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
奉安皇考神主的祧廟前。
諸臣門外立着,全是素服。
朱由檢從廟裡出來,更是一身重孝。
“王承恩,告訴諸臣工,皇陵損失幾何。”
宦官上前一步,躬身道:
“皇陵罹變,賊焚燬撫按府公署、留守司府廳,共計五百九十四間。”
“焚燬鼓樓、龍興寺六十七間。”
“民房兩萬兩千六百五十二間,殺官六名、生員六十六名、陵牆班軍二千二百八十四名、高牆軍一百九十六名、精兵七百五十五名、操軍八百餘名。”
朱由檢一臉疲意的揮了揮手:
“國事日衰,祖陵大劫,全是朕身之罪。”
“宣詔吧。”
衆臣聞言嘩啦跪倒。
宦官跨前一步,展開詔書:
『罪己詔』
……
【崇禎八年(1635)正月十五日,起義軍進攻鳳陽,鳳陽明軍不戰自潰,隨後義軍劫掠三日,挖掘皇陵。】
【十月,崇禎帝因盜陵民變而下罪己詔,移居武英殿,減膳撤樂,表示與將士同甘苦。】
……
大明。
朱元璋整個人跟打擺子一樣指着天幕。
看着馬皇后嘴脣顫抖着道:
“祖墳……”
“他……”
娘字未出口,人已暈厥過去。
徹底失去意識前,腦中就一個想法。
黃巢?
……
【當一個朝代即將滅亡時,各種問題會扎堆的出現,且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爲轉移。】
【朝堂上,後金軍撤退之後,上到皇帝下到朝臣,沒有人認真總結經驗教訓,而是藉機傾軋,進行黨爭,自我殘殺。】
【邊境上,遼東戰略危機的嚴重性在己巳之變中暴露無遺。】
【而在和遼東恰成犄角之勢的陝西黃土高坡,成千上萬爲生計所迫的明朝子民們,悄悄點燃了造反的烽火。】
【從萬曆年間遼東戰事爆發以來,陝西三邊的軍隊徵調頻繁,經常領不到軍餉,日積月累,拖欠軍餉越來越嚴重。】
【截至天啓七年爲止,延綏、寧夏、甘肅、固原四鎮積欠餉銀二百四十四萬兩,常有幾個月甚至一年不發軍餉的事,到崇禎初年,有的地方欠餉達三十六個月。】
【士兵無以爲生,除了造反沒有別的出路,於是乎“稽餉而譁”,“亡命山谷間,倡饑民爲亂”。】
【同時,陝北接連大旱,屢屢發生饑民搶奪糧倉的情況。】
【爲節約經費,崇禎裁撤驛站,導致大量驛卒沒有生計。】
【最終,陝西爆發起義並迅速擴大,遍及全陝、三邊。】
【而這裡,就有一位大明掘墓人。】
【李自成。】
……
天幕上。
一隊服裝不整的騎兵走在羊腸小路上。
爲首的一人頭戴一頂舊氈帽,鐵甲外罩着一件半舊的羊皮長袍。
背上斜揹着一張弓,腰裡掛着一柄寶劍和一個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裡邊插着十來支鵰翎利箭。
這人扶了扶氈帽。
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視前方。
……
【李自成,陝西米脂人,萬曆三十四年八月二十一日出生於延安府米脂縣雙泉堡。】
【因其家居於懷遠堡(今陝西橫山縣)之李繼遷寨,故也稱爲懷遠人。】
【曾祖父李世輔、祖父李海、父親李守忠,世代都是養馬戶。】
【父親死後,李自成爲同村富戶艾萬年去放羊以抵債。】
【後不堪受辱,應募爲銀川驛的驛卒,充當馬伕,抽空挾弓矢習騎射,練得一身好武藝。】
【那時正是天啓六年,他二十一歲。】
【崇禎二年,朝廷下令裁撤驛站。】
【這年年底銀川驛被裁撤,李自成生活無着,又逢饑荒,便帶領同夥造反。】
……
{李自成也算富戶家道中落了。}
{《明季北略》《平寇志》《甲申傳信錄》說其“務農頗饒”“世農自饒”“家頗饒”。}
{聯繫到他八歲時與侄子同時進私塾讀書,可見上述說法是可信的。}
{他的家境並不貧窮,他也不是文盲,讀書“頗能記憶”。}
{造反大軍的基本羣衆依然是饑民、難民,只不過骨幹力量是叛卒、逃卒、驛卒、響馬。}
{而這六種人轉化爲造反者,是陝西各種社會矛盾,天災人禍激化的結果。}
{明末田賦加派,一律按畝分攤,陝西比別地受害更甚。因爲陝西土地貧瘠,民生窮困,加上連年災荒,人民已是飢寒交迫,官府卻仍敲骨吸髓,不顧人民死活。}
{崇禎二年行人司行人馬懋才向朝廷報告陝北的饑荒:
如安塞城西有糞城之處,每日必棄一二嬰兒於其中,有號泣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糞土者。
至次晨,所棄之子已無一生,而又有棄之者矣。
更可異者,童稚輩及獨行者,一出城外,便無蹤跡。
後見門外之人炊人骨以爲薪,煮人肉以爲食,始知前之人皆爲其所食。
而食人之人亦不免數日後面目赤腫,內發燥熱而死矣。}
{除了連年災荒,還有官府的催科。}
{崇禎雖然把救荒當作首務,但並沒有採取相應措施,也沒有督促地方官全力救荒,致使事態日趨惡化,以至無法收拾。}
……
大隋。
楊堅看到人相食的慘劇,便知這“起義”不能善了了。
“如此說來……這些造反隊伍的核心力量是大批譁變的士兵……”
獨孤伽羅捻着手裡的針線,低頭道:
“逃卒、叛卒……”
“經過正規的訓練,手中掌握武器。”
“與一般饑民、難民迥然不同。”
“這是一夥知根知底的流軍……”
楊堅撫案嘆息。
“又是彼知己,己不知彼……”
“剛走了皇太極,又來了個李自成……”
“天命已失啊。”
……
【南京刑部左侍郎武之望本已因年高申請致仕,在南京任閒職,因熟悉邊事而被調任三邊總督,結果無力鎮壓義軍,自殺而死,時年七十七歲。】
【朝廷上下羣情鬨然,迫切需要有人去收拾陝西局面。】
【然而人人視陝西爲畏途,都不願意挺身而出繼任武之望留下的空缺。】
【這一拖就是幾個月,沒有一名高官願意到陝西去挑起這副擔子,因爲既艱難又危險,而且吃力不討好。】
【吏部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推舉頗能顧全大局,對軍事一竅不通的左僉都御史楊鶴,出任陝西三邊總督。】
【崇禎召見楊鶴詢問方略,楊鶴認爲義軍四起原因在於饑荒,表示“剿撫兼施、以撫爲主”,很容易平亂。】
【崇禎大喜,從內庫調撥十萬兩白銀和藩王捐助的五萬兩白銀、二萬石糧食用於平叛。】
……
季漢·懷帝時期
諸葛亮覺得這是一個好案例,是個經典題。
“陛下,這一句應撫應剿呢?”
劉禪覺得應該撫。
因爲他覺得拿十萬兩去平西北叛亂那純純腦子被驢踢了,不可理喻!
諸葛亮看懂劉禪臉上寫的表情,笑道:
“亡命之徒揭竿相向,已養成燎原之勢,遂至不可向邇。”
“若欲剿賊,必先稽離伍之軍。”
“而欲查軍,必先給積逋之餉。”
“餉如不足,則士不宿飽,馬無餘芻,枵腹荷戈,即慈父不能保其子。”
“撫鎮怎安能制此洶洶驕悍之卒哉?”
劉禪聽得半明半悟,小心翼翼道:
“相父的意思……是要剿?”
諸葛亮笑着嘆了口氣:
“饑民從賊,饑荒使然。”
“剿不易結,必須撫之。”
劉禪呆愣愣的睜着兩隻眼睛。
那是剿?還是撫啊?
諸葛亮沒說剿還是撫,只是話頭一轉,道:
“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此之謂也。”
“關中一變,川、蜀、晉、楚脣齒俱爲動搖,天下事將不堪設想。”
“其剿也,所斬獲皆饑民也,而真賊飽掠以去矣。”
“其撫也,非不稱降,聚衆無食,仍出劫掠,名降而實非降也。”
“但最後依然是要看帝心剛毅否。”
聽了一通的劉禪依然是那副癡樣。
相父在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