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存在於美好的詩歌之中,而生活只由無可奈何構成。
“老闆叫你。”一個工人拍拍卓皓的肩膀。
卓皓疑惑的放下木箱,望了望工地外那輛閃亮的轎車,他將信將疑的走過去,車窗搖下來,老闆是一個精瘦黝黑的埃及人。
“這是你這個星期的工錢,”老闆擡起一隻手,“收拾東西,馬上離開。”
卓皓一怔,問:“爲什麼,我做的不好?”
老闆看了他一眼:“爲什麼?難道你不知道自己以前幹過什麼?
卓皓又是一怔。
“你惹的麻煩太大了,我管不起,”老闆冷冷的說,“我不想跟尼羅河基地過不去。”
卓皓沉默了,半晌,他拿過鈔票,脫下工作服扔在地上,轉身向外走去。
埃及人望着他的背影,掏出口袋裡的電話,按了一串號碼:“是的,已經按您的意思辦好了,我會通知朋友們,至少在我的圈子裡,他不會再找到活兒了。”
三天後,卓皓仍站在開羅的街市,他只剩下十塊錢了,三天裡他幾乎跑遍了開羅各個陰暗的角落,可即使是最卑微的工作也沒有找到。他站在太陽下,望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羣,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同樣的街道,他再次站在這裡卻有着完全不同的心境。
胃忽然毫無預警地絞痛起來,汗水馬上佈滿額角,卓皓驚恐的意識到毒癮又發作了,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嘀嘀”聲,他驀地轉過身,街口的拐角處晃過一隊士兵的影子,他知道巡邏兵到了,而那種“嘀嘀”聲是他們攜帶的搜尋儀。那種搜尋儀有無個長長的軟觸角,能夠長距離靈敏感應被搜尋者的聲紋、氣紋等等隱蔽特點。卓皓驚慌的向四周望望,冷汗已經佈滿了全身,關節都痛的發緊,他想跑,卻邁不開腿,“嘀嘀”聲越來越大,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街邊的裝飾壁挪過去,那裡有一個夾層,下邊有一人高的空間,用來存放垃圾,他踉踉蹌蹌地爬過去,摔到下面,一股刺鼻的氣味頓時撲面而來,卓皓睜開眼睛,發現裡面坐滿了乞丐,幾個人用驚詫的目光看着他,更多的人卻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自顧自的事情,他顧不了那麼多,掙扎着向垃圾袋爬過去,鑽進袋子之間,把自己埋起來,但願這樣能躲過搜尋儀的搜索,“嘀嘀”聲在他頭頂停留了片刻,向遠處過去,士兵們整齊的腳步聲也遠去,卓皓鬆了口氣,卻幾乎沒有力氣爬出來。
他掙扎着鑽出來,聽到幾聲冷笑,他顧不上,向一個角落挪過去,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痛苦,他跪在地上,額頭緊緊貼着冰冷的土地,喉嚨裡灼熱而乾澀,他緊握着拳頭,擡起頭,忽然看見對面一個年輕的乞丐正在嗅着手中一袋粉紅的粉末,他像突然有了無窮的力氣一樣爬到他面前。
“給我!”卓皓向乞丐伸出手去。
那乞丐先是一怔,然後轉過身去:“自己沒錢買,活該,那就忍着吧!”
旁邊一個年老的乞丐嘆了口氣,憐憫的看着這兩個年輕人。
“給我一點兒……”卓皓**着抓住乞丐的衣角,“求你了……”
“滾開!”乞丐甩開他的手。
“求你了……”卓皓顫抖着說,“就一點兒……”
“滾!”乞丐不耐煩了,一腳踢開他,走到一邊去了。
卓皓不死心的跟在他身後,抓住他的褲腳,乞丐不留神,絆了一下,手裡的小袋掉在地上,粉末灑了一地。
“你!”乞丐惱火地看着卓皓,氣得大喊,“給你?!你做夢去吧!”
他氣極地把粉末踢散,一把拽起卓皓朝着他的小腹就是一拳,四周響起一陣鬨笑,卓皓倒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子,緊緊咬着嘴脣,他覺得意識開始渙散,四周是光怪陸離的光與影,他在痛苦中掙扎,有人一腳踢在他身上,他心裡卻狠狠的一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過來,全身痠痛,他舔了舔嘴脣,乾澀而充滿血腥的氣味,四周仍舊坐滿乞丐,他不再看他們,站起來,渾身無力,他艱難地跳上去,身後傳來幾聲冷笑,陽光驀地照過來,他下意識地擡起手擋住眼睛。
卓皓在心裡長長嘆了口氣,他不可能永遠這樣僥倖,如果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活不成,一個吸毒者無論如何不是訓練精良的士兵的對手。他默默拿出了吳天給他的名片,至少,那裡會給他一個棲身之處。
他閉了閉眼睛,重新擡起頭,才發現馬路對面就正是那家中餐館,他略一怔,又看見門口赫然倚着兩個人,一個是黑衣服的老闆,另一個竟然就是吳天。隔着一條熱鬧的路,兩個人悠閒而安靜地笑望着對面的卓皓。
卓皓下意識的看了看手中的卡片,隨即咬緊牙,閉上了眼睛。
原來是這樣,他早該清楚,他永遠也逃不掉!
再睜開眼睛,卓皓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老闆微笑着,向他一躬身子,伸出左臂,一個標準的中國式的迎客禮。
卓皓終於向他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