小資的小資情結,所以自助烤肉這種經濟實惠、環境優雅的地方成了我們常去的地方。基本上每一個月,我們都會在那裡聚餐一次。
這一次,我們照樣選擇的是我們最愛的位置,一個小小的、不容易被打擾到的死角。陳珂和我一樣喜靜,所以這個位置似乎是得天獨厚爲我們所配備的。而且最關鍵的是,無論多晚過去,很少有人和我們搶這個位置。
我和陳珂剛坐下,就聽到餐廳裡有一陣悠揚的男聲傳來,聲線特別地好聽,但是聽在我耳朵裡卻覺得特別地熟悉。
“陳珂,我感覺這歌聲我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我說。
“得了吧,現在男的唱歌都差不多這樣。”陳珂不以爲然。
可是,當我聽到“廢墟”兩個字的時候,我終於確定,沒有錯,就是顧永源的歌。我循聲而去,徑直走到了駐唱歌手所在的地方。一看,還真是他。
他穿着一件黑白色拼接的套裝,下身是一條黑色褲子配着潮鞋,頭髮也吹得很高,看上去依舊那麼帥。尤其他深情唱歌的模樣,讓人不能不注視他。
他一向不是最不屑這樣的商演麼,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他還願意登臺唱歌?你們期待的小顧同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