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全國,甚至全世界都沒有兇殺案,那咱們刑偵大隊,也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嘍。”陳萱偏着頭,看着李成:“你捨得這裡嗎?”
李成有點兒糾結,這裡很好,每個人對打都很和煦,他很喜歡這裡。
可如果要這個工作的代價是,每一年都死掉很多人……
李成問:“假如,真到那個地步,我覺得即便是讓我失去工作,也無所謂。”
“你還真是善良。”陳萱笑着感嘆。
李成問:“那你呢?”
“我?”陳萱倒是沒有想到李成會反問自己,微微有些錯愕,她說:“如果真的不需要這份工作,那重新找工作也挺麻煩的吧?”
李成難以置信地問:“所以你是因爲怕麻煩?”
陳萱搖頭:“也不是,我就是覺得一個人死後,她的身體會告訴我很多信息,而我的專業就是這個,所以我想在這個崗位上呆一輩子。”
李成有些意外:“你很喜歡解剖?”
“除了解剖之外,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激起我的熱情。”陳萱一本正經地說:“我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因爲世界上有法醫這個職業,我非常有可能去停屍房裡找工作。”
李成微微有些意外:“把喜歡的東西,當作職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兒。”
“別光說我,你是爲什麼會選擇當一名刑警?”陳萱總覺得李成這種單純的性格,並不適合在刑偵大隊裡。
因爲在這裡工作,會見識到太多人性的黑暗。
李成想了想,認真地說:“因爲我希望能捉到真正的兇手,讓死者可以瞑目。”
還有……
他暫時不想告訴任何人的秘密。
“很淳樸的願望。”陳萱感慨。
“你們兩個有沒有看到解剖室裡的屍體?”董國成回來,先接一杯水,剛纔順着臨江一直往前走,來回至少有七八十公里的路程,雖然是騎車,可還是不可避免地流了很多汗,回來的時候,衣服溼得透透的。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陳萱說:“屍體的姿勢很奇怪,我也沒敢碰。”
“這是在臨江邊上發現的屍體。”董國成說:“你先去解剖一下,看看死者的死因,順便找着看看,有沒有可以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
“好,我儘量。”陳萱走到一半,沒聽到李成跟過來的腳步聲,她回頭問:“李成,你不過來圍觀一下嗎?”
李成猶豫着說:“可以嗎?”
“來吧。”陳萱很大方。
董國成問:“介意我也跟進去嗎?”
陳萱搖頭:“越多越熱鬧。”
進解剖室以後,陳萱就帶上口罩和手套,頭髮也罩住,打開燈對準屍體,她問:“有沒有拍照片?”
“應該還沒有,先等我下。”董國成對準屍體,來回地拍着,各個角度都留一張,示意陳萱可以繼續。
陳萱手指勾住綁住屍體的網線,皺着眉頭:“死者彎着腰,網線直接從腿窩下穿過,綁住脖子,這樣捆綁的難度並不大,死者自己都能做到。”
李成問:“難道說這並不是兇殺案,而是自殺?”
“也不一定。”陳萱說:“如果真的是自殺,那她幹嘛要給自己綁上一根網線?而且隊長說,這具屍體是在臨江發現的。”
李成問:“嗯?”
陳萱看着李成問:“如果你想要自殺的話,會選擇給自己綁上一根網線去跳江嗎?”
李成捏着下巴,認真地問:“可以說實話嗎?”
陳萱點頭:“放心說。”
“如果我是特別想死的話,綁上一根網線,那我怎麼都跑不了。”李成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靠譜:“那我肯定會這麼選。”
陳萱又問:“但是你綁上網線以後怎麼往下跳?”
李成糾結:“這好像是個問題。”
“屍體送過來以後,我就騎着車子在岸邊觀察環境。”董國成說:“爬不到橋上,在岸邊,也不好跳,因爲江邊距離水面還有一段路。真要跟自己綁上網線,走那麼遠,估計也不方便。”
而且江邊有臺階,順着臺階還要往裡走三四米,才能碰到江上的水。
當然這還是在漲潮的情況下。
李成問:“有可能是他殺?”
董國成說:“我覺得這個的可能性比較大,不然,一個好好的人也犯不着這麼麻煩的去自殺吧?這不太符合邏輯。”
“我先檢查看看。”陳萱小心翼翼地去掉摳住解開死者的衣服。
死者的身體已經泡得發脹,皮膚白得可怕,順着對方的額頭,一路向下檢查,她搖頭:“並沒有致命的傷口。”
對方的皮膚除了泡得比較厲害之外,其他地方都正常,身上的傷口通過時間判斷,應該是在死後漂流的過程之中,碰撞出來的,這足以證明死者並沒有被暴力對待過。
而且死者身上沒有被刀刺過,或者是勒痕,這就證明死者可能並非死於他殺。
難道說,死者真的是自殺?
事情調查到這裡,好像陷入僵局。
陳萱問:“能幫忙翻身嗎?”
“好的。”李成主動幫忙,把屍體翻個身。
陳萱帶着手套,檢查着她的後背,仍舊是沒能檢查出來零星半點兒的端倪,她回頭看着董國成:“還是沒有傷口,而且身上也沒有中毒的現象,身體也很健康。”
董國成越聽越覺得難以置信:“難道真的是自殺?”
“先解剖看看。”陳萱拿出專業工具,劃破死者的皮膚。
李成直接別開臉。
陳萱的臉色更加難看:“身體內部也沒有明顯的創傷,而且呼吸道和食道都有着明顯的泥沙。”
而這一切都是跳江自殺的表現之一。
人如果是活着跳入江中,那麼在呼吸的時候,就會把泥沙帶入口腔和鼻腔之中。
但如果是死後,人沒法兒呼吸,被丟入到江中,那麼呼吸道和鼻腔之中,根本不會見到泥沙。
呼吸道里的泥沙和死者的屍體狀況,都在告訴他們,死者是死於自殺。
陳萱問:“隊長,是繼續查,還是以自殺爲名結案?”
“繼續查吧。”董國成篤定地說:“我不相信她是自殺。”
“那就繼續。”陳萱看着屍體,卻不知道該從何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