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裡竟是哽咽,讓本來還在視頻會議的陸赫笙不由分說就掛斷了視頻,趕忙詢問了下她那邊的情況。
離開邊城以前,kitty還是來找過她的,在機場,帶來了大堆的文件,只說是顧容昊的交代,讓她簽了字才能離開。
簡竹把所有文件都看了一遍,等發現全部都是要將顧容昊名下的資產轉贈到她的名下時,冷不丁地笑了起來,說:“他當初利用我們離婚的事情來進行風險剝離,我跟他便兩不相欠了,不管是他欠我的還是我欠的,統統都點到爲止。”
kitty窮追不捨,在簡竹臨上飛機以前還是忍不住喊道:“顧太太,求求您,您就簽字吧!這些東西不光是顧總給您的,還有給小小姐的。”
簡竹什麼都不想聽,帶着小兔子一路排隊準備過安檢。
kitty終於沒有忍住,哭出聲音:“這一年多以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太多的事情!不只是您病了,顧總他也生病了啊!他之所以不想讓您保留肚子裡的那個孩子,一個原因是您腦子裡生的腫瘤,讓您的身體不適宜再懷孕!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顧總他也病了!”
簡竹頭也沒回,只是站定在原地道:“我給過他解釋的機會,可他什麼都不願意說。”
什麼都不願意說,也什麼都不願意與對方商量,似乎在他的世界裡面,男人永遠代表絕對的權威,即便作爲伴侶,她也沒有權利決定一些事情,包括她自己的。
簡竹知道,邊城的豪門,不管一個女人結婚之前有多本事和能耐,只要結婚了,便永遠只能是男人的附屬品,甚至連工作都不應該有,只管相夫教子就成。
簡竹這時候回身,看着kitty道:“溫禮衡讓他一無所有,我也一無所有了,kitty。顧容昊他當時失去的是整個溫家,可我卻真正失去了一個完整的他。”
“不是這樣的!”kitty慌忙上前,抓住簡竹的手道:“顧太太您信我,顧總他真的生病了,不光是我,就連顏總和莫總他們都知道,不信您去問他們,kitty絕對不敢騙您的!”
簡竹苦笑着道:“是啊!他或許是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所以當初纔會選擇瞞而不說,將我和小兔子送到海城去交給蘇家。可是,kitty,兩個人在一起不應該是這樣的。就算我當時沒能力站在他的身邊,同他一起守護他想要守護的東西,可他也沒權利決定我的一切!他不應該完全不知會我一聲就想害我肚子裡的孩子!他更不應該這一年多以來一句解釋都沒有,突然要我簽字接受他全部的財產!我跟他在一起不是爲錢,所以,你可以讓他省省了,我不會爲了他全部的家產就原諒他,哪怕他即刻去死!”
簡竹吼完了只覺精疲力竭,心跳也快到不行,她迅速彎身拉過小兔子就往安檢裡衝。
kitty一路狂追,一路狂喊,她是跟在顧容昊身邊多年的老人了,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明明是金明強悍的形象,這一刻,卻滿臉都是眼淚。
簡竹帶着小兔子順利過了安檢。
kitty在安檢外伸長了脖子張望,一邊張望一邊喊:“kitty沒有騙您,顧太太!顧總他真的病了,他病得好嚴重,他本來不想說,打算死後再將自己的遺產都留給您,可是kitty實在忍不住了,求求您,去看看他吧!”
簡竹充耳不聞,只顧倉皇拉着小兔子經過安檢,一路向自己所在的登機口狂奔。
小兔子被她拉得跌跌撞撞,突然也紅了眼睛,真的像只小兔子似的跳起來,甩開簡竹的手就往來路狂奔。
“小兔子!”簡竹回聲大喊,可是女兒已經跑得蹤跡都沒有了。
等她好不容易從安檢追出來,正好看見小兔子的背影被kitty領着,匆匆登上了機場門外的車子。
……
這周的第三次化療後顧容昊又吐了。
護士扶着他重新坐回輪椅上,再由專人推着向vip病房去時,他就暈眩地吐過幾回了。
何助理在病房裡整理文件,見到推拉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回身,就見顧容昊面色蒼白地從外面進來。
何助理剛想開口說話,顧容昊適時揚手示意他等會兒,等護士重新扶他坐靠在病牀上以後,何助理才道:“顏總剛纔來過了,因爲還有別的事情,所以沒待多久已經離開。”
“公司現在怎麼樣?”顧容昊仰靠在牀頭,這種眩暈的感覺越來越嚴重,以至於他的視線都變得模糊,幾乎快看不清楚眼前的東西了。
“公司那邊還有顏總撐着,另外,申城的陸總最近好像也聽說了些什麼,應該是曉得您已經住院的事了。”
顧容昊撐住一口氣,坐正身子道:“待會你就去幫我辦出院手續,我不能就這樣在醫院裡待着,這個消息對‘焦陽’不好。”
何助理走後再來的人就是kitty。
kitty是獨自一個人來的,一來就說沒在機場截到簡竹,本來她還搶了小兔子的,可是被半路殺出來的阮十方給攔下了,最終簡竹字都沒簽,就帶着小兔子跟那男人一起離開了。
顧容昊正是最不舒服的時候,這時候聽kitty一本正經地說話,好像整個神經都痛了。
連續的化療讓他發頂的髮絲越來越少,若不是還想要在媒體面前撐住最後一絲氣力,恐怕就連剩下的這一點都得剃了。
他一聽見阮十方的名字便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是再怎麼好,他還是強撐,囑咐kitty說讓她即刻準備飛申城,一定要簡竹把文件都簽了。
囑咐完了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們……很要好?”
kitty如實稟報,將這一年多以來簡竹在邊城的一切都報備給他聽,說簡竹剛到巴黎的時候也挺無助的,但是因爲時常有阮十方的照顧,所以到也不算太過困苦,就是簡竹犟得,到現在仍然不肯動用他給她的一分一毫,所有一切都要是她自己賺的。
顧容昊聽了便是點頭,說:“她那人從來就是這樣,我記得她十七歲那年剛來我們家的時候,簡家斷了她一切的經濟支柱,可她也從來沒有向我告過饒。”
kitty看顧容昊說話的時候後者眼睛都紅了,可他也只是點頭,不住地點頭,說:“這樣就好,只要這樣就好,她再犟個幾年,獨自帶着一個孩子到也不會太難過日子,我最怕的,是當我不在世上以後,她得獨自拉扯着我的兩個孩子,那她還怎麼嫁人啊?我的小野貓那麼漂亮,總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可是誰又容忍得了她爲同一個男人生過兩個孩子啊?”
kitty默不作聲聽着顧容昊絮絮叨叨地說一些事。
他近段總是這樣,人越不舒服越想要說話,好像想將過去那十年所有的一切,與簡竹有關的一切回憶一遍便算完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有時會犯糊塗。
總覺得朦朦朧朧之中簡竹來過,不是在他的身邊安靜坐着,就是細數他的自以爲是。
他想,就算她是罵他的都好,不管她怎麼罵他,天知道,只要讓他聽見她的聲音就好。
他有時候會睜開眼睛望一望她,再疲憊地閉上雙眼,一閉上雙眼,就是她同陸赫笙一起離開的模樣,或者還有阮十方,她的身邊永遠不缺任何條件優秀的男人。
對了,還有溫禮喬。那時候他同她生過多少氣呀!其中一半以上不是因爲顧榮禮就是溫禮喬,這兩個都是不能讓人省心的男人,要是沒有他,估計她就跟他們在一起了吧!
一直到簡竹同陸赫笙的婚訊從申城傳來,顧容昊又吐過以後才問kitty道:“不是阮十方嗎?她沒有跟他在一起嗎?”
kitty欲言又止,“沒有,顧太太從來都只把阮十方當成朋友,可是大概陸總纔是她的真愛吧!她已經決定帶着小兔子從巴黎回去申城嫁人,她說再不等了,她等不起了,因爲您永遠都再不會去找她。”
顧容昊聽了只覺得心底一沉,明明胸腔裡面空落落的,卻好似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過,痛得神經都酸了,痛得雙眼都模糊了。
kitty以爲他有很多很多話要說,可是到了嘴邊,他也只是回了她一個“哦”。
也是那天夜裡,顧容昊的病情急轉直下,甚至把律師都叫到牀前來了。
他同律師說:“你把我的資產再好好算算,算清楚了,都當是我給她的嫁妝,這十年來我從沒有一天天好好地認真地愛過她,可是她從那麼小的時候開始就愛我了,她一直在愛我,可是我卻一直在傷害她。你去找她簽字的時候記得同她說,這輩子算我對不起她了,我的財產全部都給她當嫁妝,讓她好好收着,以後別被陸赫笙欺負了。她有了我的財產,便也是有身家有背景的女人了,你幫我叫阮十方盯着,倘若有一天陸赫笙敢像對他大嫂一樣地對她,你們都得幫她,即便魚死網破,也不能讓陸赫笙把她給欺負了。”
顧容昊說完了話便陷入昏迷。
病牀邊的人都開始大叫,就連狂奔而來的主治醫生也說這次怕是要不好了。
顧容昊開始做夢,這次的夢似乎很黑很令人心疼。
夢裡的一切,好像便是他與她曾經的十年。
相愛十年,可他終究,得賠上自己的全副身家,把最愛的她,嫁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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