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北京發展很快,五年的歲月,五環外的房價足足翻了兩倍,市區的車輛也比五年前足足多了許多倍。
在這樣一個車龍罵誰,喧囂塵上的城市,一個人微不足道。
陸雲卿消失了整整五年,這五年裡,有人說他去國外了,有人說他興許已經死了。
所有的媒體爵跡了他的消息,昔日風光無限的天王巨星,如今只成了娛樂版塊裡的過客。偶爾被人提及的時候,大家也只是記得他那一段不堪的過去。
而這五年裡,沈夏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自己開了一家小型私人醫院。
“夏夏,小晴柔她這幾天排尿還正常吧?我看她這些天挺開朗了,多虧了你的寶貝兒子。”藥方內,沈夏一身白褂正站在藥架前對着醫藥清單清點着庫存的藥物。
她個頭高挑,扎着一個馬尾,顯得很乾練。自從五年前她反悔從手術檯上跑下來後,生下了一對龍鳳胎,而她自己,也把之前酒紅色的發染成了黑色,短髮留成了現在的長髮。現在的她,看過去有一種屬於成*人的知性味道,沉着、穩重。
她身邊不遠處幫她清算藥品的徐然也變化不少,鼻樑上架了一副黑邊框的大眼睛,原先的黃毛爆炸頭現在也拉成了直髮的bobo頭,整個人看上去還是很調皮,但卻少了很多殺馬特的味道。
“在等合適的腎源,小晴柔這情況不樂觀。現在她連小便都經常控制不住,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樣正常地上學,你說她還這麼小,這麼小就遭受這樣的痛苦,性格當然內向。”沈夏嘆了口氣,在筆記本上勾畫着已有的藥品,擡頭望了望架子,道:“十八味訶子利尿膠囊數量不夠了,明天通知後勤採購啊。”
“唉,知道了。話說你先下班吧,思晴和念昀都等着你呢?你要是去玩了,估計那兩個傢伙又得不高興了。”徐然笑道,走到沈夏身邊,接過她手裡的筆記本,“工作狂,快回去吧,這裡交給我,你絕對放心!”
“好吧,那我走了啊。你走的時候千萬記得關門窗啊。”
“知道了管家婆,去吧。”
聽徐然這麼說,沈夏才笑着離開。
五年前她生下思晴和念昀兩個孩子後,便開了這傢俬人醫院,當時徐然毅然辭掉自己的工作過來幫她,這五年,因爲有她,沈夏做很多事才得心應手。她和徐然骨灰級閨蜜的關係,一直好地不行。
沈夏出了醫院來到停車場,像往常一樣拿鑰匙開了車門鑽進車裡,只是發動車子時,卻感覺整個座位都是陷下去的,車子輪胎好像沒了氣。
她急忙走下車,彎腰看着車輪胎,這一看嚇了一跳。她車子的前胎,蔫了一樣一點氣都沒有,整個輪胎都是扁的。
她又看了眼後面的輪胎,亦是如此。
好端端的,車子怎麼會破胎呢?
沈夏走近一看,發現車子的下面,還散落着好幾根粗壯的釘子。
就是這些釘子把她的輪胎扎破的!
誰會這麼惡作劇?
沈夏第一個念頭便是有人惡作劇,因爲她在醫院上下班五年,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她擡手看了看手錶,已經17:35了,幼兒園是18點下班,看來她是趕不及了。
急忙拿出手機給4s店打了個電話來保修,沈夏飛一般跑出了停車場,朝馬路走去。
正值下班高峰期,馬路上來來回回竟是車,可是車子要麼坐了人,要麼司機換班,拒絕搭載。
沈夏着急地在原地跺腳,看了眼手錶,還有二十分鐘。
她急地不知道怎麼辦時,忽然,面前開來一輛紅色的敞篷車。
車內坐着一個穿皮衣的男人,戴着一副大的黑色墨鏡,原本他臉就小,愣是被墨鏡遮的什麼都看不到。
男人上身穿了一件豹紋的v領外套,裡面是白色貼身背心,天氣不熱,脖子上卻還圍着一條黑色絲巾。
再看他的褲子,是緊身的白色九分褲,露出腳踝。
這樣的打扮,用腳趾頭猜都知道是誰。
陸雲庭打開了車門,將墨鏡摘下,對沈夏招了招手,“美女,不知道有沒有時間陪哥哥兜兜風啊?”
沈夏看向別處,微微一笑,擡步走進了敞篷車裡,衝他道:“趕緊的,去幼兒園,去晚了兩個孩子又該鬧了。”
“遵命!”陸雲庭做了個敬禮的手勢,一踩油門,車子立刻便飛了出去。
“喂!你不要命了啊!紅綠燈呢?你不怕交警啊?”沈夏抓着車門,被這速度嚇得心臟跟着跳動不停,她覺得耳邊一陣狂風呼嘯而過,眼前的車子刷地一下就飛了過去,這種狀態,要是不尖聲吼叫,恐怕都會嚇得咬到舌頭。
沈夏忍不住,立刻尖叫了起來,“啊!陸雲庭,你給我開慢一點!”
陸雲庭卻聳聳肩,鬆了鬆踩油門的腳,衝沈夏呲牙一笑,“沒事的,我哥是土豪,罰一點錢沒事。再說了,就算我違規被警察抓了,他照樣有本事24小時找人把我放出來。在京城,沒有他陸總辦不到的事,我怕什麼?”
陸雲庭故意說着叛逆的話,對韓澈的恨意有增無減。這五年,他各種接着韓澈的名義招搖過市,各種給他闖禍。沈夏知道,他是一直在耿耿於懷韓澈把陸雲卿逼走的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都奔三十了,也該收心找個好姑娘娶了吧?我覺得夏小姐很不錯的,你真的可以考慮考慮。”沈夏笑道,看了陸雲庭一眼。
陸雲庭擺了擺手,將掛在胸前的墨鏡拿出,重新戴上,衝沈夏又是呲牙一笑,“我覺得我們挺合適。”
沈夏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拍了過去,“認真開車,出事了不饒你!”
“遵命!女王!”陸雲庭嘿嘿一笑,把車速控制在了六十瑪。
兩人聊得正嗨的時候,忽然,沈夏放在皮包裡的手機響了,手機鈴聲設的是‘喜羊羊與灰太狼’的主題曲,是她寶貝兒子念昀設的,那孩子特別聰明,自從會玩手機後,各種抱着沈夏的手機設置。先是把她手機的壁紙換成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然後又肆意更改她的手機鈴聲。
陸雲庭每回聽到這鈴聲都會忍不住笑出聲,沈夏白了他一眼,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
“喂,劉一,什麼事?”劉一是她以前在省男科醫院的助理,後來劉一也從男科醫院出來,跟了沈夏。
“老大,不好了。下午小晴柔還開心地抱着念念送的畫板畫畫,傍晚也不知道吃了什麼,忽然開始發燒了。她父母都嚇得不輕,媽媽一直在旁邊哭呢,現在徐大夫已經趕過來急救了,老大,您要不要也過來一趟啊?”劉一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着急。
沈夏頓時眉頭緊皺,掛斷電話,想也沒想,“雲庭,送我回醫院,有急事!”
“那思思和念念呢?”陸雲庭臉色頓時也沉了下來,看得出沈夏是遇到了緊急的事。
“管不了那麼多了,先回醫院。幼兒園那邊,我先給老師打個電話,讓她先幫我看一看。”沈夏說畢,急忙給幼兒園老師打去一個電話,只是不知道什麼緣故,電話就是沒打通。
由於她實在着急,想着待會再打一個試試。
只是她從陸雲庭的車上下來後,就着急地往醫院的住院部跑去,完全把打電話的事忘了。
“夏夏。”陸雲庭衝沈夏的背影喊着。
“雲庭,麻煩你去接一下思思和念念,你跟他們說,我辦完事晚上帶他們去吃麥當勞。”沈夏來不及和陸雲庭再多說什麼,已經消失在了他視線裡。
陸雲庭無奈地癟癟嘴,打開車門鑽進了車裡,這就是五年來沈夏的狀態,忙工作,無限地忙。
他將車子掉了一個頭,風一般地速度往幼兒園方向而去。
——
紅旗幼兒園
空空的教室裡,只剩下三個孩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其中一個孩子留着西瓜頭,一雙眼睛像瑪瑙一般亮麗。他雙手交疊着放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看着講臺上的老師,奶聲奶氣道:“蔣老師,沈夏她什麼時候來接我們?”
旁邊一個梳着麻花辮,留着齊劉海,和西瓜頭男孩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小女孩也撥浪鼓似地點頭,同樣問道:“媽咪她什麼時候來?”
“沈思晴、沈念昀同學,再耐心等待一會兒哦,老師再去外面看看,你們都乖乖地坐着,不要着急哈。”蔣老師甜笑着,彎腰衝着兩個小娃娃道。
兩個小娃娃立刻懂事地點着頭。
等老師出去後,坐在後排的一個胖胖小男孩胖東拍了拍他前排的西瓜頭男孩,衝他做了個鬼臉,“哼哼,沈念昀同學,你不是說今天你爸爸會來接你麼?你撒謊!你根本就沒有爸爸!你是石頭裡蹦出來的!”
“不是!我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沈夏說我有爸比,他是個很好看很好看的爸比。”西瓜頭男孩不服氣道,臉頓時漲得通紅。
胖東卻不理會,撅起了嘴,“我粑粑說,你媽媽是別人的小、三,做了壞事,偷偷地把你們生了下來。你媽媽是壞人,做錯了事!沒結婚就有了你們,所以你們是壞孩子,我纔不要和壞孩子玩!”
說畢,胖東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行動緩慢地挪到了教室門口。
教室裡的小女孩聽到胖東的話,頓時揉着眼睛大哭了起來,對着西瓜頭男孩問道:“念念,我們的媽咪不是壞人,胖東他亂說。我們不是壞孩子。”
西瓜頭男孩咬着嘴,走到小女孩跟前,伸出胖乎乎的手,笨笨地給她擦眼淚,“思思,不要哭。我今天給庭叔叔打電話了,他會來接咱們,到時候我們就跟胖東說,他是我們的爸比。”
“真的?”小思晴頓時不哭了,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的小哥哥,胖乎乎的小手摸上了他的臉,高興地蹭到他身上。
小念昀眼裡充滿了堅定,拍着自己妹妹的後背,他咬着牙,看着教室的大門。
他要等他的庭叔叔,他要讓班裡所有的同學都知道,他和思思不是野孩子,他們也有爸比。
幾分鐘後,外面響起了胖東開心的喊聲,“粑粑,你怎麼來的這麼晚?”
“公司加班嘛。對了,那對雙胞胎沒走吧?他們的媽媽又遲到了吧?”一個難聽的聲音傳來,小念昀下意識地撅起了嘴,用眼神瞪着走進來的男人。
這個男人他很討厭,因爲他長得很難看,尖嘴猴腮,而且還色色的,總是對沈夏動手動腳。
好幾次,小念昀都撞見胖東的爸爸對沈夏目光猥瑣。所以小念昀對這個像瘦猴子一般的男人一點好感都沒有。
胖東爸走進教室,來到小思晴面前,抱起她便在她的小臉蛋上啵了一口,笑米米地問道:“今晚要不要去叔叔家吃飯?叔叔晚上給你們做雞腿怎麼樣?”
“不要!晚上爸爸會來接我們!”小思晴奶聲奶氣道,別開腦袋。
爸爸?胖東爸一臉驚訝,有點不相信。
據他所指,沈夏可是個單親媽媽,這兩個孩子怎麼可能會有爸爸?
“你在騙叔叔吧?小孩子撒謊是不對的。”胖東爸一本正經道。
“我們沒有,爸比很快就來了。”小念昀挺着小腰板,皺着眉頭,像個大人般對着胖東爸吼道。
胖東爸尷尬地撓了撓頭,把小思晴放了下來,“那有空再去叔叔家吃飯吧。胖東,咱們走。”
看着討厭的兩父子離開,小念昀鼓起了腮幫子,走到小思晴跟前,對她道:“思思,待會蔣老師來了,就說我去噓噓了。拜拜。”
說畢,他從自己的抽屜裡拿出小書包背上,從後門跑了出去。
“念念!”小思晴喊着,可是小念昀壓根就不管。
當他一個人走在車龍罵誰的街上時,心情非常失落。他相信自己是有爸比的,像每個孩子一樣,可是爲什麼他的爸比不在他們身邊呢?
小念昀撓着自己的腦瓜子,越想越難過。
他揹着小書包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好久,原本白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黑夜,路燈也亮了起來,可是他一點也不害怕,並且不打算回去。
“我要去找爸比!哼哼!我要讓胖東知道,我爸比是個很好看很好看的男人。”小念昀嘟着胖乎乎的小嘴,繼續沿着人行道走着。
“爵少,您看一下這周的行程安排。”一輛黑色加長版的高檔豪車裡,一名身穿職業ol裝的女助理遞給一個男人一份文件。
男人雕刻般的面龐,鼻樑高蜓,皮膚白希,一雙深邃的藍眼睛就像是寶石一般閃閃發光。他一頭紅棕色的頭髮,就像高腳杯裡的紅色液體,在玻璃窗照進來的路燈下,顯得愈發亮麗。
男人動作十分優雅,接過那份文件夾時,僅僅是一個輕微的動作,便讓女助理心跳了好一會兒。
女助理不敢看他,只是低聲問道:“爵少,有沒有問題?”
被稱作爵少的男人頭也不擡,只是他下一刻的動作,嚇了女助理一跳。
只聽到空氣中紙張撕裂的聲音,男人毫不留情地將助理寫好的文件一沓狠狠地從中撕開。
“全部推掉。”他聲音淡淡,可是威懾力卻極強,好像只用平淡的語氣便能殺人一般。
“是……是……我這就和菲姐說……推了。”女助理聲音帶着顫音,早沒了剛纔心悸的衝動,相反,有點懼怕。
就在對話剛結束的時候,豪車猛然一個緊急剎車。
‘剎’的一聲,車子在寬闊的馬路上慣性滑行了一段距離,司機頓時嚇得臉色發白,回頭對着後面的男人道:“爵少……不好了……好像……好像撞到人了……一個小男孩……”
叫爵少的男人眼裡頓時流露出一絲駭人的光芒,沒等司機反應過來,他立刻打開了車門,衝了出去。
走下車,果然看到車前躺着一個小男孩,小男孩揹着一個硬質的正方形小書包,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他的額頭上全是血。
小男孩眯着眼睛,努力地想要睜開,可是最終,他還是眨了眨,閉上,在閉眼的最後一刻,他伸出了手,對叫爵少的男人可憐巴巴地說道:“爸比……你從天上下來了麼……”
男人心下頓時一緊,原本冷峻無比的臉上,猛然有了些許暖色,他大步上前,將孩子抱起鑽進車裡,對司機吼道:“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