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樹心情有些複雜。
他對於聖猿王其實並不太熟悉，關係也沒有那麼親近，妖宗與他關係最好的是孔雀王和鷹王，其次是騰蛇王，然後是獅王等人。
聖猿王一直以來都是失蹤的狀態，直到後來天地大劫的時候才現身，直接壓制諸多宵小之輩。
但是這畢竟是一個相對熟悉的長者，當初也曾幫了他的大忙，而且一錘定音讓妖宗不再介懷他創立妖仙教的事情。
見到這樣一個人就要在自己面前逝去，他總有一種一代人老去的滄桑感。
“我回來了。”周小樹點點頭。
“我一直撐到親眼見到你才能夠放心。”聖猿王低語道，“我怕是撐不下去了。”
周小樹沉默，他一向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此時想不出來該用什麼樣的話來安慰聖猿王，畢竟那是註定要發生的事情，甚至很快就要發生了。
“人生固有一死的。”聖猿王輕笑道，“我甚至知道，就算是超脫也不是真的就不死了，就算是更高的境界也終有逝去的一天，人生終有極，誰也突破不了。”
周小樹低聲道：“這世上有地府，有輪迴，聖猿王你也並非徹底逝去，或許哪一天會重現。”
“那也有可能。”聖猿王點點頭。
他灑脫一笑，看向了旁邊一臉悲慼的侯閣主，那是他的侄子。
“切莫悲傷，你的資質並不高，這一生就安安穩穩地當一個閣主，切莫出去惹是生非。”聖猿王慈祥地說道，不過那語氣不容置疑。
侯閣主悲傷地點頭應承道：“是！”
妖宗諸王都極爲傷感，聖猿王對他們每個人而言都算得上是師父一般，他們的修行都受到過聖猿王的指點，曾經他們一度認爲聖猿王是不滅的，而即便是在天地大劫聖猿王出現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察覺到聖猿王身上有什麼腐朽的氣息，可現在纔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聖猿王就要坐化了。
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那不過是聖猿王故意做出來的假象罷了，他在等待一些人的成長。
其中就包括周小樹，也包括孔雀王。
此時周小樹才注意到，孔雀王竟然也已經是真人境九重天了，這樣的修爲足以守護妖宗了。
“南山龜靈大人尚且無事，爲何聖猿王卻已經撐不住了？”一隻熊妖忍不住說道。
衆人紛紛側目，這話裡的意思有些不妥啊！這是盼着南山龜靈先死嗎？
不過熟悉這熊妖的人卻知道這傢伙根本就是無心之語，而這話也問出了衆人心中的疑惑。
“那畢竟是隻龜啊！”聖猿王苦笑一聲，沒有什麼責怪的意思。
衆人頓時醒悟，就連周小樹都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龜……長壽……
基數本來就大，南山龜靈一直都說自己活不久了，但是依周小樹的推算，這傢伙怕是再活四五百年都有可能。
“天地修補，是好事，但是對於我們這些老傢伙來說可就不是什麼好事情了。”聖猿王看向周小樹，“天地大道壓制得厲害，原本我們用來保命規避天道的方法都失效了，根本擋不住現如今完好無缺的天道規則，這些日子，怕是一些老傢伙紛紛都要歸天了。”
周小樹沉默。
“不過你也不需要有什麼壓力，那是勢在必行的事情，我們都看得開，不然當時也不會沒有人站出來阻攔了。”聖猿王一笑。
“現如今，這妖族就要交給你們這一代的人來守護了。”他看向孔雀，輕聲道，“妖宗則要交給你了。小獅子和小象都被帶走了，那是他們的造化，不過我相信他們終有一天也會回來，有你們在，我很放心。”
“聖猿王……”饒是孔雀王幾乎大徹大悟，此時也滿心的悲傷，她眼含淚水，看上去有些淒涼。
“而今方知……我，非我……”聖猿王忽然一聲大笑，渾身上下都淹沒了在光輝之中。
匯聚在大殿之中的所有的妖王，所有的妖族都在此刻起身，對着聖猿王緩緩行禮。
這是整個南山古域，甚至說整個盤古世界之中妖族的領袖，威望甚至在南山龜靈之上，一直以來他們對聖猿王都充滿了敬意，而今這位長者在他們的注視下離去了。
周小樹也緩緩行禮，輕聲道：“願您在地府之中能尋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知道戮一定會了解這裡發生過的事情，聖猿王去往地府之後，只要是在鍾離鬼域就不會遭遇什麼難事。
忽然間，周小樹怔了怔。
在籠罩着聖猿王的光輝散去之後，那道則的餘韻尚存，寂滅的氣息依然在流淌着，但是聖猿王方纔盤坐着的蒲團之上竟然有一根金色的毛。
化道……是整個身軀，所有的一切都化作道則消失，只剩下靈魂前往地府，不可能有什麼殘餘。
這不同於被擊殺或者其他死亡的方式，應該什麼也留不下才對，甚至有一些生者沾染上了也要與之一同化道……
可現在這裡有一根毛……
周小樹緩緩走上前去，將之捻起，仔細觀察了一下，陡然間瞪大眼睛。
“這……”周小樹強壓住心中的驚訝，看向周圍都是一臉悲慼的妖族，然後搖了搖頭，緩步退了下去。
孔雀王等人都看到了他的異樣，心中動了動，不過此時此刻顯然不是多問的時候，有不少外人在場……而且聖猿王坐化，祭典還是要操辦的，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聖猿王……有問題。”周小樹心中有些震動，這麼久的時間，直到聖猿王坐化才露出端倪，之前他竟然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出來，這很不合理，只能說明對方的手段實在是太驚人了！
這一根毛上分明有着本源的力量，分明有着長久的生機，不是一個死者能夠擁有的，而他曾去過地府，對於靈魂可以說是無比了解，而從方纔的化道之中，他並沒有感受到來自於地府的熟悉氣息，說明那逝去的靈魂之力並沒有被地府接引而去……
“一根毛……所化！”周小樹眼中閃動起來驚人的光，“難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