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一章

香港不同於內地, 沒有實行計劃生育政策,安若家有三個孩子,她排行第二, 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

因爲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孩, 安家又崇尚“女兒要富養”的觀念, 所以她從小到大都是被寵大的。也正因爲此, 她纔不想永遠做父母羽翼下的金絲雀, 18歲被星探發掘後便獨自去闖蕩娛樂圈。

安家家風一直很民主,充分尊重孩子的意願,當初她提出這個想法, 安父安母雖然不捨,精神上卻也給予了鼎力支持, 故而她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年未見, 安母早已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只等寶貝女兒一到家就開飯,中途安小弟幾次偷吃, 都被安母用筷子打手。

在他肚子唱了N回空城計後,玄關終於傳來響動,安小弟眼睛一亮,像條哈巴狗一樣跑去門口迎接。

“姐,你可算回來了!我都快餓死了!”

安若被安小弟過分的熱情嚇了一跳, 戲謔:“一見到我就喊餓, 怎麼着, 媽咪沒給你飯吃啊?”

安小弟殷勤地接過安若手中的行李箱, 苦着臉道:“你還不知道媽咪, 眼裡只有你,我估計是充話費送的。”

安若忍俊不禁, 摸了摸安小弟毛茸茸的頭,“乖,姐姐給你帶了尤晴晴的全套簽名寫真。”

“啊!老姐萬歲!”安小弟歡呼雀躍,也顧不上肚子餓了,直接打開安若的行李箱找禮物。

忘了說,安小弟今年19,在香港浸會大學讀大二,是尤晴晴的鐵桿迷弟。不得不說,有個做經紀人的老姐,追星就是方便。

“我女神簡直美哭了!”安小弟沉迷於尤晴晴的美色無法自拔,一臉憧憬,“老姐,你什麼時候把我女神請到家裡來做客啊?或者你帶我去你們公司看她?”

安若敲了他一下,“你還是先好好學習吧。”

安小弟捂住被她敲過的額頭,不滿地嘟囔:“老姐,你別老敲我頭啦!我發家致富,迎娶我女神,走上人生巔峰可全靠它呢!”

“……”安若無語,“你這個白日夢還沒醒啊!”

這小屁孩兒從15歲起就嚷嚷着要娶尤晴晴過門,真是缺心眼……

“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安小弟說的頭頭是道,“而且我覺得那個什麼沈晞根本配不上她,我女神這麼美,又喜歡了他這麼多年,他竟然無動於衷,簡直喪心病狂!”

“誰喪心病狂?”安母將最後一道湯從廚房裡端出來,正好聽到安小弟義憤填膺的最後四個字。

安若起身幫安母搭手,無視安小弟要她保密的手勢,笑道:“他情敵。”

果然,安母銳利的目光“刷”地一下射向努力將頭埋進碗裡的安小弟,“臭小子你纔多大就有情敵了,你姐姐沒出嫁你就不許談戀愛,知道嗎!”

安小弟發出一聲嗚咽,隨即一臉鄙視地望着安若,“老姐,你今年都要29了怎麼還沒嫁出去?”

安若正在喝湯,聞言被嗆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來。

安母一邊幫女兒順氣,一邊瞪着小兒子,“怎麼說話呢,你姐長這麼漂亮,又這麼能幹,還愁嫁不出去嗎?”

話雖這麼說,安母的擔憂卻是一分不少的。

吃完年夜飯後,安母將正在陪安父看電視的安若拉到臥室裡,旁敲側擊地問她這一年來感情生活是否有進展。

安若驀地就想起了顧祉,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吃飯了沒。那孩子其實也才比安小弟大兩歲,卻承受了這麼多本不該他承受的苦難。在這個闔家團圓,共享天倫的日子裡,他卻獨自一人守着空蕩蕩的房子,該有多孤單啊……

“若若,媽咪問你話呢!”見安若沒回應,安母又問了一遍。

安若收回思緒,無奈地笑:“媽咪,我整天在這個圈子裡打轉,真不認識什麼圈外人。”

她沒有道出實情,卻也沒有撒謊。

“說得也是。”安母撫上她的臉頰,憂心忡忡,“你說你怎麼就幹了這一行,每天忙得像個陀螺,媽咪想見你一面都難,女孩子最好的青春也給耽誤了……”

安若打斷母親的唉聲嘆氣,撒嬌地抱住她,“媽咪,你不用操心我。你都說了,像你女兒這麼美這麼能幹的姑娘,還愁嫁不出去嗎?”

安撫好母親的情緒後,安若鎖上了房門,給顧祉發送了一個視頻請求,誰知下一秒就被接通。

安若詫異,“怎麼這麼快?”

“因爲我一直守着電腦,盼着你來找我啊。”顧祉吸了吸鼻子,毫不抑制滿腔的思念,“安若姐,我好想你!”

安若聽出了他的鼻音,擔憂地問:“感冒了嗎?”見他搖頭,不禁蹙眉,“想我的話可以主動聯繫我啊!要是我今晚都沒找你,你就打算在電腦前守一晚上嗎?”

顧祉認真地點了點頭,“可能吧。”

“真是個傻孩子。”安若被他的固執氣笑了,又聽他道:“我不敢找你,怕打擾到你和伯父伯母團圓的氣氛,那樣你肯定會不開心。”

安若心頭一澀,這個少年凡事都爲她考慮,總是小心翼翼地討着她的歡心,而不顧自己是否委屈。他太過懂事,懂事到讓她心疼。

見她許久都沒說話,顧祉心頭又有些慌了,隔着屏幕,他不能準確地判斷她此刻的情緒,只能轉移話題:“安若姐,這是你的房間嗎?”

“嗯。”

顧祉“噗嗤”一笑。

安若不解,“你笑什麼?”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這個房間很粉嫩,很少女,和你平素清冷的氣質完全不同。”顧祉低笑,“不過,我很喜歡。”

安若面上一紅,扭頭打量了一圈自己房間的陳設,還的確滿滿當當全是粉色,不好意思地解釋:“我18歲就離開家了,這個房間就一直維持着那個時候的樣子。”不由有些懊惱,“真是的,我明明已經和我媽說過很多次了,她就是不肯換掉!”

“我覺得很好啊,像公主的城堡。”顧祉眉宇間的溫柔快要溢出屏幕,“這說明在伯母的眼裡,你永遠都是她的小公主。”

安若被逗笑,“你從哪學來這些甜言蜜語?”

“不用學。”顧祉滿眼狡黠,“遇見你後就無師自通了。”

安若搖頭嘆息,“都快奔三了還小公主,今天還被我弟弟嫌棄是嫁不出去的剩女呢!”

顧祉端正神色,鄭重其事道:“我的女王陛下,你不是被剩下,你只是在等待一個不二臣的出現。對不起,我來得這樣遲。”

安若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小孩,怎麼總是用這麼一本正經的語氣說這麼肉麻的話……

顧祉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輕笑出聲:“一輩子很長,安若姐,你要慢慢習慣,因爲我以後還會說很多這樣的好聽話。”

他說這話時,好看的桃花眼微彎,眼尾勾出的一抹豔色讓本就無可挑剔的容貌更加攝人心魄,安若浸淫娛樂圈多年,早已見慣了各式各樣的美男,此刻卻也被這個少年撩的心頭悸動。

她不想暴露自己被美/色/所惑,輕咳一聲,正要說點別的什麼把這個話題含糊過去,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如遇救兵,迅速道:“我先接個電話。”

可當她看到屏幕上閃爍的來電顯示,將要觸到“接聽”的手指卻猛地頓住了。

時景。

距離上次他來找她已過去了半個多月,臨走前他說會和杜薇薇徹底斬斷前塵,祈求她再給自己一次機會,然後就一走半個月,杳無音訊。

如果說她曾經有過那麼一瞬間的動搖,但現在早已物是人非,她不知道還能以什麼樣的面目來面對他。

“安若姐。”顧祉隔着屏幕喚了她一聲,將她從怔愣中拽了回來,“怎麼不接?”

“哦……”安若機械地握着仍在振動的手機,起身走出房間,去了露臺。

見那道纖細的身影連招呼都沒打就消失在視線中,顧祉的心猶如被重錘猛擊,鈍痛不堪。他原本沒打算探問來電的是誰,但她呆滯的模樣讓他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時景——這個如夢魘般的名字,爲什麼總要在他認爲幸福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從中作梗?

從小到大,他擁有的東西少得可憐,但只要是屬於他的,他一定要完完全全地佔有,絕不會讓給任何人。

沒有人知道,隱藏在這副與世無爭、人畜無害皮囊下的,是一顆怎樣陰鬱黑暗,想要毀天滅地的心。

他不管時景打這個電話是出於什麼意圖,如果有人膽敢奪走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亮,他一定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顧祉眼中的陰鷙在安若接完電話回來後被收斂地乾乾淨淨,他故作輕鬆地問:“是時景哥打來的電話吧?”

安若已在外面整理好了情緒,秀美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異常。被他猜中有些詫異,她淡淡地“嗯”了一聲,“他打電話給我拜年。”

真的只是拜年麼?顧祉在心裡問,卻沒有說出口。他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像個疑神疑鬼的妒夫,只勉力扯出一絲笑:“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他。”

安若以爲他指的是時景所收穫的名利,安慰道:“沒什麼好羨慕的,他只不過比你早出道幾年,你還小,將來的成就一定會超過他。”

但顧祉卻搖頭,“我羨慕的不是這些身外之物。”

“嗯?”

“我羨慕的是他在你心裡的位置,讓你即使遭到背叛,也還是對他念念不忘。”

顧祉的語氣頗爲自嘲,目光轉瞬不逝地盯住她,似是要透過屏幕看清她的心,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說,有失偏頗。

安若並不意外他會知道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只是在聽到他直白的話後,有一瞬間的呼吸不暢。她說不清那是種什麼感覺,彷彿試圖掩耳盜鈴的人突然被押解到了公堂。

剛纔的電話,時景的確是爲了給她拜年,但更多的是懇求她一定要等他,他已經在盡力與杜薇薇之間捆綁的利益鏈切割,很快就會有結果。雖然她再次重申了那天說會考慮只不過是爲了讓他離開而找的託詞,他們之間真的回不去了,但時景一向都有單方面□□的本領,不等她說完就嬉皮笑臉地掛了電話……

這些都不適合告訴小顧,安若沉默良久,艱澀地開口:“小顧,我不想騙你。時景對我來說還不算完全意義上的陌生人,他的出現的確會讓我不知所措,情緒反常,但這並不代表我和他之間還有可能。我在感情上有潔癖,容不得半點瑕疵,錯了就是錯了,無論怎麼痛哭流涕地懺悔,低聲下氣地祈求原諒,我也不會回頭,你明白嗎?”

顧祉愣愣地聽着,將信將疑,“安若姐,你真的永遠不會再回頭了嗎?”

安若不答反問:“難道你希望我回頭?”

“當然不!”顧祉立即搖頭,不給她反悔的機會,“安若姐,我愛你!”

“……”

安若老臉一熱,跟不上年輕人跳躍的思維,這猝不及防的表白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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