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出掌的同時, 一股勁烈的掌風隨之而來，掌風所經之處，連空氣都結成了一顆顆的冰粒！
我被這情景駭得說不出話, 只能瞪大眼睛眼看着那些冰粒向我這邊飛來。這時, 劍鬼突然用力把我推開, 翻掌便迎了上去。兩掌相撞之際, 冰粒四射如利芒。我也被冰粒擊中手臂, 立刻就被刮出好幾道血痕！
所有這一切只發生在呵氣之間，快如閃電，幾乎令人措手不及。
不消一刻, 劍鬼就吐了一大口鮮血，鼻孔和眼角也有血絲慢慢滲出來……我滿眼觸目驚心的腥紅, 那血映着這片楓林的緋色, 格外刺眼。
南宮緋過來扶我的時候, 我全身抖得跟篩糠一樣，即使他用力地扶着我的肩膀, 我還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劍鬼的雙手漸漸結滿了冰霜，臉色也由青轉白……我哭喊着推南宮緋：“救他……救他……快去救他啊！！！”
“小若，對不起……緋剛受重創，恐怕無能爲力了……”南宮緋的聲音低了下去。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啊？！什麼無能爲力？！你都還沒出力……快去救他啊……”我漸漸地連手都抖到用不上力，全憑南宮緋在支撐着。
“我現在過去, 也只落得個同歸於盡的下場……小若, 他曾經那樣對你……你也想救他嗎？你……不恨他嗎？”南宮緋低下頭, 神色複雜地看着我道。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 哽咽地揪着他的衣領：“那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我……我……不恨他, 我怎麼可能會恨他……我不恨他……南宮緋，求求你……救救他, 救救他……”
“小若，你冷靜點！”南宮緋用力地搖了搖我。
我被搖得頭暈目眩，視線裡只剩下劍鬼那張越來越多血的臉……是的，這個人，他曾重重地傷害過我。可是此刻，我卻發覺自己根本承受不了失去他的恐懼。
不說話抿着嘴的他，偶爾露出微笑的他，近日來總是欲言又止的他……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我再也看不到了……
這時，我留意到被震開在一旁的劍……
劍……劍……我要救劍鬼……我掙脫南宮緋，爬過去想拾起那把劍，誰知手指剛觸及劍柄就被南宮緋劈手奪了過去。
“小若！別這樣！”南宮緋把我拉離那兩人。
“你讓開，我要殺了那女人！！！”
“你以爲就憑你能殺得了她嗎？你現在過去會擾亂他的真氣，連累劍鬼經脈盡斷的！他不會死，你相信我！”
南宮緋的聲音在我耳邊轟轟作響，我無力地靠在他身上，眼看着劍鬼痛苦地糾結着五官。
也不知過了多久，裴夜羽才放開手掌，劍鬼整個人朝地上倒去。我顧不得那麼多衝過去扶他起來，一聲聲喊着他，可是他只是緊緊地閉着眼睛，渾身冰冷。
不會的……南宮緋說他不會死的……可是他的身體這麼冰……劍鬼……
“妖婦！交出‘霜蠶’的解藥！”
我剛聽到慕容徹的聲音，他人便閃身掠過我身側，手上的劍直指裴夜羽，那劍勢如破竹，我隱隱感到一點壓迫，那種不適和當初劍鬼的劍出鞘時帶給我的感覺差不多，只是慕容徹的劍氣要弱很多。
眼看着慕容徹的劍要刺進裴夜羽的身體了，她卻還是不躲不閃，臉上浮起詭異的笑。
南宮緋大喝一聲：“住手！”便飛身過來一掌把慕容推開，然後自己捂着胸口單跪在地上，臉色發白……
慕容徹瞪大眼睛看着南宮緋，又看看裴夜羽，臉上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也震驚地看着他。
慕容徹忽然一振臂，手中的劍便向裴夜羽飛去，南宮緋也脫手把手中的扇甩出，扇子打在劍上，卻只能讓劍小小地偏了一下。
那劍擦過裴夜羽的右臂，她的右臂頓時便有鮮血涌出。
幾乎是同一瞬間，我感覺到扶着劍鬼的右手有粘稠的溼意，我一看——劍鬼的右臂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鮮血正不停地涌出來……
怎麼會這樣？！我大驚，擡起頭去看慕容徹，他也同時滿臉驚詫地看着劍鬼的右臂。
南宮緋虛弱地對慕容徹道：“你明白我爲何要阻止了吧。”
裴夜羽又開始瘋狂地大笑起來。那笑聲像巨槌一般擂着我的心臟，我覺得快要透不過氣來，接着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 * *
我醒來的時候，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上下排的牙齒還用力地咬在一起。
房裡有明亮的燭光，應該是天黑了。有人拿條熱毛巾替我輕輕地擦着額頭，我用力地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發覺那是劍鬼。
我撐起身子，才發覺南宮緋、慕容徹和崔可薇也在，崔可薇還是一動不動……
“劍鬼，你的傷口怎麼了？”我看着劍鬼一臉的平靜，神色如常，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他沒有回答我就站了起來，把毛巾交給南宮緋就往外走。
“劍鬼？”我被他的動作弄得不明就裡。
他站住腳，轉過身冷冷地說：“什麼事？”
我被這句話噎得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你要去哪裡？”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問，明明是想知道他的傷勢如何的，可是被他冷淡的口氣一擾，就成了這樣子。
“與你無關。”
“你……你怎麼……”
“是我弄得小若姑娘如斯孱弱，既然你已醒來，我明晨便離開山莊，小若姑娘有空不如多作休息，其他的多問無蓋，告辭。”
他說完也不等我回應就匆匆離開的房間，留下一臉愕然的我，還有無動於衷的其他幾人。
我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劍鬼怎麼總是說變就變？他這幾天不總是想着法子出現在我面前要跟我說什麼的嗎？怎麼現在卻避我如洪水猛獸？還說什麼離開山莊……離開山莊？！
“南宮緋，他怎麼突然說走就走？”我此刻的感受……只能說，無語。
南宮緋轉開手中的扇，悠閒地道：“男兒志在四方，他想走也不足爲奇。”
我啞口無言，你這也叫回答？！
“四姐……還好嗎？”我留意到一直不說話的慕容徹，還有維持早上那個表情和動作不變的崔可薇，有點心酸。前一刻還在大聲地說話的人，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都說世事變幻無常，這也太無常了！就像裴夜羽，像劍鬼，像崔可薇。
有時候一眨眼，一低眉，一轉身，有些人事就全都變了，怎能不悲哀？
“她中了‘霜蠶’的毒，如果沒有解藥，可薇……這一輩子……就只能這樣了……”慕容徹一句三頓，看着崔可薇的眼神盈滿了心痛與愛憐。
此情此景，我看着心就更酸了。崔可薇雖身中奇毒，卻依然有個慕容徹對其不離不棄。反觀我自己，卻是無人問津……其實南宮緋是一直在旁照顧的，只是我心底一直希望，那個人，是劍鬼……
劍鬼，劍鬼，爲什麼你就不可以多說一句話，甚至多說一個字也好，可以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霜蠶’之毒，非‘焰草’不得解。可是那毒源自踏雪門，連我也無法將配方拼全，有幾味必須的藥得踏雪門的人才有。”南宮緋惋惜地道。
我無言地看着慕容徹，他摟着崔可薇的手只是緊了緊，沒有說話，表情更加凝重，眼裡像是有烈火燃燒着一樣。
也是，換了那個人是我，我也會氣憤加無奈。我無奈自己爲什麼不身懷絕技，甚至一招半式也好啊。在這裡，我像個廢人一樣。
說到廢人……
“南宮緋，你和劍鬼是怎麼一回事？之前看你們的武功好像都挺高的啊，可是今早……”
“緋潛入踏雪宮救嫺姨之時……力有不逮，雖將嫺姨救出卻也傷了自身，差點小命難保，短期內都不能輕易使用內功。”他苦笑了一下，繼續道，“嫺姨卻是毫無發傷，真是奇事……劍鬼就……”
說到這裡，他卻不繼續說下去了，只是不停地扇着手中的扇子。
“那劍鬼呢？我聽裴夜羽說什麼不足一成功力的，他怎麼就只剩一成功力？他不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殺手嗎？我親眼看過他的武功有多厲害的！還有，爲什麼今天慕容兄傷了裴夜羽，他右臂會出現同樣的傷口？”我急了，這南宮緋說話總是這樣，把人的胃口吊高了然後勒死在半空。
他不說話，還是搖着那把扇子。
我伸手就把他的扇子合上，他看着我，道：“你真的不知道他爲什麼只剩一成功力？”
我茫然地搖頭。他這麼問，難道跟我有關？
然後他微笑着用毛巾輕輕按了按我的額頭：“那就別問了，正如劍鬼方纔所言，多問無益。”
我真想一扇子拍死他！他就不能好好說話麼？！
我把目光轉向慕容徹，他見我看着他，抱起崔可薇道：“方纔是來看看你有沒有事的，既然你醒了，我也該帶可薇去泡藥酒了，希望對她體內的毒有用。”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老孃最討厭人家甩背影給我看的了！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