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啪嚓”一聲響,一根脊柱被侵徹身體的衝擊力直接折斷。破壞力並沒有滿足於一根骨頭,還在貪婪地繼續擴散。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蒼火幫年輕一些的長老失去了胸口以下的知覺,同時也感受到來自雙臂的巨大疼痛錯覺。他知道大難臨頭,立刻嘗試垂死掙扎,但他發現自己甚至無法擡起雙臂去抵擋奔向他頭蓋骨的另一次錘擊。
一定要補刀,對於生死仇敵,一定要補刀。莊續騰遵從內心的渴望,貫徹了顛古不破的補刀真理,抓住機會砸斷敵人脊柱之後,立刻趁敵人失去抵抗能力的時候追加一錘,敲碎頭蓋骨、打爛腦漿,使其徹底斷絕生機。
此時,一團灼熱的粘稠火焰噴射到背上,溫度不斷升高。莊續騰不知道蒼火幫用的是什麼燃料,居然可以模擬出岩漿的質感,溫度也能隨着燃燒進程的發展,逼近一千度大關。
之前的岩漿噴射都閃避掉了,這一次爲了抓破綻消滅對手,沒有躲閃空間。莊續騰一個蓄力,猛地跳高,踩着牆壁來到路邊建築的陽臺上。他順勢脫掉外套,抓在手中用力甩動,總算抖落大部分粘黏的燃料。
鬼影能量彈向莊續騰襲來,他先後左右橫跳,惹得鬼影能量彈轉向,然後靈巧閃開。與此同時,他也翻下陽臺,一手抓着還帶着火焰的外套,另一手扶着已經斑駁的牆壁,直直地朝着地面落去。
此刻,蒼火幫最後一名長老擡起顫抖的手臂,向不遠處的混混們索要武器。在之前的戰鬥中,他的手槍打光了子彈,影從槍戒不斷的開火已經讓他的手臂痠痛腫脹,所積累的副作用已經逼近極限。儘管已經緊急注射了藥物,可他的耐力確實已經快要撐不住了,而對面的僱兵似乎還可以活蹦亂跳。
畢竟是老了,不如剛剛死掉的另一名長老年輕。他開始理解對手奈客的戰術思路:兩個長老的戰鬥能力差不多,那就先幹掉年輕的,這樣戰鬥的疲勞會幫助他解決年老的。
但是那小子怎麼一點都不累?他……蒼火幫長老突然意識到,在整場追逐戰中,眼前的僱兵極少使用影從武器,多數威脅來自他投擲出來的鋁熱劑炸彈以及不斷揮舞的破甲錘。相反,不斷使用影從槍戒的、不斷使用噴火植入體的、不斷利用植入體提高速度和敏捷性的全都是他們。
此刻,他意識到自己與眼前的僱兵之間存在巨大的戰鬥力鴻溝。如果兩個人單挑,自己早就應該死了。就算是二打一,現在的勝率也無限傾向於對方。
“給我槍!”長老伸出手索要。感受到越來越嚴重的植入體副作用,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化學能武器上。雖然提前說了這一場戰鬥只屬於場內的三個人,其他人不得援助,但長老平時積累的威信尚在,他也沒少對下面的人施以恩惠,因此還是有十幾把槍扔進戰場之中。
“耍賴皮啊……”莊續騰輕輕落在地上,一邊拍打滅衣服上最後的火苗,將它穿起來,一邊對蒼火幫的行爲表示鄙視。他並沒有立刻發起攻擊,倒不是勝券在握、人飄了,而是需要稍稍休息一下。在此期間,他將植入體形成的副作用通過怨氣轉移給蒼火幫衆,儘量減輕身體疲勞,吃兩口高熱量的甜食能量棒補充體力,另外就是將死者的怨氣轉移給還在戰鬥的人。
最後的蒼火幫長老一直都認爲身體的疲勞是因爲自己年齡大了、久不戰鬥以及對手給的壓力實在太強,完全沒意識到他現在扛着一個活人與一個死人的多重疲勞。他已經將最後的希望放在槍械上,剛要伸手撿拾武器,就看到莊續騰一個閃身,將之前丟在地上的霰彈槍率先撿了起來。
“這也在你的計劃之內嗎?”蒼火幫長老搖搖頭。他並沒有停止動作,仍舊彎腰撿起槍。他以爲莊續騰會趁此機會開火,沒想到等他撿起手槍、打開保險、擡起胳膊做出瞄準動作之後,莊續騰仍舊只是端着霰彈槍,並沒有對他射擊。
“霰彈打不穿我的裝甲皮膚,而我手裡的大口徑子彈在近距離上可以打穿一釐米厚鋼板,你承受不住的。”蒼火幫長老說道:“最終決定勝負的還是武器。”
莊續騰將嘴裡的食物嚥下去,慢慢挺直腰桿,深吸一口氣。他感覺休息得不錯,大部分疲勞都得到轉移,自己至少恢復到最佳狀態的九成,應該可以應付接下來的局面,便決定結束蒼火幫長老的生命。
他很清楚自己在戰鬥能力上佔有優勢,兩個長老之間形成不了配合,他們1+1的追擊達不到2的效果,因此莊續騰能夠從容地各個擊破。但伊莎貝拉還在,這麼多蒼火幫的混混還在,莊續騰必須稍稍放慢進度,給自己調整和休息的時間,儘量爭取勝利的機會。
真要下定決心用槍結束戰鬥,那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莊續騰走向蒼火幫長老,隱形的怨靈僕役鑽入他的手槍中,緊緊頂住擊針,不讓它撞向子彈底火。
蒼火幫的長老連續扣動扳機,然後白白浪費了三次機會,此時莊續騰已經走到他面前。兩個人立刻開始用槍械當做近戰武器互相毆擊,可近身搏鬥是莊續騰的強項,戰局分明已經落到了他的控制之中。也就是三個回合之後,蒼火幫長老吐出的最後一口火焰被莊續騰扭頭躲開,還沒等他閉上嘴巴,霰彈槍的槍管已經順勢塞了進去。
“砰!”霰彈在口腔內飛出,巨大的氣壓讓那張臉皮如同氣球一樣脹了起來,幾乎要從顱骨上脫離。只見零星的火焰和奔騰的氣流從鼻孔、嘴角出噴射出來,而細小的霰彈全都被口腔、喉嚨以及附近的身體組織承接。只一槍,蒼火幫長老就瞪眼了,手腳同時抖動,那把開不了火的槍順勢掉在地上。
“咔咔”,莊續騰泵動上膛,同時向前推槍管,直接把蒼火幫長老按到在地。他扣動扳機,一槍、一槍、一槍。連續三槍,打得屍體的後腦勺都薄得能夠看到火光了,這才停下。他抽回霰彈槍,只見槍口和口腔都繚繞着焦糊味的黑煙,亂竄的霰彈在金屬上啃出十數個細小的缺口。
裝甲皮膚形成了一個封閉而堅固的“悶罐”,這個空間內不適合開槍。局部積聚的熱量和飛不出去到處亂撞的霰彈彈頭導致槍口受損,爲免炸膛,這把槍以後最好就不用了。當然,一把槍換了個同樣以後不能再用的人頭,也算是值了。
莊續騰丟掉霰彈槍,緩緩突起,目光掃過那些蒼火幫成員。在他的掃視下,蒼火幫有謾罵的、有悲傷哭喊的、有挑釁的,但就是沒有衝上來與他戰鬥的。至此,蒼火幫最高的三位長老全都死在莊續騰手上,從名義上說,蒼火幫已經被他滅了。
能把這些幫派成員嚇住就好,莊續騰完全不想在這個時候翹尾巴。此時的局勢看似平靜,其實就像彈簧壓到了最緊,只要稍稍處理不好,比如多說一句挑釁的話,那幫傢伙就有可能衝上來進行圍毆。如果真發生那樣的情況,莊續騰就不得不使用病號小姐來個女妖之嚎,而且肯定會波及自己。保持現狀就好,保持現狀就好……
莊續騰收回目光,轉頭並走向伊莎貝拉。他一句話不說,連滿地的槍都不(敢)撿,一定要先走到公司的代表身前。“我打贏了,”莊續騰說道:“現在該你展示信用了。”“你去領人吧!”伊莎貝拉雙臂抱在胸前,微笑裡帶着強大的自信。“我在這裡,蒼火幫的傢伙不會造次。你領出來的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沒人會阻攔。”
“我會讓她去音樂餐廳,她不會在那裡被另一波人抓住吧?”
“不會,沒必要,今天的行動已經差不多了。”伊莎貝拉說道:“PCPD已經接到消息,正在趕來的路上,還有一些不聽話的新聞媒體。蒼火幫自己的實力不夠,沒能完成任務,甚至兩個只想着保存實力的長老聯合起來都沒能打贏一個僱兵,丟人丟到家了——我這就會下達撤退命令。”
莊續騰眯起眼睛。他現在完全懂了,這一次蒼火幫的行動就不是爲了奪取資源或者展示實力,就是想用中間人-僱兵的力量來削弱蒼火幫。莊續騰悟到了:鼎鑫魔創要拋棄蒼火幫,在場所有幫派成員,除了極少數有特長、肯聽話、不顯眼的之外,其他都是棄子。
他很謹慎,想通了但是沒有說出來。伊莎貝拉通過微表情分析,知道奈客明白了,也看出他聰明地閉口不談,便覺得這小子更加招人喜歡。
莊續騰點點頭,大踏步走進“藝術家工作室”,然後按照流星偷偷告訴他的方法,七拐八拐地找到入口。此時,流星已經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但看到莊續騰後,自殺的勇氣立刻消失,一下子撲進莊續騰懷裡大哭起來。
她太委屈了,只覺得自己倒黴透頂。明明有兩條逃生暗道,卻陰差陽錯的全部失效。如果不是反應快,她在暗道裡就被抓住了,差點來不及再逃回來。當然,回來也是被堵在工作室,如同關在籠子裡的貓。
莊續騰摸摸流星的頭,說道:“收起眼淚,等真正安全的時候哭。打起精神來,你要從這裡出去,儘快到音樂餐廳去。剛纔我在屋頂上看了一眼,那邊落下了防彈鋼板,蒼火幫沒能攻進去,裡面肯定還能照顧你。前門不好進就從後門走,然後從餐廳的通道離開。”
“我害怕。”流星用力擠眼睛,好不容易纔關閉淚水之閘。“鼎鑫魔創和蒼火幫的人,他們沒有信用的!奈客,你不能相信他們。”
“你被堵在這裡,已經是最差的局面。暫時相信一點,從這裡出去,至少還有一線生機。聽我說,那個伊莎貝拉的主要目的還是消耗掉蒼火幫的力量。如果不是爲了這個,她一拳就能打穿牆壁,你這裡的防護根本堅持不了這麼久。”
“我知道……我只能賭一把。我已經把資料都刪除了,這裡沒什麼重要的東西。奈客,謝謝你來救我……”
“行啦,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還沒有完全過關吶!”莊續騰拍拍流星的後背,說道:“出去之後向右轉,然後一直低頭看路,直直地走,道路盡頭就是音樂餐廳。我算過,大約需要六百步,所以你就專心數數,數到六百步再擡頭。”
“好……”儘管流星害怕開闊環境,但這個時候除了咬牙堅持之外,也沒有其他好辦法。
莊續騰牽着流星的手來到門口,將她的腦袋壓低,讓她記住只看腳下,不要擡頭。之後,流星深吸一口氣,顫顫巍巍邁出最重要的第一步,數了一個“一”,然後再邁出下一步。就這樣,她下了臺階,向右轉,沿着人行道向遠方走去,越來越遠。
“讓開路。”伊莎貝拉下達命令,蒼火幫的人咬牙切齒地讓路。雖然他們做出各種猙獰的表情,但是流星低着頭又看不到。除了被突然的喊叫嚇了幾跳,流星確實沒受任何刁難,順利穿過蒼火幫的人牆,離着音樂餐廳越來越近。
此時,伊莎貝拉看着莊續騰的雙腳,它們全都縮在建築物內側,從進去之後就沒有一刻出過門框。她笑了笑,問道:“你什麼時候想明白的?”
“想明白什麼?”莊續騰反問道。
“只有一個人能夠離開這棟建築物,要麼是你,要麼是她。如果你們兩個一起出來就是違約,我會立刻出手抓住她、制伏你。”伊莎貝拉平靜地說着,絲毫不以爲恥。“你什麼時候想明白這一點的?”
“從一開始就明白了。你說的很清楚,我贏了兩個長老,可以進房子讓一個人走。呃,原來你在這裡面還有陷阱啊?我一直都想着讓她離開,沒想過可以跟着一起走。”
“你還在扮演一個老實且不太聰明的角色嗎?挺像的,但我確信你不是那種人。”伊莎貝拉麪帶微笑,說道:“公司不缺情報官,但是狡猾又能打的人永遠都不嫌少。”
“還想招募我呢?我剛打完仗,你讓我好好想想。我現在做僱兵挺開心的,錢掙了夠花,想休息就休息,名號放出去他們都得豎起大拇指。去公司能得到什麼呢?更強的人在上面管着我,讓幹什麼就得幹什麼,不太可能說不。雖說在植入體啊、培訓這些方面能夠提高,但是面對的風險也高啊!公司不會讓我白白佔了那些成本,一定會讓我幹危險的活兒。我現在的中間人比較笨,能讓我佔便宜。公司裡面有這樣的冤大頭嗎?”
伊莎貝拉收起笑容,表情變得非常嚴肅,看樣子真的在思考莊續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