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祉的要求的確很簡單, 他只是讓安若陪他去一次遊樂園。
安若有些意外,“爲什麼想去遊樂園?”
“算是圓我兒時的一個夢吧!我出生的那個地方比較落後,在電視上看到大城市的遊樂園一直都很嚮往, 可我老家根本沒這種條件, 後來終於建成了一座遊樂園, 爸媽卻離婚了, 所以這個夢想一直都只是夢想……”顧祉語氣輕描淡寫, 眼底卻深藏着一絲黯然,“我經常告訴自己,要懂事一點, 不要提會讓別人討厭的要求,可當看到別的小朋友們在父母的陪伴下盡情玩耍的時候, 還是會有些羨慕。”
安若隱約知道他的童年並不幸福, 但聽他親口回憶那段過往, 心底還是狠狠抽痛了一下。她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溫柔地笑:“今晚就讓顧祉小朋友夢想成真!”
柔軟的觸感讓他心中悸動, 尤晴晴說得果然沒錯,只要他表現得稍微可憐一些,很容易就能激起安若心中的保護欲。
他不在乎這種情感究竟是出於同情還是憐憫,只要她不防備他,他就有機會見縫/插/針, 一點一點地擠開時景, 徹底進駐到她心裡。
他反手握住她纖細的手指, 繼續裝傻白甜:“爲什麼是晚上?”
安若沒有注意他的小動作, 耐心解釋:“因爲我們小顧現在是明星了, 白天去的話肯定會引起轟動,所以還是低調點好。”
他竟然忘了這一茬, 不由贊同地點頭,還記得偶爾幾次出去散步,明明已經遮擋地很嚴實了,卻還是被某些眼尖的粉絲認出來,激動地把他重重圍住,簽了半個多小時的名才脫身。
他很感謝粉絲的厚愛,所以對粉絲的要求幾乎有求必應,但這回不同,他和安若的二人世界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我覺得晚上也不保險,”顧祉俊秀的眼微眯,狡黠一笑,“我們還是等關門後再去吧!”
深夜23:15——
安若活了28年,從未有過逃票的經歷,因而當顧祉告訴她要從面前高高的圍牆上翻過去時,震驚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還是打電話給負責人,讓他來開門吧。”
“別!”顧祉按住她撥號的手,“安若姐,人家已經下班了,這樣興師動衆的不好。”
安若眉心微蹙:“可是□□過去更不好,萬一被監控拍到,流傳出去,會對你造成負面影響。”
顧祉的回答是替她拉高了紗巾,遮住大半張臉,然後俯身湊近,與她剪水般的雙瞳對視,“在我生日前夕,安若姐,你就讓我任性這一回,好嗎?”
這孩子都換上懇求的語氣了,她還能說什麼,當然是妥協了。
安若雖然應允了,但怎麼翻過去也是個問題。這堵圍牆少說有近三米高,她雖然不矮,但□□這種事從來沒嘗試過,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處着手。
“安若姐,你先踩着我的肩,我把你託上去,然後在上邊等我一會兒。”
說着顧祉便蹲了下來,將肩膀留給她。
安若看着他並不算寬厚的肩,猶豫着沒有動作。
顧祉看出了她的顧慮,鼓勵地笑了笑:“別擔心,你很輕。”
安若詫異:“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抱過你啊!”而且不止一次……
他的神情太過坦然,語氣也理直氣壯,反倒讓安若臉頰一熱,好在有紗巾擋着,應該看不出她臉紅了。
她豁出去了,脫了高跟鞋,光腳踩到了他的肩上,顧祉似乎真的沒費多少力便將她託了起來,她雙手觸到牆頂,在他的指示下攀了上去。
安若剛坐穩,那個少年就單手一撐一躍,眨眼便坐到了她身旁,動作太迅速,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她瞠目結舌:“你……怎麼上來的?”
顧祉得意地揚眉,“拍戲的時候王導讓我學過兩天跑酷。”
才學兩天就這麼矯健,厲害了!
顧祉上來的時候另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他握住她的腳踝,很自然地想替她穿鞋。
這個動作太過曖昧,安若往後縮了縮,“我自己來。”
顧祉並未鬆手,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看高懸的距離,如願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膽怯,閒閒地笑了:“安若姐,你確定要自己來麼?”
“……”安若咬了咬脣,“那麻煩你了。”
這麼高,萬一摔下去可不是鬧着玩的!
“不麻煩。”顧祉如願以償,愉悅地笑出了聲。安若這雙高跟鞋的設計有些複雜,腳背的位置延伸出幾根系帶,綁起來有些繁瑣。
三亞冬天的夜晚也帶着融融暖意,安若穿了一襲淡綠色長裙,四肢纖長,膚白勝雪,在夜風的吹拂下,裙袂翩飛,她靜靜地坐在牆垣,恍如蝴蝶停棲,美不勝收。
少年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豔和迷戀,他目不轉睛地凝視了一會兒,直看得她不自在地催促,才低頭替她穿鞋。他握住她秀美的雙足,待她穿進鞋裡後,微微撩起她的裙襬,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腿,他眸色一深,溫熱的手指擦過她的肌膚,一絲不苟地替她綁好了每一根系帶。
不知過了多久,顧祉終於完成這一切,替她理好裙袂,溫柔地笑:“好了。”
“謝謝。”安若長舒一口氣,被他接觸過的地方已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顧祉乾脆利落地翻身躍下,穩穩落地,然後朝她張開雙臂:“安若姐,跳下來吧!”
“跳,跳下去?”安若懷疑自己聽錯了。
“嗯,”顧祉重複了一遍,“跳下來,我接着你。”
安若有些恐高,但除了跳她似乎也沒別的退路,遲疑了幾秒鐘,便眼一閉、心一橫,放任自己往前倒去。
毫無懸念地,她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顧祉穩穩地接住了她,柔聲安撫:“沒事了,不怕。”
她緩緩睜眼,入目的是顧祉無可挑剔的俊臉,此刻正脣角含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她恢復鎮定,從他的懷抱中下來,輕咳一聲,“走吧。”
夜已深,偌大的園區一片靜謐,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照明。安若從未來過,不知道該往哪走,身旁的少年卻輕車熟路,帶着她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幽靜小路。
安若覺得奇怪:“你好像很熟悉這兒?”
顧祉“嗯”了一聲,“我們劇組在這出過外景。”
安若眼鋒一掃,涼涼道:“你不是說從來沒去過遊樂園麼,敢情是騙我的?”
“……”壞了,說漏嘴了。顧祉語塞,乾笑道:“就爲工作來過那麼一次,根本沒顧得上玩兒,所以也不算真的來過吧。”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色,“你生氣了?”
“沒有。”
顧祉鬆了口氣,開始給她講劇組裡的趣事,博她一笑。
他們在巨大的摩天輪下停住腳步,顧祉仰起頭,一臉嚮往:“就是這個,我想坐很久了。”
“原來你喜歡摩天輪。”安若失笑,“我還以爲你們這個年齡的小男生,會對驚悚刺激的項目比較有興趣。”
顧祉進了操控室,熟門熟路地找到開關,啓動了摩天輪。
巨大的摩天輪霎時流光溢彩,美輪美奐,但安若卻無心欣賞,她被伴隨而起的音樂聲嚇了一跳,忐忑不安地問,“這麼大的聲音,不會把管理員引來麼?”
顧祉不以爲意地笑:“不會的,這裡管理很鬆懈,你看我們這一路過來,有看到過任何一個巡邏的保安麼?”
安若回憶了一下,似乎的確沒有,四周一直靜悄悄的,連一隻飛鳥都沒見過,實在匪夷所思。
見她不再擔憂,顧祉促狹地笑了。其實真相是他早已讓周亮提前和負責人通過氣,不然就算他們溜進來了,又一路不被發現地來到這,也不會有操控室的鑰匙,能夠成功啓動摩天輪。
“既來之,則安之。”
一個轎艙停在他們面前,顧祉徑直拉着安若坐了進去。
說起來,這也是安若成年後第一次坐摩天輪。
她入行太早,很多同齡人趨之若鶩的興趣她早早就擯棄了,此刻託顧祉的福,也算重拾了一回少女心。
這座摩天輪算是三亞比較高的建築物之一,隨着高度的慢慢上升,能將整座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
安若將視線投向窗外,長長的海岸線周圍燈火忽明忽暗,猶如點點星光灑落其中,如夢似幻……忍不住驚呼:“好美啊!”
與她對面而坐的顧祉低笑,“是啊,很美。”
她說的是景,他說的是她。
在他看來,便是將整條銀河的星光都揉碎在浮藻間,熠熠生輝,也不及面前的她更令人目眩神迷。
顧祉悄悄拿出手機,給潛伏在大門口的周亮發了條信息,然後便閒閒地等待轎艙升至最高點。
安若雖然暫時被窗外的美景所吸引,但她並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初衷,看了一眼時間:23:59,她在心底倒數:“……10,9,8,……3,2,1……”
倒數結束,零點整,她含笑望着顧祉:“小顧,生日快樂!”
彷彿算好了時間,安若話音落下的那一秒,轎艙到達最高點,緊接着窗外“嘭”的一聲,有火樹銀花騰空而起,在黛色的天幕綻放,猶如流星隕落。
也就是在這一刻,顧祉倏地握住了安若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將猝不及防的她拉到自己懷裡,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準確無誤地印上了她的嘴脣。
那一瞬,管它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便是世界末日來臨,他也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