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宥鳴出來找孟金窈,就看到顧楷林把一個人壓在牆上,似乎在做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花樓裡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陸宥鳴也沒有放在心上。
抱着非禮勿視的心態,擦肩而過時,陸宥鳴聽到一句委屈十足的控訴:“不要毀我名聲,我不是你夫人。”
孟兄!?
陸宥鳴迅速扭頭,提拳就朝顧楷林砸去。
雖說這具身體弱不禁風,但蕭騁懷原有的警敏還在。在陸宥鳴拳頭過來時,他當即利落轉身,一把攥住他的手骨。
這人爲什麼一臉‘我給他戴了綠帽子’的表情!?
難不成顧楷林以前撬過他相好的?
蕭騁懷皺眉猜想。
因他這一轉身,陸宥鳴剛好能看到他身後孟金窈,臉色酡紅,眼裡水光瀲灩,一看就是喝大了。
不過,這男人怎麼一直盯着孟金窈看?
蕭騁懷心裡不爽,一把將陸宥鳴甩開,正想挪過去擋住孟金窈時,卻被她一把推開。
“走開,你擋到我月光了。”
!
蕭騁懷擡首看了一下嚴實的房頂。
陸宥鳴想朝孟金窈身邊去,被蕭騁懷一把攔住:“幹什麼?”
“這話應該是我問顧公子纔對。”陸宥鳴沒想到軟不禁風的顧楷林手勁兒這麼大,不着痕跡活動着自己酥麻的手骨,當即氣不打一處來,“孟兄好心提醒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字跡娟秀的青衣公子。
蕭騁懷偏頭,掃了一眼,倒是跟孟金窈完全對上了。
不過瞧面前這人的架勢,他們兩幫人應該是不和的,孟金窈偷偷遞紙條給他,難不成是看出來,他暫居在顧楷林的身體裡!?
不對,這女人這麼狡猾,除非有別的原因,否則她不會這麼做。
“她會這麼好心?”
陸宥鳴被蕭騁懷這話問住了。
平常他們兩幫人勢同水火,怎麼看孟金窈都不會這麼好心提醒他,陸宥鳴又不能說,孟金窈是出於害他去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愧疚,才這麼做的。
“既然你不信,那就……”
“我怎麼不會這麼好心了?”孟金窈截了陸宥鳴的話,搖搖晃晃走到蕭騁懷面前,歪着腦袋看着他,“上次,我害你去鬼門關走一遭……”
陸宥鳴見孟金窈要說漏嘴了,當即插話:“孟兄,你喝多了。”
但蕭騁懷是何等聰明的人,當即眼睛一沉:“你乾的?”
朝中狎妓之風盛行,大家基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那晚,那些大人不落人後將自家公子揪走,顯然是有人添油加醋通知了他們。
“不是。”
“是。”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陸宥鳴都要哭了,壓低聲音道:“孟兄,你清醒一點啊!”
“是我乾的。”孟金窈拍着胸膛,一副敢作敢當的架勢,“怎麼樣,鬼門關一日遊好不好玩兒?”
現在把孟兄敲暈還來得及嗎?
陸宥鳴欲哭無淚。
死了之後就變成孤魂野鬼的蕭騁懷,沒辦法回答孟金窈這個問題,只是面無表情看着孟金窈。
孟金窈的耐心似乎也耗盡了,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打了個酒嗝,用摺扇敲了陸宥鳴一下:“陸兄,我們回去繼續喝。”
說着,搖搖晃晃朝前走,走了兩步,又一頓,扭頭看向立在原地的蕭騁懷,道:“短命相公,快活夠了就趕緊回去,人鬼殊途,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向來不苟言笑的蕭騁懷,被孟金窈最後那句話氣笑了。
嘖,這女人究竟是從哪兒覺得,自己逗留這麼久是因爲她!?
看到蕭騁懷笑的陸宥鳴,心裡突然有些發毛,也顧不得男女有別,拽住孟金窈快步走了。
蕭騁懷從春色滿園出來後,站在大街上出了一會兒神,便回了顧家。
剛下馬車,就看到怒氣衝衝的顧耿提着戒尺從府裡出來。
瞧這架勢,八九不離十是要去捉他。
蕭騁懷原本是不想搭理易怒易爆的顧耿,打算直接入府的,可一走近,看到顧耿滿面怒容的模樣,當即膝頭一軟,這具身體不受控制就跪了下去,求饒的話張口就來:“爹,孩兒錯了。”
!
自己竟然叫了顧耿這個老迂腐爹?
蕭騁懷有些生無可戀。
自從‘顧楷林’醒了之後,就再也沒喊過自己爹了,突如其來這一聲爹,讓提着戒尺的顧耿僵在原地。
顧夫人由下人攙着,跌跌撞撞出來,看到門口這一幕,當即以爲顧耿又要打顧楷林,忙撲上去將楷林護在身後,眼睛通紅看着顧耿:“老爺,你要是再這麼不分青紅皁白的打林兒,我就帶他去江陵找老夫人,讓他替我們母子做主。”
顧家祖籍是江陵,顧耿有一個八十歲的老母,目前在祖宅中安度晚年。
顧耿氣的眼睛瞪的老大,用戒尺指着蕭騁懷,怒聲道:“你今晚幹什麼去了?”
雖然顧楷林已經死了,但這具身體怕顧耿的程度已經可以和好色媲美了,顧耿聲音陡然提高一個度,他當即就抖了起來:“去春色滿園了,不過孩兒就略坐坐,什麼都沒幹。”
顧母在旁幫腔:“他出門到回來,也就半個時辰,這點時間能做什麼?”
顧耿被髮妻的話噎了一下,握着戒尺還是一臉怒不可遏:“君子不立危牆,就算你去了什麼也沒幹,也要罰。”
“是鄭文煜下帖子邀請我去的,不信您問我娘。”
蕭騁懷眼睫垂了一下,已經徹底放棄掙扎了。
時隔這麼久,顧母聽到兒子終於叫了一聲娘,當即喜不勝收道:“那帖子我見過。”
“你見過,你……”
顧母一臉不耐煩打斷顧耿的話:“老爺,你差不多就行了,是不是非要我翻出,你前兩天跟隔壁街孫秀才喝酒的爛賬,這事才能過?”
顧耿身子不好,大夫叮囑不能喝酒,但他就饞這一口,常常偷偷去和自己昔日同窗孫秀才喝酒。
被髮妻當着兒子面這般說,顧耿當即臉色漲的通紅,甩着袖子罵了句:“慈母多敗兒。”轉身怒氣衝衝進了府。
“別理你爹,他就那樣。”顧母扶着蕭騁懷起身,關切問,“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是銀子沒帶夠嗎?娘……”
顧母孃家是商人的,顧母亦很有經商頭腦,這些年她將自己的嫁妝鋪子打理的井井有條,但凡顧楷林出門廝混,都是她私下給的銀子。
“覺得有些累,就回來了。”蕭騁懷截了顧母的話。
“那就早點回去歇息,娘讓廚房燉了蔘湯,等會兒讓人給你送回去。”
蕭騁懷應了之後,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花樓不覺得,一出來,就能聞到身上一股脂粉味,蕭騁懷不喜歡這種甜膩的味道,回院子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沐浴過後,聽到外面有風聲,便推開窗。
顧家雖然世代迂腐古板,但院子卻修葺的很是風雅。就連顧楷林的院子裡都廣植着竹、梅,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樹,如今剛開春,院子裡的紅梅還在競相綻放。
蕭騁懷在窗邊站一會兒,走到牀邊,正要掀被子時,手一頓,朝後退了幾步,怒聲道:“滾下來。”
一個只穿着褻衣的丫鬟從牀上下來,跪到蕭騁懷腳下,仰着精心塗抹過的臉,一臉不明所以:“少爺,您以前也是讓阿秀這樣幫您暖牀的啊?”
顧楷林以前做沒做過這麼荒唐的事情,蕭騁懷不知道。
但他暫居到這具身體之後,便讓顧母將院子裡所有的丫鬟都換成了小廝。
蕭騁懷臉色剛沉下來,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罵聲:“不要臉的賤蹄子,還敢攀咬主子,來人,拖下去即可發賣了。”
顧母來給蕭騁懷送蔘湯,剛好看到這一幕。
這個叫阿秀的會說話,仗着顧楷林寵她,成天在這院子裡作威作福的。顧母原本懶理她,現在見她明明被打發出去了,還偷偷溜進去爬牀,當即怒氣叢生。
“去,把趙三娘找來。”
趙三娘是京都有名的牙婆,她手上過的都是下等娼妓館的生意。
阿秀當即被嚇的跪在地上,連連向顧母磕頭求饒:“夫人,奴婢錯了,您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少爺,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阿秀手還沒碰到蕭騁懷的衣角,他就迅速躲開了。
跟着顧母的嬤嬤呵斥道:“愣着幹什麼?還不動手。”
幾個小廝進來粗魯的把阿秀拖了出去。
那嬤嬤回頭衝蕭騁懷福了福身子,道:“少爺若不嫌老奴手笨,老奴替少爺換一牀新被褥?”
蕭騁懷本想自己換,但鑑於顧楷林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他不能做跟他人設不符的事情,便輕輕頷首。
嬤嬤將新被褥鋪好,蕭騁懷的蔘湯也喝完了,顧母叮囑幾句,便扶着那嬤嬤的手走了。
出了顧楷林的院子,顧母才嘆了一口氣,對那嬤嬤道:“你覺不覺得,林兒這次醒來之後,變化有些大嗎?”
以前顧楷林對阿秀的寵愛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可今天阿秀手還沒碰到衣角他就迅速避開了,顧母覺得這不像兒子的行事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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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那麼重的罰,有所變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依老奴看,少爺就是氣不順,前段時間不還同您和老爺慪氣,今晚不也喊爹孃了嗎?”
顧母雖然心有存疑,但也覺得嬤嬤說的在理。
“這倒也是,不過這孩子年齡也不小了,我怕他再被老爺打,若真打出個好歹來……”
“那便給少爺說一門婚事,娶了親,興許就好些了。”
顧楷林今年已是二十有一了,按說他冠禮之後便要給他張羅娶親的,可偏生顧楷林是個不願意拘着的主兒,再加上顧耿那邊說,娶親不急於一時,讓他先掙了功名再說,這事就暫時被擱置下來了。
如今再提起來,顧母覺得此法可行,便道:“梅園的梅花開了,明天給各家夫人下個帖子,邀她們過府來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