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暖連着在醫院住了三天,這三天莫仲暉沒來過,連着沈辰鵬也消失了。她不敢去問,不敢去打電話,每天都乖乖的待在病房,大多時間就躺在牀上,看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連下了三天雨,今天終於放晴了。三個舅媽輪流在醫院陪她照顧她。
薛玉蘭看這丫頭這幾天神情一直恍惚,心疼不已。
她私下給兒子打了電話,問起暉子的事,辰鵬反應極大,在電話那頭怒吼,“別跟我提莫仲暉,那個畜生你們別指望他了,趕緊給暖暖重新物色人家吧。”
這通電話內容,薛玉蘭甚至不敢告訴沈亦銘。
看着安暖又盯着窗外發呆,薛玉蘭端着粥走進去。
“暖暖,吃早餐了,這兩天你吃什麼吐什麼,舅媽給你煮了清淡的粥。”
開始安暖並沒覺得有什麼,自打知道懷孕以後,反應極其大,吃什麼吐什麼,吐得幾乎都要虛脫了。可是爲了寶寶能夠吸收道營養,她還是逼着自己吃,再難受也要吃。
“暖暖,舅媽餵你吧,你看你這兩天吐得這麼厲害,臉色都是慘白的,我都不敢告訴你二舅,這要是讓他知道了,鐵定不管工作,飛回來陪你。你二舅工作特殊,舅媽不得不這樣做,希望你能諒解。”
安暖笑了笑,連笑容都是苦澀的。
“舅媽,不要給二舅打電話,不能讓他操心。”
薛玉蘭輕嘆一口氣,“我不給他打,他每天都會給我打,總在電話裡問你的情況,我真怕我會瞞不住,哪天脫口而出,告訴他你其實很不好,妊娠反應極大。”
安暖撇了撇嘴,低低的說道,“不要告訴二舅,不能影響他的工作。”
薛玉蘭摸了摸她的頭髮,感慨道,“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難爲你了,你二舅疼你也是有原因的,你值得被疼愛。”
安暖尷尬的笑了笑。
“暖暖,你以前流產過一次,那時候初期也像現在這樣,反應很大嗎?”
安暖微微點了點頭。那時候反應也很大,可是莫仲暉陪在身邊。她想到那時,她總在夜裡折磨他,讓他去外面買吃的,讓他親自下廚。他總是不折不扣的完成她的要求,再累也會滿足她。那種被捧在手心的日子,彷彿如流水,一去不復還。
“做人難,做女人更難,生一個孩子得吃多少苦。”薛玉蘭忍不住感慨,“當年我懷辰鵬的時候,一度患上抑鬱症,懷辰鵬的時候,你二舅沒時間陪我,我一直很抑鬱。把辰鵬生下來,當時我心想,爲沈家生了個孫子,你二舅總該對我好點了,結果他還是一心撲在工作上,產後抑鬱更加厲害。女人,生孩子的過程中最需要的是男人的愛和溫暖。暖暖,暉子是個好男人,我相信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莫平山的葬禮在今天舉辦,我相信葬禮結束暉子一定會來看你的。”
安暖抿了抿脣,低低的說道,“但願如此吧。”
內心深處還是存着期望的。
——
莫平山的葬禮,這天天氣很晴朗,和莫平江的葬禮不同,莫仲暉選擇了幫莫平山風光大葬。前來悼唁的全是莫仲暉生意場的朋友,合作伙伴。
在商界,莫仲暉向來是個神秘的角色,很多與莫氏企業合作過的人,甚至沒見過他。他們不知道他的愛好,不知道他的弱點,想要接近他卻找不到任何機會。這次憑藉莫平山的葬禮,可以好好巴結巴結這位在商界呼風喚雨的大人物。
前來悼唁的人絡繹不絕,幾乎要將禮堂的門檻給踏破。
沈亦銘沒有親自過去,讓人把花圈送過去了。
老爺子昨天晚上就給他打電話,在電話那頭語重心長的說,“亦銘,明天莫平山的葬禮,你有空還是去一趟吧。人都去了,你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也該煙消雲散了,就當是一個普通的朋友,該到的禮還是得到。”
“父親,您放心,這點禮數我還是知道的。”
倘若沒有這麼大的胸襟,又如何能一步步爬上這位置。
沈亦茹,莫平江,莫平山,這些故人一個個離他而去,他漸漸的也看清了這個世界,看清了生命存在的意義。人活着不用計較太多,開開心心纔是最重要的。
沈亦銘的禮到,唐靜薇心裡憋着一股火,可是她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把沈亦銘送來的花圈丟出去。
站在家屬區,甚至能夠清楚的看到衆人眼裡的光芒,能聽清楚他們小聲的議論聲。
她不得不承認,沈亦銘的禮讓整個葬禮頓時耀眼了起來,讓莫家也瞬間高貴了起來。
一直以來,莫仲暉的背景就衆說紛紜,這會兒也越發神秘了。
沈家除了沈亦銘,沈辰鵬和沈辰風親自到場哀悼,兩人和莫仲暉都有生意上的往來,又是鐵哥們。即便沈辰鵬還在生他氣,可事情的輕重緩急他還是分得清的。
兩人行完禮來到家屬區,唐靜薇和莫白靈都沒有好臉色,可這會兒這些都不重要了。
“請節哀。”
兩人沉痛的說着。
唐靜薇卻有些咬牙切齒,礙於這麼多人,她無法發泄。
莫白靈則把憤怒擺在臉上,厲聲質問,“你們怎麼還有臉過來?”
沈辰鵬眉頭緊了緊,沒有搭理她,轉向莫仲暉,“暉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莫仲暉沉着臉,在猶豫。
“放心吧,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說幾句就好。”
莫仲暉和沈家兄弟倆來到休息室。
曾經因爲安暖的關係,一度走得很近的三個人,突然之間似乎變得陌生了。
良久的沉默過後,最終被莫仲暉低沉的聲音打破,“有什麼事請快說吧,我不能離開太久。”
沈辰鵬手按着額頭,沒有說話。
沈辰風沉悶的聲音開口,“暖暖懷孕你知道的吧!孕期反應很大,吃什麼吐什麼,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如果你看到了,我敢保證你會心疼死。”
莫仲暉深邃的眸子黯淡下去,一顆心狠狠的刺痛着,雙手緊緊握成拳,越來越緊。
“暉子,去看看暖暖吧,這丫頭每天躺在病牀上跟呆子似的,要麼看着窗外,要麼看着門的方向,你真的忍心不再管她,不再管你們的孩子?想想你們經歷了多少才走到一起,就這樣分手不覺得可惜嗎?”
莫仲暉伸手按了按眉心。
“暉子,我知道我們怎麼勸你都沒用,必須得你自己想清楚。發生了這麼多悲劇,我們也很難過,可是你捫心自問,暖暖做錯什麼了?她真的很無辜,那麼善良的她,從不願傷害任何人,就這麼好端端的被捲進了這場風波。如果連你們最後都分手了,我不敢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真愛。”
“請你們幫我好好照顧她!”
沈辰鵬聽到這句話,怒火燃燒了理智,他衝上前狠狠的給了他一拳,莫仲暉沒有躲閃,拳頭準確的落在他的嘴角。沈辰鵬力道很大,莫仲暉嘴角滲出血來。
“爲什麼不躲?”
他低沉的聲音說,“如果揍我一頓能讓你心裡好受些,我願意承受,還是請你幫我好好照顧她。”
“你就打算這樣不負責任了?”
“抱歉!”
莫仲暉說着走出了休息室。
沈辰鵬衝着他落寞的背影大聲吼了句,“莫仲暉,你早晚會後悔,就等着你兒子以後喊別人爸爸吧。”
莫仲暉腳步沒有停留,徑直離開。
他離開以後,沈辰風和沈辰鵬都無力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沈辰風嘆着氣道,“暉子這次這麼堅決,他和暖暖估計危險了。”
沈辰鵬雙手緊緊握成拳,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等着有一天他跪在暖暖和孩子面前,求暖暖原諒他。”
“我不希望有這天,兩個都是可憐的人,站在暉子的立場,莫平山就死在他面前,竟然用自己的生命來反對暉子和暖暖在一起,暉子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我可以理解。畢竟一條鮮活的生命就倒在自己面前,因自己而死。我們再給他點時間,相信他和暖暖這麼多年的感情是經得起任何考驗的。”
沈辰鵬揉着眉心,嘆着氣道,“我擔心暖暖,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她身體原本就不好,現在這麼一折騰,我真不知道這個孩子能不能好好的來到世間。”
沈辰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二伯這麼疼暖暖,怎麼可能讓暖暖和孩子出事。他會保護好他們的。”
——
葬禮結束,唐靜薇和莫白靈身心疲憊的回道莫家。
唐靜薇在葬禮上哭了一天,這會兒眼淚仍是控制不住,“看着這熟悉的家,我感覺平山彷彿沒有離開,到處都有他的影子,這往後日子該怎麼過。”
唐靜薇沙啞的聲音安慰,“放心吧,還有我陪着你。即便你那個不孝的兒子離開你,還有我。”
唐靜薇看向莫仲暉,只見他眉頭微微皺着。
唐靜薇走到莫仲暉身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滿意的說道,“暉子,今天的葬禮非常的成功。你父親生前就是個極愛面子的人,你幫他舉辦了這麼盛大的葬禮,他在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
莫仲暉深吸一口氣,淡淡的說道,“媽,你好好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唐靜薇搖頭,“不想回房,不想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只要靜下來,只要一個人,我就會想起你父親,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媽,我陪你回房吧。”
莫仲暉扶着唐靜薇回房,莫白靈看着心裡酸酸的。她有個女兒,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國外讀書,後來也在國外成了家,幾年都沒回來了。即便兩個舅舅的葬禮,她都沒有回來參加。現在想想真後悔,不該那麼早把她送出去,以至於她對這個家毫無感情。現在,她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只能豔羨的看着別人兒女孝順。
莫仲暉把唐靜薇扶到了房間,躺在牀上,唐靜薇始終緊緊握着他的手,沙啞的聲音低低的說着,“暉兒,媽媽睡不着,你多陪我一會兒行嗎?”
莫仲暉點頭,“我等您睡着了再出去。”
唐靜薇欣慰的扯了扯嘴角,感性的說道,“幸好有你,不然媽媽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暉兒,你是媽媽現在活下去的唯一動力。爲了你,媽媽必須堅強的活着。我要看到你娶妻生子,過上幸福的生活,才能放心的離開。”
莫仲暉神色微微沉了下去。
“暉兒,我知道暫時讓你忘記安暖,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是媽媽相信,時間可以辦到。安暖不見得有多優秀,這個世界上比她好看,比她善良的人多了去。你現在的身份地位,隨隨便便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都比安暖要好上千百倍,不要再對她念念不忘了。”
“媽,您早點休息吧。”
唐靜薇嘆氣,斥道,“暉兒,你不要回避問題,答應媽媽,你不會再去找安暖,否則,我會徹夜難眠。”
“媽,早點休息吧,我明天來看您。”
唐靜薇有些激動的拽住了他的手,“暉兒,這麼晚,你還要去哪裡?”
“這幾天一直忙着爸爸的葬禮,公司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處理。”
唐靜薇有些懷疑,“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公司處理事情?暉兒,你不會是找安暖吧。”
“放心吧,我真的是去公司加班。”
唐靜薇這下心疼了,語重心長的說道,“暉兒,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工作明天再做吧,你也好好休息。”
“我年輕,身體強壯,不礙事,明天來看您。”
莫仲暉說完走出了唐靜薇的臥室。
——
開着車子在夜色中奔馳,只有這時,他纔是自己。
夜,沒有讓他更平靜,而是讓一顆破碎的心越發的傷痕累累,焦躁,不安,越來越痛。
開着車不知不覺就到了醫院,他知道他就在沈老爺子的專屬病房裡,他幾乎能從下面看到病房裡微弱的燈光,可是他沒有勇氣下車,沒有勇氣上樓。他怕自己會不顧一切的抱住她,帶着她遠離這裡。
有時候真想自私一回,不去管任何人,任何事,放棄這裡的一切,帶着她到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離她這麼近,心開始抽痛得厲害。
思念就像洪水猛獸般侵襲着他的心,明知她就在身邊,卻無法靠近。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薄刀片,輕輕在手腕上劃上一道,鮮血立刻涌了出來。
以前他習慣用刀子劃在胸口,因爲離心臟近,疼的時候,他可以假裝是這傷口在疼。後來幾次在牀上,安暖親吻他的時候,嫌棄他胸口的傷疤太難看。
他對她發過誓,不會再傷害自己。然而此刻,心,痛得不能自已。
不知道在醫院樓下待了多久,直到手腕上不再有汩汩的血流出,他纔開車去了公司。
這些天他一直忙於家務事,把公司完全交給了張特助,張特助承受着巨大的壓力,此刻還在加班。
看到莫仲暉,張特助有些驚訝,“莫先生,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
莫仲暉淡笑着道,“我若是不過來,怎麼知道我的特助這麼盡心盡職。”
張特助有些害羞,低低的說道,“莫先生,您謬讚了,其實我是想加班加點把接下來幾天的工作做完,騰出點時間籌備婚禮。”
“準備結婚了?”
張特助點頭,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我女朋友懷孕了,所以我得儘快給她一個婚禮,免得到時候肚子大了,穿不上婚紗。”
莫仲暉眸色黯淡了下去。
張特助以爲他不高興,趕緊說道,“莫先生,我雖然要準備婚禮,不過工作上的事,您交給我的任務,我一樣都不會落下,會不折不扣的完成,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莫仲暉笑了笑,道,“張特助,我如果不信任你,又怎會把你留在身邊這麼多年。”
“因爲莫先生是個念舊的人。”張旭脫口而出,說完就有些後悔了。
他垂下了頭,這才發現莫仲暉手腕上的傷,緊張的問道,“莫先生,你的手。”
莫仲暉淡淡的說道,“小傷,不礙事。”
“莫先生,您這麼晚過來……”
“張旭,你回去多陪陪你未婚妻吧,把你手頭的工作都交給我吧。”
張旭有些愕然,連忙說,“莫先生,不用,我結婚沒什麼忙的,我未婚妻很愛操心,很多事情她都已經準備好了。”
“那你更應該花時間好好陪陪她,她現在可是孕婦,怎麼能所有的事情讓她來準備呢。”
張旭笑着道,“她呀,完美主義,真讓我來準備,她一定會嫌這不好,嫌那不好。”
聽上去像是抱怨的話,張旭嘴角卻掛着寵溺的微笑,那笑容如沐春風。
“莫先生,我把這幾天的工作給您彙報一下吧。”
莫仲暉擺擺手,“你把文件拿過來,我自己看。早點回去陪你未婚妻吧,孕婦總是需要人照顧的。”
張旭沒再堅持,抱了一大摞文件到莫仲暉的辦公室。
張旭把文件放下,並沒有立刻離開,就這樣站在,彷彿想說些什麼。
莫仲暉擡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問道,“還有事嗎?”
“莫先生,我聽說安小姐懷孕了。”
莫仲暉神色黯了下去,簡單的‘恩’了一聲。
“莫先生,我還聽說安小姐情況不太好,妊娠反應很大,您不去醫院看看她嗎?”
莫仲暉眉頭微微蹙了蹙,不悅的哼道,“張特助,看來還是給你多安排些工作,才能堵住你這張八卦的嘴。”
張特助灰溜溜的離開了。
他並沒有回家,給莫仲暉煮了杯咖啡送過來。
莫仲暉嘆氣,認真的問道,“你對你未婚妻是真愛嗎?”
張旭啞然,有些莫名。
“將要結婚的小夫妻不該整天黏在一起,你怎麼反而粘着工作呢。”
“莫先生,我先回家了。”
張旭這次真的離開了。
張旭走出莫氏大樓,擡頭望去,整幢高聳入雲的大樓,只有總裁辦公室那層亮着燈。又到了用工作麻痹情感的日子了嗎?他深深嘆了口氣,這個世界總是充滿無奈。
——
安暖在醫院住得快要瘋了,每天被關在病房裡,窩在病牀上,一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舅舅,舅媽,表哥倒是經常來看她,每個人看她的表情都似乎充滿同情,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幾乎能夠想象他們的心裡話,不說也罷。
這天,她就只吃了點白粥,結果跑浴室吐得一塌糊塗,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舅媽們都擔心壞了,讓醫生來檢查,醫生只說是正常的妊娠反應,只不過比別人的反應大很多。建議她保持舒暢的心情,克服心理壓力。
“大舅,我想出院。”
吐完以後,安暖躺在牀上有氣無力的說。
沈亦沛皺了皺眉,伸手輕撫着她的頭髮,認真的說道,“丫頭,你看你狀態不是很好,還是留下來再觀察幾天吧。在醫院保胎總比回家好。”
安暖搖頭,“大舅,求你了,帶我回去了,醫院的空氣太難聞,我想出去呼吸些新鮮的空氣。”
沈亦沛想了想,道,“我給你二舅打個電話,這種事我可不敢一個人做主,不然你要有個什麼差錯,你二舅非得跟我急。”
沈亦銘最終答應了,但是安排了兩個最權威的醫生跟着回沈家,方便隨時照顧安暖。
只要可以不留在醫院,讓安暖做什麼她都樂意。
——
安暖出院那天,沈亦銘回來,親自接她回家。
走出醫院,安暖仰望着頭頂湛藍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感慨道,“終於可以回家了。”
沈亦銘拍了拍她的頭髮,笑說,“住院真的有這麼痛苦嗎?”
安暖努了努嘴,說道,“住院跟坐牢一樣,想吃什麼醫生都不讓吃。”
沈亦銘摟住她的肩,認真的說道,“回家了也不能吃,以後你的一日三餐我會讓營養師來搭配,現在肚子裡懷了孩子,什麼都得注意。”
安暖撇了撇嘴,開玩笑似的說道,“二舅,若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搬出去住,我可不喜歡這樣被約束。”
沈亦銘手臂緊了緊,嘆着氣道,“二舅也是爲你好,懷孕的人各方面都得注意,你不爲自己着想,也得爲孩子想想。”
安暖手輕輕覆在小腹上,沒再多說什麼。
沈亦銘大手覆在她手上,笑着道,“生命真奇怪,一代代的延續着。很快你都要當媽媽了,亦茹在天有靈該有多開心。”
說道沈亦茹,沈亦銘臉上的表情有些沉痛。
“二舅。”
他笑笑,“我沒事,最近總是想到她,也許她在提醒我,該去看看她了。我得去墓園,把你懷孕的好消息告訴她。他日等寶寶出生,一定要帶過去給她瞧瞧。”
——
回到沈家,家裡人幾乎都到齊了,連大表哥都帶着表嫂回來了。
竇雅娟準備了一桌美味佳餚,可擺在安暖面前的卻只有幾道營養師準備的補品。
“暖暖,這些是你吃的,其他你都不能吃。”
安暖翻了翻眼睛,“爲什麼?”
“因爲孕婦要特別對待。”
安暖撇了撇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第一次懷孕的時候也沒那麼講究,想吃什麼莫仲暉就給她買什麼。照現在這情況,她若想吃燒烤,豈不是做白日夢。
大嫂似乎瞧出了她的情緒,笑着道,“暖暖,你一定要聽醫生和營養師的,懷孕十個月,堅持一下,往後生個健康的寶寶出來。我懷沈子墨的時候,正當夏天,你哥連我最愛吃的西瓜都不讓我吃,我一度因爲這事跟他吵架,可時候想想,一切都是爲了孩子。我懷孕那十個月,沒有生過一次病,沒吃過一顆藥,沈子墨生出來也很健康,很可愛。那時候我躺在病牀上,看着沈子墨小小的身子睡在我身邊,我就想,幸好有你哥,不然依我這咋咋呼呼,又任性的毛病,指不定孩子早被折騰沒了。”
“大嫂真幸福。”安暖由衷的說着,大表哥和表嫂雖然回來次數很少,可安暖能夠看到他們之間很恩愛,一家三口總是那麼幸福的模樣。
大嫂笑了笑,說道,“暖暖,我跟你說這麼多可不是曬幸福,我是想告訴你,孕婦辛苦十個月,爲了孩子一切都值得。你現在可比我那會兒好,那會兒我跟你哥不在北京,全是他一個人照顧我。現在你懷孕,家裡這麼多人照顧你,你可要好好聽話。”
安暖認真的點頭,挽着沈亦銘的手臂,撒嬌,“爲了寶寶,我一定會聽話,好好照顧自己。”
沈亦銘把她摟進懷裡,很是欣慰。
——
吃完晚飯,沈亦銘帶她出去散步,沈辰鵬也起鬨跟去了。
呼吸着山林中新鮮的空氣,安暖感覺心情瞬間好了許多。
沈辰鵬摟着她的肩膀道,“老妹,以後每天吃完飯老哥陪你散步,你覺得怎麼樣?”
安暖挑眉看他,“你能保證以後每天都回家吃晚飯?”
沈辰鵬大喇喇的說道,“那是當然,爲了你,我做什麼也願意呀。”
“真的?”
沈辰鵬很肯定的點頭。
“那你明天帶我去見莫仲暉吧。”
安暖突然來了一句,晴朗的夜空彷彿一聲驚雷,沈亦銘和沈辰鵬同時蹙起了眉。
“暖暖,暉子他這樣對你,你還非他不要?”沈辰鵬有些生氣,想到莫仲暉那張冷漠的臉,他就覺得生氣。
安暖抿了抿脣,低低的說道,“二舅,我想見他一面,你讓我見他一面好不好?我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沈亦銘表情十分凝重,深深嘆了口氣,低沉的聲音說道,“暖暖,莫家接連出事,暉子一時之間接受不了,給他點時間,他會回到你身邊的。”
“不,我已經等了他很久,在醫院我天天都在期待,我不想再這樣等下去,讓我見他一面,有些話想要當面跟他說清楚。”
沈亦銘猶豫了很久,終是點頭了。
“讓辰鵬陪你去見她吧。”
沈辰鵬在一旁憂慮起來,他多麼害怕莫仲暉殘忍的拋出兩句話,把暖暖的心徹底傷透。見證過兩人不易的愛情,他多麼希望兩人能夠好好的,牽手走下去。可是太多的無奈,太多的阻礙。
沈亦銘握住了安暖的手,磁性的聲音說道,“孩子,不管他什麼態度,你都要好好的。不管將來如何,你還有我,整個沈家都是你的靠山,你的依靠。”
安暖偎進了沈亦銘懷裡,有些哽咽的聲音說道,“二舅,我有你們已經很幸福,現在又多了個孩子,不管我和莫仲暉能不能走下去,我都會好好的,會堅強。我很愛他,也不想我的孩子沒有爸爸,所以我會去努力,讓他回到我身邊。”
沈亦銘有力的雙臂緊緊摟着她。
沈辰鵬在一旁看着,突然難受了起來。如果顧秋對他,能像安暖對莫仲暉那樣堅定,他們又怎麼可能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盡頭。
——
沈辰鵬一回自己房間就給莫仲暉打電話,好在這廝還肯接他的電話,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有事嗎?”
“有事,安暖想見你一面,你什麼時候有空?”沈辰鵬開門見山地說。
那頭沉默着。
沈辰鵬火了,低吼,“別忘了你們還是夫妻關係,你這樣一直吊着什麼意思?要麼繼續過日子,要麼離婚,總得見面談一談吧。我妹妹已經不年輕了,你若是不要她了,趁早放了她,我們還替她另作安排。”
“抱歉,我最近都比較忙。”
“莫仲暉,你別太過分!我就不信你忙到見她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抱歉,真的很忙。”
莫仲暉淡漠的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沈辰鵬再打過去已經關機。他氣得恨不得把手機直接砸他臉上。
坐下來平靜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冷靜。他覺得有必要去跟暖暖談一談,輕輕敲了敲她的房門,裡頭響起一聲很清脆的‘請進’,他才推門進去。
此時,安暖正靠在牀上,拿着手機在把玩。
她脆生生的喊了聲‘哥’,每當這丫頭喊他‘哥’的時候,他都覺得整顆心都要融化似的。
走到牀沿坐下,低沉的聲音說道,“懷孕了怎麼還拿着手機呢?我要是跑去我爸那邊告個狀,保證你的手機會被沒收。”
安暖努了努嘴,把手機放在了一邊。
她現在總習慣性的去看手機,深怕漏掉任何一通電話,可是一段時間下來,手機始終很平靜,甚至連個詐騙電話和短信都沒有。
“我剛剛給暉子打電話了!”
沈辰鵬開門見山的說。
安暖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他怎麼說?”
“他說他最近很忙,沒時間見你。”
此時此刻,再隱瞞再欺騙只會讓這丫頭更受傷。
安暖咬了咬脣,垂下了頭,原本澄澈的眸子瞬間黯淡了下去。
沈辰鵬心疼不已,大手用力扣在她肩膀,低聲安慰,“丫頭沒事,你還有我們。”
安暖咬了咬脣,低低的說道,“我還是想見他一面,不管他有沒有空,我明天去莫氏找他,哥,你幫我。”
沈辰鵬無奈的嘆氣,“暖暖,你這又是何苦了,這個時候就算你去找他,他也不會回到你身邊的。給彼此多一點時間吧。”
“不,就明天,我想見他。”
“暖暖。”
“明天是我們的紀念日,領證一百天。”
她每天都在計算,數着日子在過。時間這東西,飛逝的太快,她完全來不及抓住,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沈辰鵬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道,“乖,不早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去莫氏。”
“謝謝哥。”
——
沈亦銘也是個愛操心的人,想着安暖的事,他怎麼也睡不着。
薛玉蘭一覺醒來,發現身邊沒有人,她起身查看,看到沈亦銘一個人坐在陽臺上,寒風將他的睡衣吹起,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和淒涼。
她輕嘆了口氣,拿了件他的外套,走出陽臺。
把外套搭在他肩頭,她陪着他坐了下來,“這麼晚還不睡,是不是在想暖暖和暉子的事?”
“一早我就知道,這倆孩子走到一起不是那麼容易,當莫平山和我站在對立面時,我就開始擔心,當初也想着拆散他們,可這倆孩子愛得太深。後來我想,他們那麼相愛,也許家庭並不能構成任何威脅,在一起也是有可能的。暉子多次在我面前保證,無論他的家人怎麼反對,他一定能安暖幸福。我相信了他的話,把暖暖交給了她。到頭來才發現,我當初一時的心軟,給這丫頭帶來了更多的痛苦。事情已經到這地步,他們還能堅定不移的走下去嗎?我家丫頭還是那麼堅定,暉子已經猶豫了。”
薛玉蘭也難過,握住他的手,安慰,“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就算操心也沒用,孩子們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我總覺得暉子不會那麼輕易放手。”
沈亦銘搖頭,聲音有些低沉,“如果倆孩子最終以分手告終,我會自責。”
薛玉蘭皺起了眉,認真的說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莫平山和莫平江都是自殺,與你無關。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心狠的父親,用自己的死來反對兒女的感情。”
“不管怎麼說,他們兩個都死在我的地盤,或許我從一開始就放過他們,不等到他們悔改,悲劇就不會發生。”
薛玉蘭眉頭蹙得更深了,“亦銘,你千萬不能這麼說,對莫家,你已經夠仁慈的了。換做任何人,那倆兄弟都會被定死罪,可是你顧及到暖暖的立場,已經對他們法外開恩,只是他們不懂得珍惜。亦銘,你千萬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他們兩兄弟的死與你無關。”
沈亦銘深深的吸了口氣,不再多說。
“我去看看暖暖睡得怎麼樣。”他有些不放心。
安暖躺在牀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她不停的跑到浴室嘔吐,吐到後來變成乾嘔,整個人癱坐在浴室,渾身無力,站不起來。
那一刻,她多麼希望身邊能有個人,用他溫暖的大手,扶她一把。
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那麼巧合,每次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總不在她身邊。
這時,沈亦銘輕輕推門進去,看到大牀上竟沒有人,他着急的呼喊,“暖暖。”
聽到聲音從浴室傳來,“二舅,我在這裡。”
浴室的門是開着的,沈亦銘從外面就看到安暖坐在地上,趴在馬桶上乾嘔。
心裡說不出的疼痛,他趕緊走過去把她從地上撈了起來。
“這麼冷的天,怎麼坐在地上呢。”
安暖笑,淡淡的說道,“我剛剛站不起來。”
沈亦銘心疼得說不出話,眼睛都紅了。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放到了大牀上,細心的幫她蓋上了被子。
“二舅,這麼晚,你怎麼會過來。”
“我不放心你,想看看你睡得好不好,看來以後晚上也得留個人在你房裡照看着。”
安暖笑了笑,“我沒事,只是剛剛吐得有點厲害,這會兒躺下好多了。”
“你媽媽當初懷你的時候妊娠反應也很大。”
安暖瞪大了眼睛,“您怎麼知道的?”
“從你媽媽的日記裡看到的。”
安暖豁然開朗,開玩笑說,“二舅,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後會生女兒?”
沈亦銘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笑着道,“哪有這麼多說法,不過我倒希望你生女兒,我喜歡女孩。”
安暖努了努嘴,打趣,“人家都是重男輕女,您老是重女輕男,孩子不姓沈您就希望是女兒,這要是以後辰鵬的媳婦要生,您肯定希望她生兒子,爲沈家傳宗接代。”
沈亦銘大笑出聲,“我可沒那麼封建,況且爲沈家傳宗接代也輪不到我,我可不是真正的沈家人。”
“外公聽到這話可得傷心了。”
沈亦銘寵溺的笑笑,把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
和沈亦銘輕輕鬆鬆的聊着,安暖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沈亦銘久久都沒有離開,一直坐在牀頭陪着她,深怕她隨時會醒來。
看着她睡熟時皺起的眉頭,他心疼得厲害,伸手幫她撫平。
他在想,倘若她不是他沈亦銘的女兒,她和暉子會不會經歷這麼多的磨難?也許早該幸福了,又或者早被莫家給解決掉了。
“暖暖,作爲我的女兒,是福還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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