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沈第,沈皓宗徑直返回雲龍央璽的家中。同樣的消息告知左梵聽之後,沈皓宗看到了左梵聽近乎癲狂的喜形於色和手舞足蹈。沈皓宗雖然心裡暗想着還是沈珮麒冷眼旁觀,洞察一切,但是依然陪着左梵聽又蹦又跳,彷彿自己也陶醉在這喜悅之中。
尚承乾和沈依白的大婚準備工作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由於尚承乾的公父尚鑑坤、母后藍頤琳、君叔尚融坤、胞兄尚登華都已離世,所以經過商議,就由仲父沈皓宗和夫人左梵聽在咸陽宮權做尚承乾雙親。而沈第那邊,則由二爸沈翰宗和二媽楚夢瀅接替沈皓宗和左梵聽,權做沈依白的雙親。
既然是四世秦王迎娶國後,大婚禮儀自然不能有絲毫馬虎。秦國婚儀六禮之中的婚前五禮,便由咸陽宮司徒棠修染與沈翰宗共同完成。棠修染選了個良辰吉日,身穿華服,命人懷抱大雁,前往沈第納彩。棠修染和沈翰宗的納彩程序與當年沈皓宗前往隗第和隗子騰納彩如出一轍,之所以兩次都要懷抱大雁,是因爲要以雁爲“摯”來進行納彩。在秦國以雁爲摯則取其順陰陽往來之意。
西土先秦時期,古人通過長期觀察發現,大雁的生活習性是每年秋季天氣逐漸變涼的時候,從北方飛往南方。到了春季,大雁又會從南方飛回北方。正是大雁這種反覆往來於南北的生活習性,使得其有通曉陰陽消長變化的象徵。而古人認爲男子爲陽軀,女子爲陰體,因而大雁便恰如溝通夫妻雙方的橋樑,被用於婚儀的多個程序中。
除了納彩,棠修染和沈翰宗還共同完成了問名、納吉、納徵、請期等四道程序,並確定尚承乾和沈依白的大婚之日爲夏曆4708年年九月廿六日,即公曆2011年10月22日。之所以選擇這一天,是因爲九月廿六日不僅宜婚嫁、祭祀、出行、納財、會親友,而且恰逢星期六,有利於尚國羣衆普天同慶。
確定了大婚日期,咸陽宮御飾處便開始縫製尚承乾和沈依白在大婚之日所穿的吉服,同時也抓緊時間趕製沈皓宗在冊封大典上穿着的大重衣。沈皓宗將被冊封爲武安商君,雖不是孟君,但也等同於孟君,所以依據規制沈皓宗有資格在冊封大典上身着大重衣。
沈皓宗的大重衣與永寧道君姬渝德的大重衣沒有任何區別,屬於僅次於秦王冕冠袞服之後的最高等級。大重衣裡外共有五層,從裡到外分別是青色、紅色、黃色、白色和黑色,分別對應五行的木、火、土、金、水。最外面玄衣纁裳配套,衣不加章飾,裳繡黻一章花紋。除了大重衣,御飾處還要製作沈皓宗的玄冕。玄冕上黑下紅,前圓後方,前低後高,冕冠前後各有九旒。
沈依白將要入主咸陽宮尊封國後的消息,安流煙早就知道了,她從心底裡爲沈依白高興。雖然安流煙曾與尚承乾有過一段纏綿的情感糾葛,但是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咸陽宮彷如雲端的宮殿,縹緲閃爍,高不可攀。但是沈依白則不同,依仗沈皓宗這樣高官厚爵的大爹,醜小鴨也能變成白天鵝。所以,安流煙對沈依白沒有半點嫉妒之心,反而偷偷摸摸傳授了沈依白一些男女私情之事,惹得沈依白麪紅耳赤,笑罵安流煙不安好心。
這一日,姐妹二人猶如往常一般買了好多吃食,在安流煙的暫居地烹飪了大快朵頤。兩個人推杯換盞,放肆的從穿衣打扮聊到男女情事,又從海外異趣聊到咸陽宮,不知不覺間桌邊已經橫七豎八堆了十幾個啤酒瓶。安流煙醉眼朦朧的回頭看了看牀邊玩耍的安帝思,不由悲從心起,喃喃的說道:“傻小子就知道玩,從姨很快就要與大爹成親了,看你以後如何隨意見到從姨?”
安流煙這句醉話卻令稍微清醒一些的沈依白有些不明就裡,便扶頭在心裡復唸了一遍,頓時大吃一驚,睜眼直視安流煙,問道:“你剛纔說我要與帝思的大爹成婚,難道帝思是承乾哥哥的孩子嗎?”
安流煙聽到了沈依白的質問,醉意全消,心跳加快。她怔怔的看着沈依白,又回頭看看安帝思,不禁流下了兩行熱淚。沈依白眼瞅着安流煙的表情變化,心裡已經明明白白了,她堅信安帝思就是尚承乾的親生骨肉。既然安帝思是尚承乾的兒子,那麼尚承乾與安流煙之間的關係也就不必再多說一句了。
想明白了尚承乾和安流煙的關係,又想到安流煙這一年來在她的幫助之下平穩度日,再想到自己居然對安帝思關懷備至,頓時有一種被利用、被戲耍、被嘲弄的羞辱感,使她委屈的無聲哭泣起來。
安流煙自知理虧,連忙遞上紙巾,低聲下氣的說道:“好妹妹,都是姐姐不好,姐姐欺瞞了你一些事情,求你不要生氣了,好嗎?”
沈依白不接安流煙遞上的紙巾,自己用手背擦拭了眼淚,起身便要離開。安流煙慌忙上前阻攔,說道:“好妹妹,你聽姐姐解釋一句,好不好?如果姐姐說完了,你還要走,姐姐也就不留你了,任憑妹妹懲罰,可以嗎?”
沈依白立於原地,怒聲說道:“你以前說帝思是亞裔孤兒,其實他是你和承乾哥哥的孩子,對嗎?”
安流煙聽罷焦急的看了一眼安帝思,卻見安帝思正全神貫注的玩着玩具,這才低聲說道:“妹妹莫急,姐姐承認帝思是公子乾的骨肉,但是公子乾並不知道帝思的存在,都是姐姐一時糊塗,才鑄成大錯。”
“你是誰的姐姐?你明知我與承乾哥哥的關係,卻利用我來照顧你們母子,你到底是何居心?”
“好妹妹,求你聽姐姐解釋一句,行嗎?”安流煙哭着低聲哀求道。安流煙的哭泣之聲驚到了安帝思,他擡頭看着安流煙和沈依白,不解的撓頭。沈依白縱然憤恨難當,但是看到年幼無知的安帝思,不禁又起了惻隱之心,以手拭淚之後,重新坐了下來。
安流煙順勢坐在沈依白身旁,繼續低聲說道:“姐姐承認帝思是公子乾的兒子,但是帝思的存在以前除了我這個親媽,沒有任何人知曉。姐姐也承認商君和公子乾沒有清除姐姐的意思,不僅如此,商君還讓小梵姐姐訂好了機票,接我回尚國。但是就在回國之前,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擔心回國以後生下了公子乾的骨肉,會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將孩子作爲攻擊公子乾的工具,所以這纔沒有告知任何人,躲到阿根廷鄉間生下了帝思。生下帝思之後,我更不敢將帝思的身份公之於衆,但是我又十分思念尚國,萬般無奈之後纔想到尋求你的庇護,只求能讓帝思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至於其他的,我從來都沒有奢求過。”
沈依白聽完了安流煙的解釋,用將信將疑的目光看着安流煙,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我還能相信你嗎?”
安流煙用堅定的眼神看着沈依白,一字一句回道:“我以帝思的生命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
沈依白聽到安流煙以安帝思的生命發誓,連忙用手捂住安流煙的嘴巴,說道:“我信你便是,千萬不要亂髮這樣的毒誓。我問你,你和承乾哥哥在一起這件事,我大爹知道嗎?”
安流煙低頭回道:“商君知道!商君曾爲這件事特意與我私談,但是出於公子乾的安全考慮,商君最後還是要求我24小時貼身保護公子乾。”
沈依白在心中暗歎:“大爹啊,你可害苦女兒了!你明知我與承乾哥哥的感情至深,還能默許安流煙與承乾哥哥同牀共枕,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沈依白看看安帝思,又問道:“你和承乾哥哥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聽他提起過我?”
“沒有!”安流煙毫不遲疑的回答道:“從來沒有過!我當時真的不知道你對公子乾心有所屬,我以爲公子乾是孤身一人。妹妹,姐姐和你說句推心置腹的話,當時公子乾屬於落難時期,險些被害,姐姐以爲他會終生流落阿根廷,所以纔會以身相許,實指望能與他廝守終生。”
“你沒有想過他會回國繼位?”
“沒有!”安流煙再一次肯定的答道:“那一次公子乾遇刺,是我捨命擋了一槍,公子乾才毫髮無損。”說着話,安流煙褪下左肩的衣領,讓沈依白看到自己肩頭猙獰的槍傷,繼續說道:“我當時已經發了誓言,如果公子乾再遇不測,我仍會捨命相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安流煙的話令沈依白感動至深,兩個女人同時愛着一個男人,但是這一個女人爲那個男人猶如飛蛾撲火一般,寧願將自己燃爲灰燼,怎能不讓另一個女人動容。沈依白輕手撫摸安流煙肩頭的槍傷,不禁捫心自問,如果那個時候將安流煙換成了自己,她能否捨命爲尚承乾擋住這一槍?
沈依白將安流煙的衣領整理好之後,問道:“那你爲什麼回到尚國以後,要找我來幫助你呢?”
安流煙抿嘴低頭,說道:“實不相瞞,姐姐也是走投無路才決定找你幫我們的。商君和公子乾我是斷然不能打攪的,我不能讓居心叵測之人發現帝思與公子乾的關係,那樣的話會影響公子乾在尚國子民心中的形象。我也不敢回家面見大爹和親媽,畢竟未婚先孕的事實會讓他們覺得顏面掃地。我思前想後,只有找你才能幫助我們。你是商君的掌上明珠,是未來的尚國國後,爲人善良,家財萬貫,必然會同情我和帝思的窘境,也有能力幫我們渡過難關。退一步說,如果有一日帝思的真實身份曝光,有你這位從姨幫我們從中斡旋,也不至於會讓帝思身陷險境。妹妹,這些都是我的心裡話,求你不要遷怒於帝思,所有的罪責都由我一人承擔,好嗎?”
“你從未想過讓帝思和承乾哥哥相認嗎?”
“沒有!公子乾現在已是四世秦王,萬民敬仰。帝思不過是一個私生子,難以見光,所以還是不相認爲好。再者,公子乾雖生於咸陽宮,但是卻險些被自己的胞兄殺害。如此險象環生的王室生活,不要也罷。姐姐寧願帝思一輩子都只做一個普通人,平平安安的長大,娶妻生子,安享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