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的畫面截止到此,忽然中斷了。
整面牆壁再次歸於黑暗,只能隱約看到有些黑乎乎的東西正在黑暗的熒幕中蠕動着。
馬不庸臉色微微發紅,不知是因爲密室內溫度過高,還是因爲他內心激動的緣故。
他深吸了一口氣,儘量鎮定下自己的心情,可是有些略帶緊張的語氣還是出賣了他。
“稍後我們會看到後續的全部過程,現在,讓我們針對剛纔的內容做一個簡單的討論。”
他的聲音很快平復了下來,有條不紊地道:“剛剛我們看到的,這就是半個月前,我們的高精尖研究小組在實驗室中遇到的突發異常狀況,因爲其具有深遠的意義,所以,我們將其命名爲187號特殊事件,這場特殊事件不僅代表着我們黑粒子項目研究的重大突破,還代表着,有些我們之前並沒有預想到的東西,已經闖入了我們的視野——”
馬不庸望向在坐的所有人,這些人全都在盯着他看,有個問題在他們的腦中盤旋,在他們的嘴裡旋轉,幾欲說出,可是他們全都沒有說出。
那個問題是:什麼東西?
馬不庸替他們說了出來,同時,他也說出了答案:“那個東西是——人體的另外一種形態。”
“這不正是我們的研究方向嗎?”梁書夜道。
“不,不一樣。”馬不庸道,“之前我們覺得,人死後,意識和思維會轉化爲另外一種能量,這種能量漂浮在我們的周圍,使用某種方式或許可以探測到,但是,現在,我們發現,或許,那種能量並不是在我們身邊,而是,集中在某一個地方——”
停頓了一下,馬不庸繼續道:“偶爾會有些遺漏的能量並未進入那個地方,但這種情況非常少,之前我們偶爾發現了這種能量,就產生了錯誤的判斷,而現在,背後的真相正在向我們展示開來。”
“這不正是我們研究的方向嗎?”樊道明看了一眼梁書夜,又望向馬不庸,隨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身後的幾個人道,“應該是——我們的研究方向。”
馬不庸點頭道:“在做的都是能夠主事的,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明話直說,免得有人聽不懂。最開始的時候,整個項目所有東西都是大家一起研究的,後來,因爲某些不可調和的矛盾和對於核心宗旨的見解分歧,我們的組織分爲了兩個主要派系,其中之一,信封的是撒旦精神,主張利用毀滅來達到重生的效果——”
樊道明的獨眼中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這道光芒如同閃電一般,能夠刺穿眼前所有的一切。
這樣的眼神,代表着樊道明對於墮落派核心宗旨的狂熱認可,也代表着他堅強如同鋼鐵一般的意志,任何人都無法摧垮他。
馬不庸輕咳了一聲,調整了一下呼吸節奏,語調平穩了許多,繼續說道:信封撒旦精神的這一派系是墮落派,他們後來的研究方向主要是探險地心,研究另外一個能夠容納人類第二形態的地方所在,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地獄。
說到這的時候,馬不庸的聲音中再次多了一絲緊張,但是很快,他就調整了過來。
一口深呼吸之後,馬不庸繼續道:“我們的挖掘任務,主要是墮落派在完成。最開始的時候,這個挖掘任務只是一個附屬任務,本不是我們的關鍵,挖不動的時候,也就算了,沒想到,經過墮落派們的苦心孤詣和堅持不懈的鑽研,竟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上頭人對這個結果頗爲感興趣——”
“所以也就真正有了墮落派這麼一個派系的存在,要記住,你們之所以存在,不是你們想存在才存在,也不是你們足夠強大才存在,而是因爲,上頭人——覺得你們有價值,所以你們才存在,這一點,請你們務必牢記,當然,也請拯救派的人牢記!”
說完之後,馬不庸環顧四周,神態睥睨,竟似帶着一絲領導者的味道,好像他是兩個派系的總領導一樣。
但是很快,馬不庸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真誠且不自然的笑容,然後微微頜首道:“當然,我們中立派也會記住的,牢牢記住,大家都一樣,沒有任何例外。”
樊道明的目光依舊銳利,如尖刀如長槍,刺入心窩。
梁書夜目光深沉,望着黑乎乎的牆壁,不知在想些什麼。
霍見歸雙手緊握着他的那個鐵皮箱子,嘴脣緊閉,臉色漠然,一言不發。
身後的幾個人神色不定,一會兒看着他們自己的首腦,一會兒看着馬不庸,似乎很難理解馬不庸剛纔那一連串話的意思,或者說,他們只理解了其中的一部分,另外更加深層的東西,他們能感覺到,可是並不理解。
雨墨不知從何時開始,目光望向了霍見歸,準確的說,是望向了霍見歸的那個鐵皮箱子,她的雙眼依舊是憤恨的,即使在盯着箱子的時候。
難道她連一個鐵皮箱子都恨的不行?
馬不庸停頓了良久之後,見坐着的人全都沒有表態,他嘴角上揚,再次笑了起來,這一笑比之前的自然多了,似乎他是真的有點高興,當然,誰都不知道他到底在高興什麼。
馬不庸醞釀了一下情緒,繼續道:“然後,另外一個派系,便是拯救派了,拯救派信奉的是耶穌,主張的是以普世的善心救助世界,是用更高的力量來改正現在人類文明的扭曲和黑暗之處,不是替代,不是毀滅,而是糾正,這是拯救派的核心宗旨。相比於墮落派來說,拯救派顯然手段更加溫和一些,但效果到底是不是那麼好,這個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至少對於我自己來說,這個宗旨聽起來心理還是更加容易接受一些。”
馬不庸擅長的是讓別人相信他的話,聽從他的意見,給予他支持和幫助,然而,對於挑撥離間,見風使舵,也是他相當拿手的,而且,做的還不顯山不漏水。
樊道明和梁書夜並未對視,但顯然,兩人都用餘光掃了對方一眼,而站在他們身後的幾個人則沒有那麼善於隱藏,直接對視上了,眼神中俱都帶着恨意和不服。
馬不庸知道自己達到了目的,他話鋒一轉,繼續道:“拯救派集中了一批科學家,他們大都是心地善良,專攻學術的人,他們主要的任務是研究人死後的狀態變化,首先是人死後有沒有狀態變化?如果有,怎麼證明?證明了之後,就到了第二個問題,那就是人死後到底轉化爲了什麼狀態?”
“對於這個任務,在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們其實早就已經在秘密研究了,而且,各個國家均有相關的機構在研究,畢竟,人類只有兩種狀態,一種是生,一種是死,我們每天都在感受着生的狀態,死我們永遠都不知道,只有當我們死了才知道,可我們都已經死了,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
馬不庸似乎有些氣氛,不知道是真氣氛,還是在演戲,他用力揮了一下拳頭,提高音量道:“所以,我們務必要在活着的時候,就搞清楚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人類已經研究了幾千上萬年,可是都沒有發現最終的結果,伴隨着新世紀科學技術的井噴式發展以及各種學科的融會貫通,這個艱鉅的任務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我們這批新世紀的新人類身上了!”
這一段話說的慷慨激昂,頗有演講家的氣質,他似乎又進入了另外一個角色中,而這一次,他自己並未意識到。
他嚥了一口唾沫,繼續道:“拯救派的研究進展在十天前取得了質的飛躍,剛剛我們看到的畫面,正是出自拯救派的藍眼實驗室,應該也是他們等級最高的實驗室了,在這裡,我們首先恭喜拯救派首腦梁書夜,同時也給拯救派所有人士致以崇高的敬意,正是有了他們沒日沒夜的研究,才能獲得這麼顯著的成果,這成果不僅讓我們所有人大吃一驚,連上頭的人——”馬不庸往上一指,做出了一個略顯誇張的不可思議的表情,“也被震驚了!”
可是,直到現在,他依舊沒說那研究結果到底是什麼,畫面也一直黑乎乎的,看不到後續,這個馬不庸顯然非常喜歡賣關子。
梁書夜不急,他早已知道結果,但是當時他畢竟沒有在現場,事後也沒來得及看完整版的錄像,能夠看到現場的整個過程和細節,對他來說,也竟然隱隱有些激動和興奮,
畢竟,這件事對於他,對於拯救派系,甚至對於整個黑粒子工廠,都有着非凡且重要的意義。
樊道明的獨眼中掠過一絲焦躁的目光,但是很快就隱去了,像他這個量級的人物,是不會輕易顯露自己的情緒的,哪怕稍不留神顯露了,也會立馬加以隱藏。
站在四周的人就沒有他們的首腦那麼有定力了,他們全都焦急地等待着畫面重新播放,同時眼巴巴地看着馬不庸,希望儘快聽到馬不庸發出繼續播放的命令。
可是,馬不庸卻遲遲沒有下令。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良久之後,馬不庸忽然說道:“看完拯救派的成果之後,我們就會看墮落派的研究成果,那個結果,更加駭人,所以說,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對嗎?”
他說的話很慢,但是擲地有聲,聽起來有一種讓人害怕的威嚴在裡面,好像即將要做的事情,很可能會要這些人的命一樣。
其實,馬不庸並沒有嚇唬他們。
如果這些人看了接下來的畫面,他們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忘掉,而且,因爲畫面中的內容太過於機密,甚至可以上升到國家級機密的範疇。
所以,一旦他們中的某個人因爲運氣不好被組織拋棄,或者自己退出,那麼後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此言不虛。
畢竟耗費了舉國之力,甚至還有別的國家的力量,歷經數年,給予無限資金和人力支持,無限權力和政策開放,他們,總要拿出點有價值的東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