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冷不丁被一個華服公子凶神惡煞揪住衣領,嚇的腿都軟了,哆嗦道:“孫……貴的婆娘。”
“上一句,你說的蕭將軍可是侯府的大公子?”
“是是是。”那人點頭如搗蒜。
蕭騁懷竟然是自盡的!?
孟金窈也覺得難以置信,雖說她對蕭騁懷這個短命相公了解甚少,但也不相信他那樣一個人會自盡,莫不是這其中……
孟金窈正出神時,臂彎猛的一緊,秋禾急聲道:“小姐,你快勸勸二公子。”
孟金窈扭頭,就看到怒氣衝衝的蕭騁舟要提拳揍人,眼皮一跳,迅速跑過去勸道:“二公子,你先冷靜一下,還是問清楚的好。”
那人同伴見有人阻攔,壯着膽子道:“這不是我們說的,是前面刑部告示上寫着的。”
一聽是刑部出的告示,蕭騁舟迅速鬆手,扭頭就朝布告欄走。
因蕭騁舟身上遇神殺神遇佛弒佛的架勢,原本圍在布告欄周圍議論的人見狀紛紛讓開,蕭騁舟暢通無阻走到布告欄下,仰頭就看到上面刑部的告示。
上面簡潔明朗說刑部歷時一月餘,經多方勘探查證,發現並無他殺的痕跡,最終斷定蕭騁懷是自盡身亡的。
蕭騁舟的目光死死落在自盡身亡這四個字上,放在身側的手倏忽間收緊,頰邊的肌肉因憤怒在不停的抖。
他大哥生前一心衛國,不明不白死了,刑部這幫草包歷時一月有餘,什麼都沒查到,竟然還如此敷衍的以他自盡結案,真當他們侯府沒人了嗎?
追過來的孟金窈本想勸蕭騁舟冷靜一點,還沒開口,刺啦一聲,蕭騁舟已經將公告撕了下來。
得,現在完全不用勸了。
秋禾見兩個帶刀的衙役朝這邊走過來,嚇的臉都白了:“小姐,衙役來了。”
“侯府的二公子難道還怕兩個衙役?”
孟金窈覺得有些好笑,見兩個衙役人還沒到官架子已經擺起來了,便將秋禾往自己身邊拽了拽,給他們讓路。
領頭的衙役吆五喝六過來,抽刀恐嚇道:“什麼人?膽敢當街撕毀刑部公告……”
蕭騁舟一腳把他的刀踹回刀鞘,報上自己的名字。
剛纔還凶神惡煞的衙役瞬間慫了,蕭騁舟冷笑一聲:“規矩我都懂,所以不勞你們費心,我親自去刑部找閆寶齋那個小老兒。”
說完,蕭騁舟吹了聲口哨。他今天騎的那匹棗紅色馬嘚嘚奔過來,蕭騁舟利落翻身上馬朝刑部的方向去了。
圍觀的羣衆見狀紛紛散了,孟金窈隨手攔了一個人,給了對方一些碎銀,道:“小兄弟,麻煩你去侯府送個信,就說他們二公子去刑部了。”
秋禾有些不解,問:“小姐是怕二公子在刑部吃虧嗎?”
“我是怕刑部尚書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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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禾一頭霧水。
孟金窈莞爾一笑,也不欲再解釋,心思全放在街邊的小玩意兒上。
***
蕭騁舟驅馬趕到刑部時,正好撞見刑部尚書閆寶齋的兒子閆榷。
原本蕭騁舟是不想搭理他,直接去找閆寶齋的。
卻不想閆榷是個不開眼的,看見蕭騁舟臉色不好,不但沒躲開,還非要到他面前晃,甚至還假惺惺安慰他,道:“蕭兄,令兄的事情我爹也盡力了,畢竟誰都沒想到他會想不開自盡……”
蕭騁舟壓了一路的火氣,被閆榷最後一句話瞬間勾出來了,他擡手就是一拳,怒吼道:“我大哥不會想不開自盡。”
閆榷是被個驕縱長大的,猛的被蕭騁舟打了一拳,當即就怒火叢生撲上去,跟蕭騁舟廝打起來,嘴上還不忘編排。
“他蕭騁懷除了一身軍功之外,還有什麼?爹不疼後孃嫌的,也就只有你還跟他裝裝兄弟情深。全京都誰不知道你們侯府就是個破落戶,全靠蕭騁懷的軍功裝門面,怎麼着,現在他想不開死了,你們沾不了他的軍功擺闊,就訛上我爹了?”
蕭騁舟見被他摁在身下的閆榷還在惡語相向,他侮辱他可以,但是不能侮辱他大哥。
蕭騁舟瞬間起了殺心,也顧不上閆榷是刑部尚書之子,一把抓起旁邊尖銳的石頭,就要朝閆榷的鬢角刺。
身後傳來蕭庭文和閆寶齋的怒吼聲。
蕭騁舟恍若未聞,他只想把石頭刺進去讓閆榷閉嘴。
眼看着石尖剛捱上閆寶鬢角的皮膚時,一串攜風而來的佛珠,猛的砸在蕭騁舟的手腕上。那佛珠力道很大,蕭騁舟手腕一陣酥麻,攥着的手頭猛的落了地。
有人從身後一把捏住蕭騁舟的肩胛骨,將他提起來,劈頭蓋臉就是一巴掌。
蕭騁舟怔愣擡頭,就看到向來溫潤的蕭庭文,滿面怒容看着他,罵道:“逆子。”
閆寶齋踉蹌跑過來扶起來被嚇傻了的閆榷,連連叫了好幾聲,從鬼門關上走了一圈的閆榷纔回過神來。有些後怕的看了蕭騁舟一眼,仗着閆寶齋在,開始又哭又鬧:“爹,他要殺我,你把他關起來,把他關起來。”
“爹……”
“閉嘴。”蕭庭文截了蕭騁舟的話,轉過頭,面無表情看着閆榷,語速很慢問。
“我侯府全靠我兒子掙的軍功裝門面?”
“我兒子除了有一身軍功之外,還有什麼?”
“我侯府就是個破落戶?”
蕭庭文每問一句,閆寶齋的眼神就閃躲一分,到最後他身子甚至都有些抖。
蕭庭文竟然全聽見了。
“閆公子,這些話是令尊告訴你的?”
閆榷自恃閆寶齋官居刑部尚書,是從一品,壓根就不把蕭庭文這個閒散侯爺放在眼裡,梗着脖子正打算答話時,卻被閆寶齋啪的扇了一巴掌。
“爹……”
閆榷不可置信扭頭。
閆寶齋又一腳把他踹跪下,冷聲喝道:“跟二公子道歉。”
雖說如今蕭騁懷已逝,侯府無人在朝中做官,蕭庭文又只醉心山水,但侯府終究是侯府,若蕭庭文當真計較起來,就算是當今聖上也得給他幾分薄面,更何況他們了。
閆榷不知其中緣故,但見閆寶齋板着臉,也不敢忤逆他,只好不情不願向蕭騁舟道了歉。
蕭騁舟原本是怕蕭庭文阻攔,才偷偷來刑部找閆寶齋質問的,現在見閆寶齋突然轉變了態度,忙趁熱打鐵將刑部的佈告遞給蕭庭文,委屈道:“爹,刑部想要以大哥自盡結案。”
“二公子慎言!”閆寶齋扶着閆榷起來,掃了他們父子一眼,冷笑道,“蕭侯爺,你要對此案存疑,那就進宮去找陛下請旨讓三司介入,免得小老兒查了案,還要落罵名。”
“你……”
蕭騁舟還要說話,蕭庭文一個眼神過來,他就乖乖閉嘴了。
閆寶齋心疼自己的寶貝兒子,也不想跟他們過多廢話,只是臨走前,又陰陽怪氣說了句:“這麼多年了,蕭侯爺真是寶刀不老啊!”
身形清瘦的蕭庭文下意識摩擦了一下掌心僅剩的佛珠,望着閆寶齋的背影沒說話。
蕭騁舟倒是沒注意到最後一句,反倒聽說三司介入可重查此案,當即拽着蕭庭文的袖子央求道:“爹,你進宮去請聖上讓三司介入重新此案吧!大哥,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啊!”
因蕭騁舟這麼一拽,蕭庭文掌指尖未捏好的線一滑,上面的佛珠噼裡啪啦全掉了下來。
蕭騁舟記得這是他大哥送給蕭庭文的壽禮,臉上閃過一絲慌張,當即便要蹲下身子撿起,卻被蕭庭文一把攥住胳膊。
這頭蕭家父子剛出刑部的大門,孟家守在這裡的小廝就去拂柳院告訴了孟金窈。
端着蜜餞進來的秋禾,不死心又問了一遍:“你看清楚了?蕭侯爺他們是回侯府,不是去宮裡?”
“是,奴才看得清清楚楚。”
躺在軟塌上的孟金窈衝小廝揮揮手,等小廝退出去之後,眉開眼笑看着秋禾,道:“願賭服輸,記得我們的賭約啊!”
小廝回來之前,孟金窈跟秋禾打賭蕭家父子出了刑部會去哪兒。孟金窈賭回府,秋禾賭進宮找皇上做主,賭注則是今晚孟金窈的萬豔窟之行。
秋禾一張臉皺成了包子:“我都不信蕭將軍那樣的人會想不開自盡,蕭侯爺他們爲什麼會接受這個說詞呢?”
孟金窈捻起一顆話梅扔嘴裡:“自己想。”
一聽這話,秋禾就猜她知道,忙端着碟子湊過去,撒嬌賣萌道:“小姐,你跟秋禾說說唄!”
秋禾這丫頭長了一張包子臉,撒嬌賣萌的時候看起來格外嬌憨。
孟金窈被她磨的沒脾氣了,只好從軟塌上坐起來,耷拉着眼皮道:“刑部在公示之前,想必就已經有了對蕭家的說辭,所以他們出來自然是要回侯府的。”
孟金窈這話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她沒告訴秋禾。
蕭騁懷的死,她一個外人都能看出來不是自盡,而刑部卻用這個結案。只能有兩個原因:一,蕭騁懷的死牽連甚廣,聖上有意摁下此事。二,幕後兇手藏的很深,刑部確實沒有找到線索,但如今一月有餘,再不結案,閆寶齋這個刑部尚書的官帽就保不住了。
無論是哪一個原因,都跟她孟金窈沒半點關係,此後她走她的陽關道,他蕭騁懷過他的鬼門關,兩不相欠,互不打擾。
“可是……”
“侯府都接受這個說詞了,你這個非親非故的還可是什麼。”孟金窈打斷還要再問的秋禾,催促道,“快去給我找衣服,別耽誤了我等會兒去萬豔窟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