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筆仙,需要的只是一支筆,以及一張紙。
紙張的四周寫上特殊的字符,筆是普通的圓珠筆或者鋼筆。
突然出現的副宗主一錘定音,同意了丁仁的建議,顯然,這個副宗主早就在密切觀察着他們的研究過程了,只不過直到現在才現身而已。
衆人紛紛對着副宗主頜首,表情略帶緊張。
這個副宗主一般不出現,一個月可能最多出現了兩三次,甚至都很少來實驗室,大部分都是在會議室裡,可是今天,他竟然破天荒地出現在了實驗室中,很明顯,副宗主也覺得他們的發現意義非凡。
一名助手找來了一支鋼筆,還有一張四四方方的白紙。
丁仁將白紙鋪在桌面上,提起鋼筆,開始在紙張的四個邊上寫字。
他在白紙的正上方,橫着寫下五個剛勁有力的黑體字:唐、宋、元、明、清。
在白紙的左上方,豎着寫下兩個字:是、否。
在白紙的右上方,豎着寫下兩個字:男、女。
在白紙的下方,橫着寫下十個阿拉伯數字,0-9,以及二十六個字母,a-z。
這張充滿詭秘的紙張出現在這樣一個極其先進擁有衆多高端科學家的科學實驗室中着實有些古怪。
但此時,他們面對的東西,更加古怪,在那個東西面前,所有的科學都已經失效,他們無可奈何,卻又不甘心白白放過這個機會,要不然,下次再發現它們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倘若機會來臨了,但人卻沒有準備好去迎接,那隻能聽天由命,或是聽從別人的安排了。
這羣最頂尖的科學家們,從小就受到科學的薰陶,認爲世界之內,科學皆可解釋,尚無法解釋的,只是科學還沒發展到那個高度而已,但是現在,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相信科學之後,他們卻眼睜睜地看着在他們研究科學的實驗室中,擺出了一個招魂的法陣。
這個法陣,極其簡單,一張紙,一支筆,簡單到令人髮指,而且,每個人都可以招,但能不能招的到,就不一定了。
對他們來說,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現在他們各個瞪大了眼睛,望着丁仁寫就的那張慘白的紙張,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極其不同意這種做法,可是自己又拿不出什麼有效的方法,而且,最關鍵的是,連副宗主都同意了,他們就算是反對,也沒用了。
紙上的內容寫好了,字體剛勁有力,那些字看似簡單,但組合在一起,卻有一種特殊的魔力一般,越看越感覺上面的每個字都像是活了一樣,在紙張上開始張口呼吸,睜開惺忪的睡眼,懵懂地望着實驗室內的所有人。
燈光昏黃朦朧,偶爾閃爍一下,伴隨着不知道某處的電流泄露的滋滋聲。
神聖,詭異,充滿未知。
讓人緊張,恐懼,卻又期盼。
哪怕是這一幫老學究,在此情此景之下,也不由地感到一種莫名的神聖和壓迫感,他們想從心底去否認這個東西,去拒絕這個東西,不停地跟自己說,筆仙簡直是小孩遊戲,怎麼能當真,怎麼可能當真?!
可是,越是這樣說,他們心底深處的某種潛伏着的力量就越是強大,那是一股暗黑的力量,一股他們從未觸及過的力量,那個力量掙扎着,擰動着,從心底鑽出,開始動搖他們的意志,瓦解他們正統的思想。
他們的眼睛越睜越大,腦中的拒絕和否認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但是內心那股潛伏着的暗黑力量卻越來越強大,他們受到兩種思想的牽引和拉扯,只感覺渾身燥熱,腦袋生疼,好像隨時都暈厥倒地一般。
寫完之後,丁仁俯下身子,將嘴貼在紙面上,輕輕吹着紙面上尚未乾涸的字跡,希望字跡能夠儘快幹。
“呼……呼……呼……呼……”
他吹氣的聲音是整個實驗室中唯一的聲音,那聲音綿長有力,帶着一絲詭異的顫音,聽起來像是一頭餓瘋了的野獸正貼在衆人的臉頰上噴着血腥的熱氣,下一秒就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他們的腦袋。
字跡幹了。
丁仁擡起頭來,激動而興奮的目光從衆人的臉上依次看過去,尤其是那隻黃斑右眼,更加閃耀,像是一顆璀璨的星星,衆人只感覺那眼神像是兩道炙熱的火槍一樣,射在他們臉上,讓他們的臉頰火辣辣地疼。
最後,丁仁望向了副宗主,那個高大的男人也微微低頭望向了他,兩人在這一瞬間,似乎出現了某種無法言說的默契,幾乎在同時點了點頭。
丁仁再次望向衆人:“時間不多了,咱們抓緊時間。”
衆人似乎並未明白丁仁話裡的意思,都在等待着他繼續說下去。
丁仁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操控筆,至少需要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我,還有誰要來?這是一次機會,一次可能會載入史冊的機會,雖然這方式可能讓你們所不恥,但我們要的是結果,結果大於一切。”
“我來。”
一個蒼勁的聲音響起,說話的人是副宗主。
衆人的臉上全都出現了一種錯愕的表情,他們實在沒想到副宗主不僅支持了這種荒謬的行爲,甚至還要親自參與,這要是傳出去,他們堂堂黑粒子工程,斥資無數,人力消耗巨大,竟然會用這樣的方法來驗證他們所研究出來的結果,豈不是讓各國學術界的人笑掉大牙嗎……
可是,他們有別的辦法嗎?沒有。而且,在副宗主的威嚴面前,他們沒有說‘不’字的權利,除非他們有十足把握的辦法能夠解決目前的問題,否則說出來,只會丟儘自己的顏面。
他們只能呆愣地看着他們的宗主,祈禱這場鬧劇儘快結束,他們好抓緊投入研究要用什麼樣的儀器來建立兩條黃色光線的精準模型,對他們進行實體觀測和研究。
“我也來。”又一個聲音響起,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像是短促的箭一樣,一出現,立馬消失。
說話的人是鄭燕,鄭燕依舊搓着自己的下巴,她的下巴處已經發紅了,估計再這樣撮下去,很可能會腫脹起來,但她卻渾然未覺,依舊不停地揉搓着。
“我——”又一個聲音響起,是趙思成,他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擡了一下下巴,“我也來。”
他的聲音中竟然帶着一絲堅定,目光也較之前沉靜多了,似乎副宗主的出現讓他瞬間有了信心,之前的慌亂和無助煙消雲散。
他們分別坐在了桌子前。
丁仁將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他的右手中握着那支鋼筆,懸在白紙的正上方。
坐在丁仁對面的副宗主伸出了他的左手,他的手寬大有力,像是一扇蒲扇,在丁仁的引導下,他與丁仁的右手手背相貼,手指交叉,一起握着那支圓珠筆。
另外兩個人端坐在桌前,沒有握筆,他們是參與者,但不是執行者,可以提問,也可以做出一些請筆仙的動作,只不過不接觸筆和紙而已。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丁仁和副宗主對視了一眼,隨後,兩人像是有默契一樣,同時閉上了眼睛。
他們嘴脣緊閉,都沒有說話。
那句咒語他們不需要說出來,說出來反而有可能將真正的筆仙招來,那樣就與初衷相反了,他們需要那兩條黃色光線所代表的某種特殊的力量通過筆仙這樣的形式展示它們的影響力,這種影響力是人類和靈魂之間交流的一道橋樑。
那張紙上的語言,通過某種排列組合的特殊形式,不僅能夠讓人類知曉其中的意思,也能夠讓‘另外的東西’以最簡潔的方式傳達它們要表達的內容,當然,前提是它們真的能懂,而且,知道怎麼運用,而這,正是丁仁使用這種方式的初衷,他就是在賭,賭它們懂這個東西。
在往常,筆仙一般都是小孩子們嚇唬對方或者嚇唬自己的遊戲,但是現在,卻成了這幫科學家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逐漸地,衆人心底的那股暗黑力量逐漸佔據了主導地位,他們的理智逐漸失去平衡,被壓抑在看不見的角落裡,慢慢地,他們竟然也開始隱隱約約,模模糊糊地覺得這樣做可能真的能行了……
丁仁和副宗主緊握着鋼筆。
趙思成和鄭燕雙眼瞪得大大的,緊盯着那兩個人的雙手,以及那支鋼筆的筆尖。
四周異常的寂靜,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了,似乎自從那兩個人閉眼之後,另外這些人全部停止了呼吸,除非有結果,否則他們斷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氣流擾亂了這場離奇的招魂儀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實驗室內的燈光也不閃爍了,椅子也不動彈了,屍體的腹部也不再發出聲音,整個空間好像凝滯了一樣,一動不動,所有人也一動不動,眼睛不眨,嘴巴不動,就死死盯着那支鋼筆。
這如同一場博弈。
博弈的另外一方看不見,摸不着,甚至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對方無比強大,無處不在,又無時不在,然而它什麼時候現身,就要看它到底想不想了。
時間繼續流逝。
這短短的三分鐘,如同半個世紀那麼長,所有人的幾乎都忘記了呼吸,忘記了眨眼,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活着,他們只管緊緊盯着那支鋼筆的筆尖,到最後,他們甚至已經忘了爲什麼要去盯着筆尖了——
所以,直到筆尖動起來好幾秒鐘之後,一聲短促的輕呼才響了起來,將衆人拉回了現實中。
筆尖動了!
所有人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他們的瞳孔這輩子可能都沒有這麼大過。
他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可是卻又不能不相信。
筆尖動了。
丁仁和副宗主同時睜開了眼睛,丁仁的那隻黃斑右眼在不停地閃爍,像是裡面有一個燈泡一樣。
筆尖動了,開始在紙張上空遊走。
忽然間,一股離奇的力量憑空出現,同時罩住了丁仁和副宗主兩個人的手,然後猛地下壓。
“啪!”地一聲,筆尖戳在了紙張上,隨後緩慢旋轉了一下。
筆尖在紙張上留下了第一個印記。
這個印記,像是一隻眼睛,緩慢睜開,望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