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銘笑着問她,“有事嗎?”
薛玉蘭淡淡的說道,“有時間嗎?我想簡單的跟你聊兩句。”
“想說什麼,直接說吧。”
“換個地方吧,我怕吵醒了暖暖。”
沈亦銘微微蹙了蹙眉,看了眼牀上熟睡的人兒,起身走出了房間。
去了他們自己的房間,沈亦銘低低的說道,“你是想聊老爺子的事吧,說吧,你有什麼想法。”
“我聽兩個哥哥說了你的決定,我知道你一旦做決定了,要想改變很難,可我還是想要試試,希望你能放過我父親,讓他跟大哥去瀋陽。”
沈亦銘按了按眉心,嘆着氣道,“你不該跟我開這個口,我最不想拒絕的人就是你,可是你讓我爲難了。作爲我的妻子,我多麼希望你能無條件的支持我的所有決定。”
薛玉蘭有點生氣,低吼出聲,“這些年我什麼時候反抗過你?我什麼都聽你的,可這回對象是我父親,你讓我支持你軟禁我父親嗎?他已經八十多了,沒幾年活了,也折騰不出什麼來了,你就不能放過他,讓他安享晚年。一定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嗎?把他軟禁在山莊裡,他受不了這打擊的。”
“在山莊養老,和在別處養老,有區別嗎?他一直不也是住在山莊的,你們爲何看成是軟禁,就當一切都未發生未改變。”
“什麼叫未發生未改變?他身邊的人全換成了你的人,他現在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八十歲的人了,一言一行都被人給監督着,他能受得了嗎?一點點自由都沒有,這還能算得上是人嗎?”
沈亦銘輕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他是你父親,你能這麼想我可以理解,可是你是否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過?這回暖暖沒受傷,只是受到了些驚嚇,如果暖暖出點什麼事,誰能陪我一個完整的暖暖?你讓我怎麼敢把他放走,讓他再有機會去傷害我的家人。”
薛玉蘭閉了閉眼睛,哀傷的聲音說道,“說到底就是因爲暖暖,現在你的心裡,就只有她一個人的存在。你的心被暖暖裝滿,再也裝不下其他任何人。我不懂,八十歲的老人,身邊的人都被你除光了,又有我大哥監視着,他還能惹出什麼事來?你所說的一切藉口都是虛的,你只是咽不下這口氣,你在爲暖暖報仇。”
沈亦銘深深嘆了口氣,低低的說道,“玉蘭,你需要好好冷靜,這事兒我們以後再說。”
沈亦銘說着準備離開,薛玉蘭衝過去攔住了他。站在他面前,洶涌的淚水肆意的流了出來。
“我從來沒求過你什麼,這一次我求你,求你放過我父親,求你看在我跟了你三十年的份上,放我父親一馬。無論他現在做錯什麼事,當初都是他把你給捧上去的。我懇求你能夠飲水思源,給他一次機會。”
沈亦銘伸手幫她擦拭眼淚,眉頭緊緊的擰着,很頭疼的樣子。
“你不該求我,不該讓我爲難。在我心裡,你一直是個識大體,懂分寸的女人,這些年也因爲你的支持,我才能安心的做自己的事情。”
薛玉蘭哭着道,“可這回是我的父親,不管他做錯了什麼事,他都是我父親,你讓我如何保持平靜,假裝事不關己。當初暖暖跪下來求你,你就放過了莫家。現在是不是隻要我跪下來,你就能放過我父親?”
沈亦銘臉色頓時徹底沉了下去,冰冷的聲音說道,“玉蘭,如果你這樣做了,我們的情分也就盡了。我不是無緣無故把你父親軟禁起來,在他做了這麼多錯事之後,我沒有要他的命,沒有毀他的名聲,繼續讓他留在山莊,換一批人照顧他,對他,我已經仁至義盡。倘若你真跪下來求我,我也許真的會改變決定,要了他的命,或是徹底毀了他的名譽。”
薛玉蘭的眼淚嘩嘩嘩的流了下來,他連最後的退路都給堵死了,讓她連開口都不敢。
沈亦銘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放輕鬆些,這是對你父親最好的判決。我也是看在了你和辰鵬的份上,纔會對他如此心軟。”
——
安暖一覺醒來,沈亦銘就坐在她的牀頭,翻看着一本相冊,他的嘴角微微勾着,神情享受,陽光灑在他的臉上,那一幕看上去是那樣的唯美。
安暖躺着,伸手去抱他的腰,慵懶的聲音撒嬌,“二舅。”
沈亦銘闔上相冊,寵溺的在她額頭印上一吻,笑着打趣,“天黑了,你也醒了。”
安暖撇了撇嘴,“莫仲暉呢?”
“他在跟辰鵬談事,談了一下午了。”
“那您陪了我一下午嗎?”
他笑說,“是啊,難得有空,你卻一直在睡覺。”
安暖抿了抿脣,“您在看什麼?”
“相冊,你誓死保護的相冊。”
“莫仲暉的大伯給我的,我就是因爲這個去赴約的。”
“傻孩子。”沈亦銘心疼的揉着她的頭髮,“這相冊裡全是我和你媽的合影,很久以前被你媽丟掉了,沒想到還能找回來。我真不知道,莫平江那裡,還有你媽多少東西。”
“沒有了,這是最後一樣。”
“暉子的大伯太深沉了,這種人其實也夠可怕的,往後吸取教訓,離他越遠越好。”
安暖淡淡的說道,“放心吧,我再也不會被他利用了。”
“是該學聰明點了,不過這回不怨你,是我考慮事情不夠周到,也怪我沒保護好你。”
“二舅,你別自責了,過去的就不提了。你能不能告訴我,莫仲暉的爸爸和大伯會有怎樣的處罰?”
沈亦銘嘆氣,“這個時候了你還關心他們,如果我把他們處死,你肯定也會求情吧。”
“我不會。”安暖低低的說,沈亦銘這樣說,她就知道他們不會死。
沈亦銘揉了揉她的頭髮,笑着道,“我暫時會把他們關起來定罪,看他們往後的表現,如果能夠悔過自新,我想辦法把他們弄出來。不過職位是肯定不會恢復了,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對他們最好的判決。”
“二舅,謝謝你。”安暖抱着他撒嬌。
沈亦銘無奈的笑着道,“有句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和暉子還真是天生的一對。”
“二舅,我能不能再多嘴問一句,薛老爺子會怎樣?”
沈亦銘淡淡的回道,“也就軟禁在山莊,沒什麼大的處罰。”
“二舅,你這次這麼仁慈,我有些不適應。”
沈亦銘在他額頭輕輕敲了一記,悶哼道,“在你心裡,你二舅就是心狠手辣,冷漠無情的人?”
安暖嬉笑着哄道,“那是對別人,您對我溫柔體貼,是舉世無雙的好舅舅。”
這話甜到了沈亦銘心坎裡。
“能不能下牀,咱們去吃晚餐。”
“當然可以,我已經沒事了,不發燒了,也不頭痛了。不過我要先洗個澡,出了很多汗,您先下去,我洗完澡就下來。”
“好。”
——
安暖洗完澡出來,莫仲暉在房間裡。
她一邊擦着頭髮,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咦,你不是在跟辰鵬討論工作上的事嗎?怎麼上來了?”
莫仲暉走過去,很自然接過她手裡的毛巾,幫她擦頭髮。
“事情聊完了,你二舅也終於下去了。”
安暖啐了他一口,“你什麼意思?”
莫仲暉笑說,“虧得你二舅平日裡比較忙,不然我想見你一面都難,他的佔有慾可比我強多了,我還不敢正面跟他搶。”
“莫仲暉,你真是……”
“別對我吹鬍子瞪眼的,我可沒說錯,讓我抱抱。”
莫仲暉把毛巾扔了,把安暖整個抱進了懷裡。
“莫仲暉,別鬧了要下去吃晚餐了。”
“我們今晚回新房,或者回shine吧,不想住沈家了。”
“爲什麼?住這裡有吃有喝的多好,不用你做飯做家務。”
莫仲暉撇了撇嘴,抱怨道,“在這裡你是大家的,我完全沒有跟你獨處的時間,在我們的家裡,你就是我一個人的,我想抱你就抱你,想親你就親你,沒有那麼多顧忌。”
安暖伸手揪了揪他的臉頰,啐道,“別鬧笑話了,這段時間都得住在這裡。”
莫仲暉嘆着氣道,“我寧願你和你二舅還沒和好。”
“莫仲暉,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兩人嬉笑打鬧着來到餐廳,餐廳裡的氣氛似乎並不那麼和諧。
安暖和莫仲暉在沈亦銘身邊坐了下來,老爺子才宣佈開飯。
沈辰鵬開玩笑說,“暖暖,你這把澡洗這麼久,不會兩個人在上面幹壞事的吧?讓這麼大一家子在這裡乾等,有點不厚道哦。”
沈辰鵬如此大膽的玩笑話,安暖羞紅了臉,明明什麼都沒做,此刻卻真像有什麼。
老爺子在沈辰鵬頭上敲了一記,罵道,“你這孩子,說話也不分場合,在我們面前拿你妹妹開心,不想活了。”
“得了,我下次不敢了,你們每個人都向着她。”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安暖總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視線環顧一週,才發現二舅媽始終低着頭,情緒似乎很低落。
老爺子彷彿也感受到了,招呼道,“玉蘭,怎麼光吃飯,多吃點菜呀。”
薛玉蘭放下筷子,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老爺子,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所有人都蹙起了眉,薛玉蘭碗裡的飯壓根兒也沒動過。
“玉蘭,你都沒吃,怎麼就吃飽了呢?是不是亦銘欺負你了?你跟我說,我幫你教訓他。”
薛玉蘭嘴脣動了動,看向沈亦銘沉着的臉,終究沒敢出聲。
“沒有,他沒欺負我,是我身體不太舒服,你們吃吧,我先回房了。”
薛玉蘭起身離開了餐廳,她的離開也讓飯桌上的氣氛變得越發沉悶。每個人都低着頭安靜的吃着飯,沒有人出聲打破這寧靜。
最終老爺子發話,“亦銘,吃完飯你早點回房,女人都是要哄的,與年齡無關。”
沈亦銘沉重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
——
那天晚上,安暖偎在莫仲暉懷裡,輕飄飄的聲音問,“莫仲暉,你知不知道二舅媽爲什麼不高興?是不是跟薛老爺子有關?”
莫仲暉緊緊摟着她,低沉的聲音回答她,“她到底是薛老爺子的女兒,心情肯定會受到影響。但是這回,你二舅已經夠寬容,我想她會感受到你二舅的用心良苦。”
安暖有些憤憤的說道,“薛老爺子爲什麼要這樣對二舅,尹詩涵是他的私生女,二舅媽還是他薛家名正言順的千金小姐呢,況且還有辰鵬在,他怎麼能那樣逼迫二舅。現在事情攪成這樣,舅媽心裡肯定很難過。”
“暖暖,有些事情我們再怎麼努力想改變,可是無能爲力。這個時候什麼都不做,唯有靜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安暖往他懷裡鑽了鑽,認真的說道,“放心吧,往後這類事情,我都不會去管,不會再去影響二舅的決定和立場。”
吃一塹長一智,有些事情是慢慢,慢慢體會的。
莫仲暉忽然一個翻身,壓在了安暖身上,從她的臉頰吻到她的脣。
安暖皺起了眉,低吼,“莫仲暉,我在感冒。”
他笑着道,“我聽說把感冒傳染給別人,自己就好了,所以,你把感冒傳給我吧。”
“你是變態嗎?”安暖氣急敗壞的罵道。
莫仲暉微微一笑,含住了她的脣,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
——
薛玉蘭的房間,沈亦銘吃完飯就回了房間,薛玉蘭已經躺在了牀上。
他有些頭疼,深深的嘆着氣。走到牀邊坐下,低沉的聲音說道,“你不該把情緒表露在老爺子面前,讓他老人家操心。”
薛玉蘭低吼,“可是我裝不了,我父親被軟禁,我沒辦法裝作沒有事的樣子。”
“我說了這不是軟禁,只是換個方式照顧他。”
“夠了,不要說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玉蘭,你爲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蠻不講理?”他有些無力,怎麼也沒想到薛玉蘭會這樣鬧。
薛玉蘭坐起身,委屈的聲音哽咽道,“我跟了你三十幾年,第一次這麼苦苦的求你,可是你完全不心動,甚至對我放下狠話。沈亦銘,我跟你的這三十年,到底算什麼?你把我當什麼?要不我們離婚吧,你也把我給軟禁起來,好讓我去跟我父親作伴。我不管他做了什麼,可對我這個女兒,他一直是寵愛的。”
沈亦銘伸手用力的按着眉心,此刻突突的跳着厲害。
“玉蘭,很多事情你不清楚,我也不願告訴你。離婚這種話以後不可以再說,今天我就當你是情緒激動。辰鵬都這麼大了,我們就安安分分的過下去吧。在我心裡,你一直是個沉靜,理智的人,我不希望因爲薛老爺子的事情,你在我心中的印象完全改變。”
薛玉蘭用力抹了把眼淚,哽咽的聲音說道,“你從來就只會斥責我,什麼時候站在我的立場替我考慮過,那是我父親,你知道我有多自責多難過,他不年輕,八十幾歲了,沒幾年活的了。這些年爲了照顧你父親,我很少回去看他,把他一個人丟在山莊,我不是個稱職的女兒,現在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更加的自責,懊悔不已。我希望我能爲他做些什麼,一點點都好。”
沈亦銘終是不忍,伸手摟住她的肩。
“我能理解你心裡的苦,可是我希望再痛再苦,你都能理性一點,這是作爲我妻子所必須的素養。還是那句話,對你父親,我已經仁至義盡,也請你念在我們夫妻的情分上,不要再逼迫我。跟了我這麼多年,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這些年的苦,而這些苦都是你父親給的,這些年我有沒有在你面前抱怨過他?我考慮到你的立場,更多的事情我選擇獨自承擔。”沈亦銘嘆了口氣,“好了,更多的話就不說了,你好好休息,我相信你會慢慢平靜下來。等心靜了,定了,如果你還有不舒服,再跟我說行嗎?”
——
第二天沈亦銘還留在家裡陪安暖,莫仲暉藉機去了一趟莫家。
莫白靈也在家,看到莫仲暉,告訴他,“你這個臭小子,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你都不接,你知不知道你媽每天在家以淚洗面,活得快不成人樣了。都說兒子養大了是別人家的,這話可是一點都不假,你心裡還有沒有你媽媽,好歹是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的人啊。”
莫仲暉抿了抿脣,徑直走去了唐靜薇的房間。
唐靜薇靠在牀上,整個人臉色很差,眼睛也是腫着的。
看到莫仲暉,她沒有飛撲過去,反而很是淡定。
“你還回來幹什麼?看我的笑話嗎?這回我不會去死,只要有一絲機會,我還得去找沈亦銘報仇。”
莫仲暉蹙起了眉,走到唐靜薇身邊坐了下來。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唐靜薇有些賭氣的說。
莫仲暉低沉的聲音說道,“媽,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好消息,沈亦銘不會把爸爸和大伯怎麼樣,他們兩個都是被薛老爺子和尹厚望利用了,只要爸爸和大伯有悔心,沈亦銘就會想辦法把他們弄出來。”
“你說的是真的?”
唐靜薇一把握住了莫仲暉的手,難以置信的問。
莫仲暉認真的點頭,“沈亦銘沒必要拿這種事來哄我。”
“那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你把?”
莫仲暉神色沉重的說道,“媽,現在這種敏感時期,不可以,等晚些時候,我一定讓你見到爸爸。”
“沈亦銘竟然這麼好,竟然肯放過你爸和你大伯。”
唐靜薇說不出的激動,“你不知道媽媽這幾天有多難過,比死還難受,我寧願有事的是我自己,我代他們去承受苦難。”
莫仲暉嘆着氣道,“媽,生命是自己的,你該爲自己而活。”
唐靜薇笑了笑,轉移話題,“暉子,暖暖怎麼樣了?”
莫仲暉抿了抿脣,低沉的聲音如實說道,“暖暖被大伯和我爸綁架,受到很大的驚嚇,昨天一直在發高燒,今天好點了。”
“可憐那孩子了,你爸和你大伯真是昏頭了。能不能帶媽媽去看看暖暖,媽媽想當面跟她道個歉。”
莫仲暉搖頭,“不用了,她身體還沒恢復,正在家養病,這時候不適合去打擾。”
“那好,你好好照顧她,媽媽不會再給你添亂了。我一直以爲沈亦銘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沒想到他也有講人情的時候。不過我知道這事一定多虧了你和暖暖,媽媽往後一定會對暖暖好的。”
從莫家出來,莫仲暉開着車,沒有立刻回沈家。
他的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暖暖,沈亦銘卻一次又一次的放過他們。他知道他這次沒有臉去開口,於是他主動說會放過他們。這是對安暖怎樣的一種愛,他突然覺得自己沒臉見他。
——
沈亦銘在家陪暖暖,今天一早體溫已經恢復正常,臉色也好了許多。
沈亦銘陪她下下棋,喝喝茶,聊聊天,日子別提有多愜意。
他忍不住笑着道,“暖暖,我已經開始期待我退休後的生活了。”
“二舅,等您退休以後,我天天陪在你身邊。”
“這丫頭,說的我現在就想退休了。”
安暖笑了笑,試探的問,“二舅,二舅媽她……”
“她昨天情緒不太穩定,今天就好多了,放心吧,她沒事的。”
安暖努了努嘴,淡淡的說道,“二舅媽真可憐,有那樣的父親。”
“是啊,可是有些真相我不願讓她知道,少受點打擊。”
安暖忍不住感慨道,“二舅,你真好,你對誰都這麼好。”
沈亦銘摸了摸她的頭髮,笑說,“我對你最好,這個世界上找不出第二個對你這麼好的人了。”
“不,還有莫仲暉。”
沈亦銘寵溺的笑了笑。
沈亦銘正在客廳陪老爺子下棋,安暖在觀戰,時不時搗亂一下。
沈亦銘的貼身警衛突然跑進來,貼在沈亦銘耳邊說了一句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沈亦銘‘騰’的站起了身,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二舅,怎麼了?”
安暖有些擔憂的問。
沈亦銘拍了拍她的肩膀,低沉的聲音說道,“沒事,二舅要先離開一會兒,就不回來陪你吃晚餐了。”
“二舅,你要去哪裡?”
“乖,二舅要開始工作了,在家好好的。暉子回來,讓他給我打個電話。”
沈亦銘簡單的吩咐了句,急匆匆的離開了。
老爺子倒是很淡定,笑着道,“暖暖,坐下,你把你二舅沒下完的棋給下完。”
“外公,二舅這麼着急,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你二舅就是這種大忙人,難得在家休個假,也總是無法安穩,我們都習慣了,你也要慢慢習慣。每天都會有事發生,總要他主持工作。”
聽老爺子這麼一說,安暖釋然了些。可不知怎地,一顆心總砰砰砰的蹦跳着。
——
沈亦銘走出沈宅,上了車,此刻臉色更沉了幾分,壓低聲音道,“到底怎麼回事?”
“那邊傳來消息,莫平江吞硬幣自殺了,留下一封遺書,遺書還是給小姐的。”
“這個愚蠢的男人。”
沈亦銘趕到的時候,莫平江已經搶救無效。
“先生,這是莫平江留下的遺書。”
信封上寫着安暖親啓字樣。
“先生,現在該怎麼辦?”
沈亦銘在辦公桌前坐下,伸手撫了撫額,事情一波又一波,以爲已經結束,莫平江竟然來了這麼一出。
“這事兒先不傳出去,也不要讓暖暖知道,去聯繫暉子,聯繫上讓暉子來我這裡一趟,我親自跟他談。”沈亦銘有些疲憊的吩咐。
警衛指了指信封,問道,“這封遺書要不要先打開?”
沈亦銘低沉的聲音說道,“先打開,我看完再重新封上。”
遺書打開,窮勁的字體瀟瀟灑灑寫了整整一頁紙。
暖暖:當你看到這封遺書的時候,我已經離開,請不要爲我感到難過,這是我應得的報應。即便你原諒了我,沈亦銘肯放過我,可我始終原諒不了我自己。當活着變成一種煎熬,死亡會讓事情變得更簡單。
我這輩子光明磊落,可我做錯過兩件事。第一件事當年爲了保住自己的顏面,主動解除和你母親的婚約,讓你母親獨自承受了太多的輿論壓力,做出那種事,我枉爲男人。第二件事,我竟然綁架了你,我自己都無法想象事情怎麼就發生了,我感覺我瘋了,真的瘋了,我竟然對你做出這種事。即便我現在以死謝罪,你母親也不會原諒我。
在這裡平靜了兩天,忽然之間把很多事情都想通了。我明白爲什麼我輸給了沈亦銘,不是因爲他認識你母親在先,而是因爲他是一個有擔當有責任心,人格魅力強大的男人。至少那兩件事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去做。對於他心愛的女人,他始終以一顆真誠的心去對待,他甚至可以爲了你母親放棄一切,乃至生命。而我做不到,我從來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時時刻刻保護着自己。
暖暖,這些年來我活得太累了,死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我最遺憾的是,不能參加你和暉子的婚禮,祝你們白頭偕老,永遠幸福。——莫平江留
沈亦銘看完遺書,心情十分複雜。
這個男人終究是自私的,他用死亡來解脫,他沒想過活着的人該如何去面對。兩個孩子還能坦然的去相愛嗎?
“先生,莫少爺聯繫上了,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
沈亦銘手支着頭,一副頭疼的樣子。
“先生,要不要先把遺書封好?”
他擺手,“不用,等暉子看完再封。”
——
莫仲暉接到電話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警衛的語氣,知道事情似乎有些嚴重。
他萬萬沒有想到,到達沈亦銘的辦事處,得到的卻是大伯自殺的消息,他簡直不敢相信,整個人都懵了。
拿着莫平江留下的遺書,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着。
沈亦銘大手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暉子,你現在是莫家的頂樑柱,這個時候你必須要堅強。這事暫時不能讓你爸爸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莫平山如果知道了,必定接受不了,畢竟莫平江走上這條路,都是拜他所賜。
“暉子,我希望這事不會影響到你和暖暖的感情,你能答應我嗎?”
莫仲暉飄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徑直離開了他的辦事處。
“暉子,暉子……”
沈亦銘在身後呼喊他的名字,可他沒有回頭。
警衛有些擔憂的問,“先生,要不要把莫少爺攔住?”
沈亦銘搖頭,“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那我們現在能做什麼?”
沈亦銘深吸一口氣,低沉的聲音說道,“回沈宅,把這事跟暖暖說清楚。”
——
安暖不知道爲何,給莫仲暉打電話,打了好久一直無人接聽。她一邊打一邊抱怨,“外公,莫仲暉竟然不接我電話。”
老爺子寵溺的說道,“暉子肯定在忙,別一直打了,打擾到他。”
“可是他早上就出門了,現在都天黑了,他還沒回來。”
老爺子揉了揉她的頭髮,無奈的說道,“你這丫頭,你對暉子還不放心嗎?他一定是有事,過會兒就該回來了。”
這時外面響起了汽車的鳴笛聲,安暖激動的跑到外面,卻是沈亦銘的車。
看到沈亦銘和他的警衛從車上下來,安暖有些疑惑的問道,“二舅,你不是說不回來吃晚餐嗎?”
沈亦銘走到她身邊,很自然的攬住了她的肩。
也不知道這丫頭知道真相能不能接受,他忽然有些害怕,從來沒有過的恐懼。
整個晚餐過程,安暖一直心不在焉。
沈亦銘看她吃的這麼少,問道,“暖暖,怎麼了?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老爺子笑說,“她哪裡是身體不舒服,她在想她老公,暉子也真是的,暖暖給他打了一天電話,一直沒接,等他回來,我得好好說說他。”
沈亦銘深吸一口氣,雙手合着,認真的聲音一字一句說道,“暖暖,有件事情二舅要告訴你,但是你答應我一定要冷靜。”
安暖心裡一個咯噔,緊張的問,“二舅,是不是莫仲暉出什麼事了?”
“不是暉子出事,而是莫平江出事了,他吞硬幣自殺了。”
安暖心口猛地一抽,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可能,他好好的,不可能自殺的,二舅,你一定是在逗我玩。”
沈亦銘拿出遺書,“暖暖,這是莫平江臨死前留下的遺書,指名讓你親啓。”
安暖顫抖着雙手接過遺書,打開,一字一句往下看,眼淚水也隨着流了出來,怎麼都控制不住。
“我已經原諒他了,我沒有怪他,他怎麼能這樣?”
安暖泣不成聲,眼淚水沾溼了遺書。
“二舅,你告訴我,這不是事實。”
沈亦銘心疼的將她摟進懷裡,低聲安慰,“暖暖,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應該堅強的去面對。這個時候最難過的人是暉子,他需要你,你必須堅強的陪在他身邊。”
安暖沙啞的嗓音問,“莫仲暉在哪裡?他現在在哪裡?”
沈亦銘搖頭,“暉子今天去我的辦事處,告訴他這個事實之後便跑掉了,我以爲他會回來找你。”
“沒有,他沒回來,我打他電話他也不接。”
安暖找到手機再次撥打他的電話,這回變成了關機。
安暖哭着道,“二舅,他不接我的電話,他一定在怪我,怎麼辦,我必須找到他。”
沈亦銘深深嘆了口氣,低沉的聲音說道,“我讓小王送你去莫家,暉子應該會在莫家。”
沈亦銘此刻不方便在莫家露面,免得影響莫家人的情緒,於是讓他的貼身警衛陪暖暖去一趟,否則這丫頭是不會安心的。
——
安暖到了莫家,走在外面就聽到裡頭的嚎啕大哭聲。
那一刻,她的腳步突然有些遲疑,不敢走進去。
小王也在她耳邊說,“小姐,要不我們先回去吧,改天再過來。”
安暖搖頭,她必須要見到莫仲暉,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大廳裡,莫白靈哭得最傷心,唐靜薇也在哭,還有莫家的一些親戚,也都在,安暖獨獨沒有看到莫仲暉。
莫白靈一看到安暖,扯着嗓子尖叫了起來,“安暖,你還有臉到我家來,我大哥死了,自殺了,都是沈亦銘和你害的,你到底想要把我莫家害成什麼樣子?”
莫白靈朝着安暖衝了過來,伸手就想打她。小王攔住了她,冰冷的聲音警告,“不準對我家小姐動手。”
莫白靈指着門的方向,“滾,請你滾出莫家,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安暖並沒有離開,而是走到了唐靜薇身邊,有些哽咽的聲音問,“伯母,你知不知道莫仲暉在哪裡?”
唐靜薇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安暖,請你先離開這裡。”
安暖咬了咬牙,走出了莫宅。
“小姐,我們先回家吧,也許莫少爺已經回沈家了。”
“不,請你送我去shine。”
她記得莫仲暉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去那個地方。
小王微微點了點頭,讓司機把車子開到shine。
“小姐,我陪你一起上去吧。”
安暖來到shine的頂層,其中有一間門是虛掩着的。安暖走進去,一間很大的室內游泳池,莫仲暉矯健的身姿正在裡頭游來游去。
那一刻,心稍稍的安定了下來,只要能夠找到他。
安暖讓小王先行離開,小王看到莫仲暉在,才放心的回去。
安暖就坐在泳池邊,看着他游泳。她從來都不知道這裡有游泳池,一直以爲這一層全是套房,莫仲暉到底花了多少錢在這麼高層弄出了一個游泳池。
陪着他遊了好久,莫仲暉才上了岸。
安暖把拿在手裡的浴巾給他披上。
莫仲暉面無表情,腳步很快,徑直離開。
安暖緊緊的跟在他身後,走過去挽住了他的手臂。
莫仲暉輕輕甩開。
“莫仲暉,你是在怪我嗎?”
安暖聲音有些哽咽,莫仲暉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刻心裡十分酸澀,“大伯的死是個意外,我跟你一樣,我也很難過。今天給你打了一天的電話,你一直沒接,我很擔心你。晚上二舅回家,告訴我大伯自殺了,還給了我一封遺書,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久久不能平靜。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哭,我要堅強,因爲此時此刻你一定更難過,我想陪在你身邊,陪着你一起面對,你不要推開我好不好?”
莫仲暉沒有說話,徑直走出了游泳館。
安暖咬了咬牙,跟着跑了出去。
跟在他身後進了套房,莫仲暉去了浴室。
她告訴自己,不管莫仲暉對自己什麼態度,她都要留下來,陪在他身邊。
過了好久,莫仲暉才從浴室出來,安暖跑過去竄進了他懷裡,緊緊抱着他的腰,死也不肯撒手。
莫仲暉有些無奈,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安暖抱着他的腰,從他懷裡微微擡起頭,“莫仲暉,如果你難過的話,我的肩膀借給你依靠,可是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趕我走,我們是夫妻,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得齊心協力。”
他低沉的聲音淡淡的說道,“我沒有不理你,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我一定要陪在你身邊。”
他有些無奈,暗啞的聲音說道,“你先去洗個澡。”
安暖努了努嘴,馬不停蹄的跑去了浴室。
很快洗完出來,看到莫仲暉正坐在沙發上發呆,指尖夾着一根菸,卻沒有點燃。
她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心一定很痛,她多麼想幫他分擔些痛苦,可是無能爲力,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遇到事情,可以大哭一場,發泄出來。男人痛的時候只能把苦往心裡咽,再難受都只能隱忍。
“莫仲暉,你吃過晚餐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安暖剛走一步,被莫仲暉緊緊扣住了手腕,他輕輕一帶,將她拉到了懷裡,緊緊的抱着。
“莫仲暉……”
“讓我抱一會兒,安暖,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他略微暗啞的聲音一字一句敲打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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