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長公主顯然是將安氳之的話聽進去了一些,但是她略一思忖,旋即卻又搖頭輕笑了一聲。
“不對,正因爲李肅河那老匹夫素來十分看中旁人門楣高低,是個十足的勢利小人,因此這幾個少年的身份才更加不會如你所見的那般簡單。
江湖中幾大門派中,除了排名第五、武力不顯、專事情報的‘如夢令’外,其餘前面的四大門派,北朝邯雍佔了一個不二城、中州瑞安佔了一個東臨城,餘下剩下的兩個嘛——
排名第一的神臺宮和排名第四的瀟湘雨下,具都在我南朝天宸皇朝領地之上......除此四大門派外,還有什麼樣的江湖豪門大派門下弟子,值得九門提督府大開中門迎入?”
安氳之皺眉思索。
“所以,殿下覺得,來人必然是李大人的故交子女,也就是......李遂寧大公子的未婚妻?”
平陽長公主擡起纖長的手掌,透着映入庭院中的日光細細打量自己豆蔻色的指甲,然後媚笑着道:
“是與不是的又有什麼打緊,閒着也是無事,待本宮親自去看上一看,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安氳之靜靜擡頭看了她一眼,旋即又輕輕的垂下了頭。
平陽長公主輕笑道:“怎麼?”
安氳之輕輕道:“氳之只是不懂......殿下明明並非是非李遂寧大公子不可,爲何偏要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對他情根深種的模樣,反而挫傷殿下自己的威儀。”
平陽長公主先是一怔,旋即嗤笑一聲。
“你是想問本宮爲何明明並不愛慕李遂寧,卻非要與他過不去嗎?那自然是因爲,本宮無聊。女人嘛,無聊的時候自然想找一個男人來玩玩了,尤其是這種——”
她冷冷一笑,風情嬌媚無邊,“尤其是這種一本正經、道貌岸然的男人。他李遂寧不是向來眼高於頂、對本宮不屑一顧嗎?
那麼,本宮就偏要讓他成爲我裙下的一條狗,一輩子都被我栓在我的長公主府裡。”
她想了想,頗有些興趣盎然的道:“至於威儀嗎?四歲以後,本宮就不曾有過那玩意兒了——聽說這個李遂寧很是傾慕符景詞?哈哈哈!——”
平陽長公主放聲嬌笑,但是那笑意卻絕非善意、也並未達眼底。
“——真是笑話!符景詞連他是誰恐怕都不知道,他居然還巴巴的與其他同齡貴胄子弟談及傾慕於她?”
她似笑非笑的喃喃,似乎是在自己與自己對話。
“......他就那麼想做符景詞的狗嗎?還真是個賤骨頭呢......”
安氳之安靜的看着平陽長公主那張正自出神、尚帶癲狂之色的美豔容顏,一言不發的靜靜垂下頭去。
片刻後,他忽然輕輕伸手握住平陽長公主裸露着的玉白色的足。
平陽長公主微微一愣,回過了神:
“......你,這是做什麼?”
安氳之將她的瑩白溫潤的玉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默默替她穿上白色的稠襪。
待一切都妥當後,他才擡起那雙清秀的眉眼專注的看向她,然後輕聲道:“因爲氳之猜想,殿下應該馬上就要出門了。”
*
李肅河興許是因爲解決了心頭一大棘手之事,所以老懷甚慰、心情甚是暢快,因此倒也不曾虧待了謝昭、凌或、韓長生和於安安的衣食住行。
九門提督府不僅給他們安排了府中最寬敞雅緻的客院安置招待他們,更是將下人小廝侍女樣樣置辦了齊全。
由於他們之中有男有女,又堅持要住在一起,所以便被安排在了提督府的外院。
大戶權貴之家的內院和外院有別,李家主母不便親往,不過也安排了身邊最得體得力的嬤嬤上門招呼這位新鮮出爐不到一日的“義女”。
不僅如此,次日一早,提督府還十分周到細緻的安排下人給四人各自送來前一日置辦的昭歌最爲時興應季的衣裳。
其實高門貴戶之家,大多都養了自己的繡娘專門給家中主子縫製各種衣裳用度,但是他們來的實在倉促,李府家中的繡娘們現縫製自然是來不及,以至於衣衫都是從昭歌城中最大的成衣鋪子望湘居買來的。
雖然都是估摸着他們的尺碼買來的現成成衣,但是繡工針腳和布料具是上乘,遠遠甩出他們身上本來那件縫縫補補又一年的破爛衣衫不知多少條街去。
待提督府的下人離開,韓長生一副土包子的模樣,在拖盤中的錦服上摸來摸去,然後感慨道:
“......要不怎麼說還得是昭歌繁花似錦呢,簡直是富貴迷人眼......瞧瞧,百兩銀子一尺的素玉錦居然買來待客,還是咱們這種不太上得了檯面的客!不得不說李提督爲人雖不太行,但出手倒是大方!”
其他三人:“......”
——這呆子不會說話可以閉嘴!他們幾個怎麼就是不太上得了檯面的客人?
謝昭實在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家才能教養出來韓長生這種看似聰明,實則處處缺根筋的“人才”來。
她哼笑一聲,頗爲無語的搖頭道:“你這傻子,方纔沒聽到送衣衫上門的管家說,他家大人今日繁忙不能來看望咱們,還要去處置一些吃裡扒外、言出而不實的‘賤奴’?
——這李肅河分明是怕安安過後會反悔,因此一邊讓管家言語敲打提醒,一邊提前花錢封咱們的嘴罷了。至於出手大方?這評價恐怕就是李肅河自己聽到,都要誇上你一句‘好個傻白甜’。”
於安安靜了一瞬,然後淡淡笑了笑,溫溫柔柔的沒什麼脾氣的樣子。
“李大人實在是多慮了,於家如今的門第雖然在昭歌城上不了什麼檯面,但也不會對李家死纏爛打。”
她看向凌或。
“待凌大哥的事情辦妥,安安就隨你們離開昭歌城,一邊遊歷江湖長長見識,一邊等母親病癒歸來——自此之後,哪管它昭歌城誰家傾頹敗落,誰家貴不可言?”
韓長生“咔嚓”一聲,用力咬了口手中紅燦燦的橙心蘋果,大力點頭應和道:
“是極!是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