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章

歷時五個多月, 輾轉了七個拍攝場地,《江山如畫》終於全面殺青。

和這樣一個高水準的劇組一起工作了這麼久,大家都收穫頗多, 尤其是顧祉。他不僅演技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還得到了姜導的賞識, 雖然這部劇還沒開播, 但姜導將他這幾個月表現在導演圈中大肆誇了一通之後, 便有好幾個正劇劇本向他拋出了橄欖枝,一度讓他受寵若驚。

不過在正式開始新一輪的工作前,他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亟待完成——拜訪岳父岳母。

雖然顧祉一直都很有長輩緣, 時常能哄得街坊鄰里家的長輩笑逐顏開,但這次要拜訪的長輩非同一般, 他不只是想獲得一個好印象, 更想得到準岳父岳母發自內心的認可, 讓他們能夠放心把女兒交給他。

所以,他如臨大敵般做了很多準備工作, 認真詢問了很多已婚的前輩,又在網上查了不少初次拜訪岳父岳母應該注意的事項,海量的信息撲面而來,讓他更是一個頭兩個大。好在五花八門的攻略裡,有一點是共同的——投其所好。

於是, 在瞭解了安若家人的喜好後, 顧祉花了一週時間來準備見面禮。

雖然他出道時間很短, 但三部戲的片酬, 其他的代言收入, 以及通告費……累計起來數目還是相當可觀的。這也讓他在選購見面禮時有了充足的底氣,但也不是說禮物越名貴就越好, 錢堆砌起來的反而顯得輕浮不穩重,關鍵是要用心。

安若看着這個少年絞盡腦汁、忙前忙後,只爲博得她家人的歡心,心裡說不出的甜蜜。顧祉這麼努力,她當然也不會無所作爲,早就提前和父親、大哥大嫂溝通好,成功將他們拉到了自己的陣營,屆時他們只需一起搞定安母,就可以讓小顧順利地登門入室。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約定的日期終於來臨,顧祉攜着大包小包既緊張又期待地隨安若登上了飛往香港的航班。

其實不安的不僅是顧祉,遠在香港的安母一大早起來便如坐鍼氈。

說起來,這是她第二次見安若的男朋友,前一次就是時景,她當時也是看走了眼,還以爲他真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好女婿,結果讓她悔恨交加……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嚴格把關,女兒的重情重義她是知道的,一旦發現有任何不可靠之處,就要當機立斷棒打鴛鴦,哪怕被女兒怨恨也比眼睜睜地看着她再一次受傷好。

反觀安父,淡定地有些反常,一直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安母氣不打一出來,“你怎麼當爹的,若若的男朋友馬上就要來了,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面對妻子莫名其妙的質問,安父放下報紙,無奈地笑:“那我應該要有什麼樣的反應?”

“……”安母被問住了,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不過是乾着急,“你就一點都不擔心若若所託非人?”

“你要相信咱們女兒的判斷力。”見安母不悅地蹙眉,安父識時務地補充,“當然,小夥子究竟值不值得託付還得我們親眼見到了纔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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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說得對,媽咪你就安心地坐下等吧。”大兒子大兒媳常年在國外工作,此番不年不節的,也特地請假回來見這位準妹夫,實際上是受了安若的囑託。

安母點了點頭,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所幸天公作美,飛機無半點延誤地抵達香港國際機場,出機場後路況也十分良好,幾乎暢通無阻,晚飯前順利到家。

聽見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響,安母對正在玩遊戲的安小弟道:“別玩了,還不快去門口迎接你姐!”

安小弟戰局正激烈,撇嘴不情願地問:“爲什麼要我去?”

“這裡就你輩分最小,你不去誰去?”

“誰說的!明明是糖糖最小!”

糖糖是安家大哥的女兒,也就是他小侄女的小名。

“糖糖才三歲,讓她去合適嗎!”安母呵斥,“你這孩子,你姐平時對你那麼好,你去迎接一下怎麼了?”

“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安小弟實在是怕了母親的嘮叨,認命地放下還沒結束的遊戲,到玄關迎接安若。

安若一開門,看見的就是自家弟弟無精打采的臉,不由忍俊不禁:“怎麼了這是,又挨媽咪訓了?”

安小弟扁着嘴巴點點頭,視線落在與姐姐並肩而立的少年身上。

安若介紹:“小顧,這是我弟弟,安睿。小睿,這就是顧祉。”

安小弟深深地望了顧祉一眼,不甚熱絡地說了句“你好。”

顧祉心裡正忐忑,沒有察覺到安小弟對他的冷淡,揚起一個親切友好的微笑,禮貌地回了句“你好”。

安若倒是發現了安小弟的不對勁,但此刻她沒有指出,只催促:“好了,別杵在門口了。還不快幫我們拿東西!”

進到客廳,安父安母和大哥一家都站着等候,安若先上前給了母親一個擁抱,柔聲道:“媽咪,我好想你。”待安母周身的嚴肅卸下後,便正式爲顧祉做介紹。

顧祉其實對家庭的觀念很淡薄,他已經記不太清溫暖的家庭該是什麼樣的了,但此刻見到安若一家人,雖然他纔剛上門,卻也能感受到他們之間濃濃的關切和愛,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令他迫切地想要融入,不只是爲了安若,也爲了自己內心卑微的渴慕。

從顧祉進門起,安母就一直在觀察他,並暗暗和時景做對比。平心而論,這個男孩的外形條件確實出類拔萃,真人比電視上還要更帥,時景的外形當然也很出衆,但他的眉眼是帶有壓迫氣勢的,而顧祉的五官就顯得更爲柔和,更容易讓人心生親近,且這個男孩的舉止十分得體,禮數周到,嘴甜的恰到好處,既能讓聽者愉悅,又不油滑。

安母的面色和緩了些,招呼顧祉坐。安若見狀便知小顧在母親這的第一印象算是過關了,心底的大石落下了些許,拉着他一起坐在側邊的沙發上。

“小顧是吧,今年多大了?”

安母省去寒暄,開門見山,雖然顧祉的基本情況安若都已經介紹過了,但難保沒有美化的成分,她要聽這個男孩親口回答來做判斷。

盤問開始了。安若的心不禁又懸了起來。

顧祉倒顯得不卑不亢,如實答:“伯母,我再過一個月滿22。”

“還真是年輕啊,可我家若若再過半年就滿30了。”

八歲的年齡差是他們之間繞不過的坎,且這是個陳述句,完全沒有留回答的餘地,但若是真的不接話,或者接錯了話,印象分將直接跌至谷底。安若心頭一緊,撇嘴道:“媽咪,你這是在嫌棄我老嗎?”

在哪個母親眼裡,自己的女兒不是天底下最獨一無二的寶貝,怎麼可能會有半分嫌棄的意思。安母知道安若是想替顧祉解圍,故意板起臉道:“你知道就好!我們樓上的玥玥25歲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咪了,可你呢,都快奔三了終身大事還要我操心。”

“所以小若這不就帶男朋友回家了嗎?”安大哥笑着幫腔。

一番插科打諢過後,話題重新回到顧祉身上。

安母又問:“你年紀這麼輕就出來打拼,應該沒在上學了吧?”

顧祉點頭,有些羞赧:“我高考完就出來了。”

安母聞言心裡有了計較,她並不是歧視學歷低的人,只是安家是高知家庭,大兒子哈佛畢業,小兒子在香港浸會大學上學,女兒雖然爲了闖蕩娛樂圈而大學肄業,可當初也是以高分實打實考進港大的。相比之下,顧祉這高中學歷實在有些不夠看。

良好的涵養讓她沒有表露出任何異常,雲淡風輕地問:“爲什麼不上大學?”

“我的家裡很不寬裕,負擔不起兩個孩子的學費,”顧祉不想重複太多不光彩的過去,避重就輕道,“而且我的成績並不算好。”

安母有些同情,沒再追問學歷的事,“你父母是做什麼的?他們知道你和若若的事嗎?”

提起父母,顧祉的神色變得黯然:“我爸媽在我八歲的時候就離婚了,他們都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對我的事情並不關心。”

“那意思就是還沒告訴他們?”安母不禁蹙眉,她不管離異家庭的親情如何淡薄,如果連終身大事都不向父母報備,那也太不懂事了。

安若察覺到了母親的不悅,急忙解釋:“小顧給家裡打過好幾個電話,都是他繼母接的,沒說幾句就被掛了。他媽媽倒是接了電話,但也沒說什麼,只要小顧開心就好。不過我們會抽時間去拜訪兩位老人。”

安母神色稍霽,女兒的護短她是知道的,便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狀似無意道:“我家若若性子倔得很,難爲你忍受她了。”

顧祉搖頭,側頭望了安若一眼,臉上的笑容幸福而又滿足,“伯母,不是這樣的,若若她很好,能和她在一起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甜言蜜語誰都會說,但這個少年凝望安若時眼中無法掩飾的熾/熱與專注,令安母微微動容,她能感受到他的真誠,只是要當安家的女婿沒這麼容易——

“你還這麼年輕,正是拼搏事業的好時候,未來有什麼打算?”

這個問題是個坑,普遍的價值觀是,男人可以沒錢沒勢,但絕不能沒有上進心和事業心,可安若已經快30了,青春年華轉瞬即逝,若顧祉一心拼搏事業,尤其是演員這一行,聚少離多,誘/惑叢生,安母勢必不會看着女兒爲了他空耗這最後的青春年華。

安若聽出了母親在處處設陷阱,忍不住又想先聲奪人,被顧祉按住手心。她詫異地看向身旁的少年,卻聽他擲地有聲道:“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站到這個行業的頂峰,保護我所愛之人免遭傷害,然後轉戰幕後,不受打擾和若若細水長流地過一輩子。”

安若心頭一震,這是她第一次聽顧祉明明白白地規劃他們的未來,原來他心中已有藍圖。

安母點頭,“嗯,設想挺好。但若若要等你多久呢?或者說,你怎麼保證自己在實現這一切後依然不變心呢?”

最尖銳的問題終於來了。

安若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卻沒有再試圖開口,因爲她也期待顧祉的回答。

顧祉幾乎不假思索,神情無比鄭重:“伯母,我是真的很愛若若,並且想娶她,和她永遠在一起。但我知道自己目前還配不上她,所以我會加倍努力,爭取早日擁有和若若並肩而立的能力。如果您不相信我,我可以立即簽下保證書:假如有一天我變了心,我願意放棄我所擁有的一切來自懲,包括生命。”

這番話有幾分毒誓的意味,安母也沒想到顧祉會說的這麼嚴重,一時不知該如何表態,氣氛有些凝滯。

突然,一道奶聲奶氣的童音越過一衆沉默的大人,清晰地傳來:“奶奶,飯飯,我要吃飯飯!”

安父適時抱起粉妝玉琢的孫女,笑道:“聊了這麼久,我們小糖糖都餓壞了,小顧和若若也趕了這麼遠的路,還是先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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