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我想錯了。
短短一個星期之後,蘇雲騁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這一次,是他主動來找我的。
當時我正加完班,走出辦公樓的時候天已經開始轉黑。華燈初上,我看着那些七彩的霓虹燈正一邊狠罵資本主義對我等平民的剝削一邊朝地鐵站走去。路邊停着一輛保時捷,但我完全沒有和蘇雲騁聯想到一塊,因爲這個城市裡寶馬奔馳保時捷之類的豪車實在是太多了。
就在我走到車子邊上的時候,車門忽然“噠”的一聲開了,然後蘇雲騁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春末夏初的傍晚,他英氣逼人地站在涼涼的晚風裡,白襯衫羊毛衫,路邊的燈光在他的身上灑下橘色的光芒,如果不是我認得這張臉,應該會在心底大大地驚豔一番。但很可惜我認得這張臉,並且也記得就在一個星期之前,他還冷冰冰地跟我說希望以後再也不會相見。
於是當時我的神情應該是充滿了警惕的:“你……找我?”
蘇雲騁臉色依舊很臭——不,應該說比我之前見到他的任何時候都要更臭,聲音冷淡氣勢逼人:“上車,我們談談。”
我很想把臉一揚,傲慢地問一句“憑什麼”然後昂首挺胸大踏步離去,可惜他那種皇帝般君臨天下的氣勢實在是太強大了,大到讓我有一種應該跪地參拜高喊吾皇萬歲的錯覺。我不由地就默默地坐到了副駕駛座上。蘇雲騁也坐進了車子,然後按下了鎖門鍵。我一下子心慌起來,連忙往車門上蹭了蹭,警惕地看着你:“你想要幹什麼?”
蘇雲騁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車裡沒有開燈,只有橘色的路燈照進來,光線很暗。蘇雲騁的眼睛比着黑暗更暗,像雪地裡的狼一般閃着幽幽的冷光。他的嘴脣抿成了一條線,下頜的線條僵硬,直覺告訴我,這個男人正處在憤怒的邊緣。
我連忙在腦子裡把我這個星期的所作所爲都過了一遍——上班下班吃飯睡覺,除此之外也不過就是上娛樂八卦論壇看看帖子而且從不發言,絕對沒有幹任何可以招惹到這座冰山的事,於是我斗膽問了一句:“蘇少,您要和我談什麼?”
蘇雲騁這時把目光從我臉上移走,移走之前還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勾出一個不屑和諷刺的笑之後才終於開口:“方悄悄,我真是小看了你。”
“啊?”我完全不能消化他莫名其妙的語言。
他冷哼了一聲:“看起來傻頭傻腦的,居然比我以前遇到過的女人都聰明厲害,看來我有必要重新訓練一下我看人的眼光了,是不是?”他的雙放在方向盤上,橘色的燈光下指骨節節分明。右手的食指不緊不慢地敲打着方向盤,剎那之間我的腦子裡浮現的是TVB的警匪片裡變態殺人狂知道女主發現了他的秘密而正打算殺人滅口之前跟女主角攤牌的情節。
當下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結結巴巴地:“你……你不要殺我!”
車子裡冰冷的氣氛因爲我這句話而凝固住了。蘇雲騁的表情明顯呆住了三秒,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對英氣的眉毛已經快要扭在一起:“說吧,你的底牌,要多少錢纔夠。”
這下我真的聽出話裡有什麼不對勁來了。看來這位蘇少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於是我很誠懇地一字一句地說:“蘇少,你說什麼我真的聽不懂。如果方便的話可以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嗎?”大概是我誠懇的語氣打動了這位蘇少,他眯了眯眼,終於肯把事情從頭到尾簡單地講了一遍。
我也順利地找出了問題所在。
“所以,是宋文軒行長認爲我是你的女朋友,邀請我和你一起去他府上做客?”原來是這麼回事。我趕緊把那天在光華酒店門前幫宋老太太追回戒指的事情講了一遍以證清白,然後義正言辭地發誓:“我絕對沒有對宋行長和宋老太太說什麼,他們是在婚禮上無意間看見誤會的,這個事情雖然責任在我,但我們已經說清楚了!”他休想對這件事秋後算賬!
蘇雲騁沉默了片刻,然後似乎是選擇了相信我的辯解。臉色稍緩,雖然還是黑麪但至少沒有剛纔那麼可怕了。
我鬆了一口氣於是趕緊再接再厲:“你放心我絕對絕對沒有糾纏的意思。你可以對宋行長說其實那是一場誤會,如果你覺得影響到你的話,就把事實說出來也行!再不然,你就說我們原本的確是男女朋友,現在已經分手了。你要是怕影響你的形象,就說是我出軌變心的,我也無所謂!”
蘇雲騁的神情開始猶豫,顯然覺得我的提議非常可行。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應了幾聲,原本稍緩的臉色又一下子沉下去。我嚇得呼吸都不幹大聲,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蘇雲騁掛掉電話沒有看我,而是靠在座椅上看着前方,彷彿在思考着什麼。指骨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
大約過了有一分鐘,蘇雲騁才慢慢開口:“陪我去宋府。”
我愣了愣:“啊?什麼?憑什麼?”我明明已經講清楚了,何況剛纔是他自己氣急敗壞地來質問我爲什麼敗壞他的名聲,現在他又改主意了?真是抱歉,本小姐可也是有自尊有骨氣的!沒空陪你變來變去地耍猴戲!但是,蘇雲騁一句簡單的話就打敗了我:“給你三萬作報酬。”
林嘉琪靠在房間門口一邊塗着指甲油一邊看着我翻箱倒櫃:“哎喲方悄悄,你可真是威武能屈富貴能淫啊,才三萬塊就收買了你的自尊你的骨氣!”我頭也不擡繼續在我的櫃子裡尋找着可以穿得出去的衣服:“切,什麼叫才三萬塊,半年的工資呢!去陪着吃一頓晚飯就能掙到半年的工資,不干我纔是傻子!”
林嘉琪搖頭:“你要是進了娛樂圈,一準就是不務正業專陪富商吃飯撈錢的那種!唉,不要這件!你是去吃晚飯,又不是參加派對,太誇張!大方得體的就很好。”
於是我朝着大方得體的方向去翻我的衣櫃,結果很泄氣地發現一無所獲。平常上班的時候穿套裝,下了班就穿運動服或者是T恤牛仔褲,有幾件小禮服是買來參加婚禮或派對用的,可是陪蘇雲騁去宋家吃飯這樣的場合要穿的衣服,既要上的了檯面,又不能太過誇張,講的就是一個樸實中的奢華,這調調的衣服,我真心沒有。
怎麼辦?買唄!
購置服裝的錢,應該能夠報銷吧?在這個問題得到了蘇雲騁肯定的答覆之後,我第一時間奔向了平常連踏足都不敢的Jimmy choo\‘s。Jimmy choo\‘s的店員一個個都練就了火眼金睛,顯然不覺得我這樣一個牛仔褲T恤的女人會是他們的顧客,在我進店的那一瞬間,我明顯感覺到了淡漠的眼神。當我掏出我的信用卡的時候,店員的目光才稍微熱情了一些。
當我拎着衣服鞋子走在商場裡的時候,我俗氣地小小虛榮了一把,因爲那些袋子上印着的那些英文。而姚銀珠就在我這樣飄飄然的時候,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悄悄!”她熱情地跟我打着招呼,手裡同樣拎着幾個袋子,但在目光落在我手上的袋子上的時候,我看得出她下意識地把手裡的東西往身後藏了藏。
我們找了家咖啡廳坐下。說實話,雖然我並不想和姚銀珠坐在一起喝咖啡,但是看到她瞪着我的戰利品眼珠子都要掉出來那種羨慕嫉妒恨的樣子,我情不自禁了。“悄悄,你在C&V一定薪水豐厚吧,買這些東西可要花不少錢呢!”明明心裡肯定不是這樣想的,卻還是虛僞地問我。我淡淡笑了笑:“不多,一個月才五千多點。這些是雲騁給我買的。”在說出“雲騁”兩個字的時候,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姚銀珠臉色不豫,訕訕地笑着:“是嗎。”
我得意洋洋地欣賞着她的表情,一邊在心裡暗爽地差點要哼起小曲來。姚銀珠喝了口咖啡,猶猶豫豫地:“悄悄,我和建宇的……”我微微一笑,用一種平靜淡然的語氣說:“過去的事不用提了。其實各人都有各人的造化,能不能在一起都是緣分,對嗎?”姚銀珠似乎沒料到我會這樣說,尷尬地點了點頭。我繼續說:“上帝是公平的,他關了一扇門就會爲你打開一扇窗。他讓我失去一個人,會讓我得到更好的。如果不是當初的事,我現在也不會……”我故意欲言又止,卻把目光落在Jimmy choo\‘s和Valentino上。
姚銀珠的臉色刷的一下子綠了。
我內心歡快得有無數個小人在歡快地扭動着,一邊繼續淡定地喝着咖啡,又皺眉:“唉,這咖啡全然沒有Kopi Luwak好喝,是吧?”
姚銀珠聲音細小地:“Kopi Luwak?”
我故作驚訝:“是呀。你該不會沒聽說過吧?也有人叫它貓屎咖啡,不過我覺得這個名字也太噁心了,是吧!不貴,一杯也不過千元左右。”其實這種一磅幾百美元的奢侈咖啡我只不過在TVB電視劇《法證先鋒》一個案子裡聽歐陽胖胖提過而已,這個時候拿出來裝13,主要是裝給姚銀珠看的。
姚銀珠沉默。
我悠悠然地喝着咖啡,忽然就覺得今天天氣晴朗陽光燦爛,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都顯得那麼可愛。從認識姚銀珠開始,我每一件事都敗在她的手下,無論是廣播站競選幹部還是那年的主持人大賽。這些敗了也就罷了,我最無法接受的是我將自己的初戀輸給了她,儘管至今我不願意承認。而今天,起碼是這一刻,我總算是漂漂亮亮地贏了一仗了吧?
但我錯了。生物界有一個名詞叫做“天敵”,比如貓之於鼠。擱到人類的世界,就比如姚銀珠之於我——結賬的時候,姚銀珠忽然說:“悄悄,建宇在城郊投資了一個度假村,這個週末開業,到時候你和蘇少也要賞光來呀!”
她烏黑的眼珠看着我,那眼神複雜而暗沉,好像一雙手扼住了我的喉嚨讓我呼吸不能。
我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姚銀珠的邀請讓我接連三天的心情都陰沉沉的,直到坐上蘇雲騁的車,內心還在拼命地掙扎着。
蘇雲騁沒有看出我的不妥,上車之後將一個黑色天鵝絨盒子遞給我,簡單幹脆地命令:“戴上。”我打開,是一條鑽石項鍊。也對,作爲蘇雲騁的女朋友,連條鑽石項鍊也沒有未免也太寒酸了。於是我取出項鍊戴上。
車子後座放着一盆紫色蝴蝶蘭,用透明的玻璃紙包好,然而車子裡還是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氣。香氣在狹小的空間流動,車子裡放着輕柔的音樂,車窗外一盞盞路燈掠過,一陣明,一陣暗。這樣的氣氛實在好極了,何況我身邊坐着的還是一枚英俊的男子。但我還是不識風雅地打破了這樣的氣氛。
“那個……”我小心翼翼地開口。
蘇雲騁轉過頭看了我一眼,沒有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於是我大着膽子:“今天我幫了你,你能不能也幫我一個忙?”蘇雲騁冷冷地:“我想你搞錯了,今天你不是幫我的忙,你是受我的僱傭來做事而已。”頓了頓,“幫忙,是不收錢的。”
我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萬惡的資本家,我早就看破了你們的真面目!“如果你肯幫我,我願意不要你那三萬塊!只要你給我報銷衣服鞋子的錢就好,而且我保證會把衣服鞋子還給你,絕對不會起一點點貪念!”我誠懇地。
蘇雲騁沉默地開着車。
我想他的沉默應該就是默許我說下去的意思,於是說:“前幾天我在商場遇見姚銀珠,她邀請我和你一起出席吳建宇城郊度假村的開業派對,你能不能……”
蘇雲騁想都沒想:“不能。”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我不死心:“爲什麼?現在我不要你的錢,那就變成了我幫你了不是嗎?你再幫我一次,很公平!”
“我出三萬塊請你來假裝我的女朋友陪我出席宋家的晚宴,這個合同在你點頭之時起已經生效。三萬塊我會照給,你要或不要是你的事。這筆交易的內容僅限於此。你提出來的要求,是屬於另外一筆交易,我不同意合作,就是這麼簡單。”蘇雲騁冷冰冰地吐出這句話。我看着他的臉,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時隱時現,五官硬朗如刀刻一般。有一個詞叫做狗急跳牆,用來形容此時我的簡直是契合得天衣無縫,因爲事後我也不敢相信我居然敢對蘇雲騁說出那樣的話,這擺明了是赤裸裸的威脅。
“好啊,你不同意合作,那我也要毀約!”我揚起頭,“停車,我不幹了!”
蘇雲騁終於轉過頭來,英氣的眉毛再一次擰在了一起:“你說什麼?”其實話剛說出口的時候我已經後悔了,這些天我翻過不少關於蘇雲騁的報道,不管是財經類的還是八卦版的,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蘇雲騁,但是破罐子破摔,這句話也是爲此時的我而設的。“我毀約,不幹了!我要下車!”我硬着頭皮瞪回去。
蘇雲騁被我唬得愣了三秒,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駕駛車輛上。似乎覺得我是開玩笑的,他居然輕輕笑出了聲。於是我惡狠狠地:“你是不是覺得不停車我走不了就拿你沒辦法了,嗯?我告訴你蘇雲騁,你最好在這裡就把我放下,否則我一定在宋老太太和宋行長面前拆穿你的謊言再告你一條強迫我裝你女朋友來欺騙他們第二次的罪名!”
這一次,蘇雲騁乖乖聽話,把車停下。
其實我剛剛的暴跳如雷是演戲的成分比較多,我根本沒想跟假如蘇雲騁真的把車停下的話我是不是真的要毀約離開,所以當蘇雲騁真的這麼做的時候,我愣了。蘇雲騁按了開鎖鍵,然後對我攤了攤手:“請便。”剎那之間,我的腦子裡風起雲涌。我絕不相信蘇雲騁是如此善類,就算他現在真的是要放我走,也絕不會這樣善罷甘休。果然,在我狐疑不定的目光的注視下,蘇雲騁亮出最後的底牌:“違約金,1000萬。”
“什麼?”我差點跳起來,“我纔拿三萬塊錢的報酬憑什麼違約金就要1000萬?”
蘇雲騁氣定神閒:“RT和銀行在談一個項目的合作,如果成功RT獲利不止10億。你臨陣脫逃讓RT損失了10個億,我向你要1000萬的違約金,不過分吧?”不過分,不過是強詞奪理!呵,他當我方悄悄是白癡嗎?別說我們的交易是不是合法,這1000萬的違約金是不是合理,反正我們根本沒有簽過任何合同只不過是口頭承諾,我就來個打死也不承認,就算上了法庭我也不怕!
我咬牙衝蘇雲騁露出一個惡狠狠的笑容:“好哇,1000萬就1000萬,明天千萬要記得找我來開支票喔。對了,我的支票本是網上拍來的韓國進口,印着小熊很可愛喔,不過銀行給不給你換我就不敢保證了!”開門,我氣勢滿滿地踏出去,腳下的Jimmy choo\‘s踩在水泥路面上發出驕傲的一聲“嗒”,此時在我的耳裡聽來就是那悅耳的勝利的號角。一時間,我有些輕飄飄的——我居然挑釁了堂堂蘇少!
然而這種美妙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蘇雲騁的聲音在下一秒飄進耳朵,讓我瞬間石化。
“好,我會告訴你們公司老闆你欠我1000萬這件事,問他是不是有辦法從你的工資裡幫我扣下來還債。當然他也有可能會覺得這樣不合法律程序而覺得爲難,不過他會不會炒了給他惹麻煩的員工一了百了我就不敢保證了。”
前一秒,我還覺得這是一個晚風徐徐暖意融融的春末的傍晚,下一秒,陰雲密佈。
我僵硬在那裡,背對着蘇雲騁。車門還開着,我甚至都還來不及多跨出去一步。沉默,是無止無盡的沉默。魯迅先生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而我既沒有爆發的勇氣,也沒有滅亡的決心,我只能在沉默中把自己憋成心理變態,以光的速度在腦子中構思了無數蘇雲騁死於非命的畫面,如果美國人打算拍《死神來了6》,我將強烈希望蘇少能傾情出演。
這尷尬的氣氛不知持續了多久,我彷彿聽見背後有輕微的笑聲,然後蘇雲騁說:“上車吧,我幫你就是。”
我想大概是我沒有控制好心理變態的程度,以至於聽覺神經受損,居然從這句話裡聽出一絲絲溫柔的味道。
宋家的晚餐設在了郊區的別墅裡。大廳的燈光大亮,挑高的屋頂上,一盞華麗的中式復古大吊燈散發着柔和明亮的光芒。我進了門,第一眼就看見宋老夫人一臉慈祥的笑容。蘇雲騁給了我一個眼神,我心神領會,挽住了他的手臂。
“哎呀,方小姐!”宋老夫人一眼就看見我就熱情地招呼,蘇雲騁把蘭花奉上,老太太接過蘭花客套了幾句,就拉我過去坐下,一邊給我向身邊一位貴婦人介紹:“清柔,這就是幫我追回你爸的戒指的方小姐,真是多虧了她。”又跟我介紹:“這是我兒媳婦。”宋夫人的笑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聲音也柔軟動聽:“真是太謝謝方小姐了。”說着朝身邊的傭人使了個眼神,那傭人去而復返,拿回來一個小盒子。
宋夫人將盒子接過來,打開,裡面竟是一對珍珠耳環,那珍珠渾圓瑩白,足有小時候玩的玻璃彈珠大小,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這是南洋珍珠,剛從國外帶回來,就算是我們家對方小姐的一番謝意。”宋夫人說着就將盒子遞過來。我連忙推辭:“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宋老太太嗔怪地看了悄悄一眼:“貴什麼,不過幾千塊而已。你幫我追回了我的婚戒,別說這兩顆,就是一串珍珠都不足以表達我的謝意,你要不收下,我可生氣了!”
我還要推辭,一邊的蘇雲騁卻替我接了過來,這時我才發現他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上了溫和的笑容,和麪對着我的時候的冷冰冰截然不同:“我替悄悄謝謝老夫人和宋夫人的一番心意了。悄悄,既然是宋夫人送給你的,你就收下吧。”他抓起我的手,將盒子放到我的手心,再將我的手合上。他的眼睛看着我,每一個眼神都充滿着溫柔的笑意,我差點要沉溺在這樣溫柔的眼神之中。
宋老太太和宋夫人見此情景,不由會心一笑。那細細的笑聲傳進我的耳朵,才讓我驚醒過來,想起這一切都是在演戲。
蘇雲騁與宋老太太和宋夫人閒聊了幾句,就和宋行長一起到樓上的書房去談事情了,臨走之前還給了我一個眼神,示意我要好好演戲,而這個眼神看在宋老太太的眼裡,顯然又是不同的意味了。
“悄悄,你和蘇少在一起多久了?”宋老太太拉着我的手,滿臉慈祥的笑意,看得出來她真的非常喜歡我。我想了想,如果說
我和他在一起已經很久了,那老太太一問起太多關於蘇雲騁私人的事情我恐怕就要露餡,如果說的時間太短,又怕讓老人家覺得我們年輕人太過隨便影響她對蘇雲騁的印象,只好編了個故事:“其實我們倆認識是在好幾年前在日本旅行的時候,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把他當做一個普通人。我們在日本結伴同行一個多月,後來旅行結束就分開了。分開之後我們才發現已經愛上了彼此,但是卻失去了聯絡,直到半年前我在這重新遇見他,我們才正式在一起了。”
“原來是這樣,可真是難得的緣分呢。”宋夫人喝着茶,笑着說道,顯然是在討好老太太。宋老太太聽了也眉開眼笑:“對對對,這就是緣分。難得你們在分開這幾年的時間裡還是心意一致,相遇才能重新相愛。悄悄,我看你和蘇少真是相配!”
我假裝甜蜜,羞澀地笑了笑。唉,讓我這樣欺騙一個慈祥的老太太,真是於心不忍啊。
聊了一會兒,宋老太太又拉着我的手看起了手相,一言斷定我有旺夫運,會給蘇少帶去強大的運氣。我從來不信這些,但是看老人說得開心,也就裝作很驚奇興奮的樣子連連喊“是嗎”,把老人哄得樂得不行。
聊了一會兒,傭人就來報告晚餐已經準備好,於是宋老夫人拉着我的手一起到餐廳去,蘇雲騁和宋行長也從樓上下來了。蘇雲騁看老太太高興的樣子似乎很是滿意,看着我的時候目光柔和了不少。
這別墅是中式裝潢,餐廳也佈置得古色古香,恍惚間我還以爲自己是穿越到古代的大家庭裡用餐了。美味佳餚一道一道地上來,我的任務除了回答老夫人一些關於她家庭、父母以及對蘇雲騁的詢問之外,就是享受這從未吃過的美食。最後上了雞湯,我最喜歡的食物之一就是雞湯,於是樂顛顛地給老夫人盛了一碗雞湯之後又給自己盛了一碗,正在喝的時候,卻忽然聽見老太太問了一句:“對了,蘇少,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我們悄悄娶回去啊?”
我差點把一口雞湯噴出來。
娶我?難道我不是隻是假扮一下蘇少的女朋友而已嗎?蘇少年少風流,換女朋友肯定比換衣服還快,過些日子只要說兩人分手就可以把這個謊圓過去了。可是怎麼又談到什麼嫁娶了?
蘇雲騁笑眯眯地喝了一口雞湯:“我當然是希望儘快了,悄悄這麼討人喜歡,不趕緊用結婚證把她栓牢我也不放心。不過她卻說還沒過夠單身生活,而且又希望要一個浪漫的婚禮。總之,要抱得美人歸問題還有一點棘手啊。”他說完,伸手過來抓住我的手,“溫柔”地看着我。
我清楚地感覺到手臂上一片雞皮疙瘩。
這傢伙真是演技派的。
宋老太太會心一笑:“唉,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想的,我那個孫子也是,都快三十了還不肯定下來。悄悄,聽我老人家一句話,女人呢,還是要嫁了人生了孩子纔算是真正的女人,女人的事業應該是打造一個成功的男人,而不是什麼單身生活做什麼女強人!依我看,你們還是快點把婚事定一定。男人都說成家立業,要先成家才能立業嘛,對吧,文軒?”
她向自己的兒子徵求意見,宋行長連忙點頭:“說的是。男人就是要先成家纔會穩重成熟,才更容易在商場上大展拳腳嘛!”
蘇雲騁點頭:“宋行長說的是。”然後轉過頭,將我即將脫口而出的抗議瞪了回去。
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除了我之外。看着蘇雲騁和宋行長談笑風生的樣子,我是真的心慌了。這個謊似乎越撒越大,再這樣下去要怎麼收場?我是不怕,頂多就是被姚銀珠嘲笑一番。可是蘇雲騁呢?他那麼不願意與我再扯上關係也因爲宋老太太小小的一個誤會而找我合作,我是知道這其中的原因的。
好像所有豪門家族的情況都複雜得讓人頭腦發脹,蘇家也是這樣。蘇雲騁如今是RT集團的CEO,董事長蘇雲芝是他的親姐姐,但蘇家在RT公司的股份,卻並不是完全屬於蘇雲芝蘇雲騁兩姐弟,大部分都掌握在他們的祖父蘇祥手上。蘇雲騁的父母在他小時候因爲意外去世沒有留下遺囑,因此財產是由蘇雲騁的祖父母和兩姐弟分成四份繼承,再加上蘇祥手上原本擁有的一小部分股份,顯然蘇祥纔是RT集團的最大股東。
而蘇雲騁的幾位叔叔伯伯都在覬覦他祖父手中的這些股份,時時刻刻都想要取代兩姐弟在RT公司的位置。在蘇雲騁接管公司之前,年長他十歲的姐姐蘇雲芝掌管RT,曾有一次因爲決策失誤造成RT集團的重大損失,險些因此被收回權力。自從蘇雲騁接管RT之後,RT的業績蒸蒸日上,蘇祥也曾透露過打算把手中RT的股份全額送給蘇雲騁,畢竟這是他父母一手創辦起來的公司。如今的蘇雲騁必須步步爲營,一步都不能走錯,否則就很有可能被他那些叔叔伯伯抓住機會小事化大。
這一次RT集團與銀行的合作一定事關重大,所以蘇雲騁不得不選擇了欺瞞。
那假若現在讓宋行長拆穿了他們的謊言,那麼一切就都完了。
蘇雲騁很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在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發。夜已經晚了,我爲了讓氣氛不那麼沉悶尷尬,搖下車窗讓晚風吹進來。車子飛快地掠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我偷眼去看蘇雲騁,他專心致志地在開車,背挺得筆直,額前的碎髮被風吹得凌亂。他抿着脣,下頜的線條僵硬。
我想要問一些問題,但是又不敢開口。直到車子在一個漫長的紅燈前停下,蘇雲騁才忽然慢悠悠地說:“看來,宋老太太真的很喜歡你。”
我愣了一愣,不明白他現在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下意識地點點頭:“嗯。”
蘇雲騁又說:“你知道嗎,宋行長的父親在他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他是遺腹子。宋老太太就他這麼一個兒子,這麼些年一個人將他撫養長大,吃了不少苦。宋行長對他母親的孝順簡直快到了二十四孝的地步。”
“嗯。”可是,這又怎樣?
“所以在我聽你說你幫宋老太太搶回她的婚戒之後,我就想利用你取得宋老太太的好感,促進RT和銀行的合作。”這時候紅燈結束,車子朝前駛去,“其實本來RT和銀行的合作已經是十拿九穩了,可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有另外兩家公司不惜虧本也要和我搶這個工程,銀行方面當然是考慮成本低的那一方。”
我奇怪:“怎麼會有公司寧願虧本也要跟你搶生意?就先別提RT自身在業界的地位,你們蘇家財大勢大,也有人敢惹?”
蘇雲騁苦笑:“和我搶的,就是我兩個伯伯。”
我啞然。原來如此。豪門裡面的利益之爭真是可怕,就算是親人也可以是敵人。“那你現在要怎麼辦。謊越撒越大,萬一被拆穿,恐怕你會更麻煩。”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在姚銀珠的婚禮上將他扯進這個麻煩,也不會走到這個兩難的境地,想到這裡,我不由涌上一股歉意:“對不起,都是因爲我……”
蘇雲騁沉默了片刻,然後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這個謊言。”
事後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蘇雲騁分明從一開始就策劃好了不止要我演一場戲那麼簡單,所以在我跟他發飆說要毀約下車的時候,他還能在我背後笑得出來,還能那麼溫柔地叫我坐回去,他答應我的要求。蘇雲騁這個人,真是爲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折手段!因爲那晚,在我被他深沉的目光和那段讓人唏噓的豪門恩怨所打動,加上他以參加姚銀珠的邀約爲要挾以及300萬的報酬作爲利誘,一時心軟點頭答應他繼續假扮他的女朋友知道RT與銀行的合作結束之後的第三天,他就派秘書送來了擬好的合同。
他大概是領教了我的出爾反爾,一定要擬一份合同才肯安心。
The olive bistro,原木色的桌子上擺着一個白色細頸花瓶,插着一朵枯萎的玫瑰花,蘇雲騁的秘書遞過合同來的時候,一片花瓣正好落下。蘇雲騁派來的秘書是個年輕男子,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一看就讓人覺得非常安心可靠。我打聽過,這是他私人事務秘書,姓張,跟在蘇雲騁身邊已經五年,專門負責幫他處理一些私人事務,比如一些桃色緋聞。
也對。這件事最好只有我和蘇雲騁兩個人知道,若不是蘇雲騁工作忙,或許他會親自來。
張秘書說:“合同是我倉促之間擬的,蘇少也沒能認真看,如果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方小姐大可以說出來。”
我點點頭,認真地看那一條條的條款。
果然是蘇雲騁的秘書,倉促之間擬的合同,也一條一條讓人無懈可擊,我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條:“合同失效期限由你們決定?不是說好是RT和銀行簽下合約之後一個月就解除合同嗎?”開玩笑,假如蘇雲騁有意報復我,硬是拖着我到七老八十了才肯解除合同,就算拿了他那300萬,可還有命花嗎?現如今物價漲得這麼塊,再過幾年300萬能不能在鄉下買套房子還是兩說呢!
張秘書微笑:“方小姐請看第32條,關於報酬的部分。合同的期限我們暫定是簽署RT與銀行合作合同之後1個月——當然,蘇少說了,他非常樂意在達成目的之後儘快解約,這只是以防萬一——超出的部分,我們會按一個月3萬塊的價格付給您報酬,不滿一個月按一個月算。”
我把目光往下滑了滑,果然看見張秘書說的那個條款。哎呦喂,真不愧是有錢人,一個月3萬塊,比我的在C&V累死累活拿得都高。於是,我又很不爭氣地敗在了萬惡的資本主義的腳下。
張秘書繼續說:“另外,您需要注意的是,在合同期間,蘇少所贈送給您的——有特別說明的除外——以及您以蘇少的女友的身份所收的禮物,都歸蘇少所有,合同解除之時必須如數奉還。”
“我明白。”明白個P啊!還真是應了魯迅大師的那句話,越有錢越摳門,越摳門越有錢。仔仔細細地將條款看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我才慎重地在上面簽了字。
張秘書收了合同便告辭離開了,行色匆匆。我又點了一杯熱巧克力,打算好好享受這個陽光美好的中午。一想到幾個月之後,我的銀行戶頭裡就有了整整三百萬,我的眼前似乎已經出現了成堆成堆嶄新的人民幣,散發着陣陣誘人的芳香。可熱巧克力還沒有端上來,電話就響了。是林嘉琪。“方悄悄,大中午的你往哪兒跑呢,嗯?”我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怎麼了,大小姐!現在可是午休時間,我的私人時間不需要跟您交代吧。”林嘉琪在電話那頭冷哼了一聲:“J要開會,十分鐘後會議室集合,遲到後果自負。”說完“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
我懵了半秒,急忙抓起針織外套跳起來。
這是一個策劃會議,關於最新季產品廣告的拍攝。我在J進會議室的一分鐘前氣喘吁吁地趕到,才進門,就被林嘉琪一個指頭戳過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最近越來越神秘了!”我吐吐舌頭,在她身邊坐下。J進來的時候一臉怨氣,把手裡的文件往桌上一丟:“定了,唐詠詩。”其實從他剛剛一進門臉上那種憤恨不屑的表情我就看出來,這場秋季系列廣告模特之爭,他輸了。
“玫瑰之心”是C&V今年秋季要推出的“浪漫金秋”系列裡的一款首飾,整個系列都以玫瑰金爲主原料,以契合秋天給人的金色的感覺,輔以玫瑰的浪漫。從當初提出設計理念,市場營銷規劃開始,J一致大力提議邀請演藝圈的老牌玉女周敏芝來代言“玫瑰金”系列,而總監徐倩雯則一意孤行,要邀請剛踏足演藝圈不久爆紅的當紅名模唐詠詩代言,J強烈反對卻以失敗收場。唐詠詩是ABC,從小在美國長大,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父母都在美國,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會獨自一人回國進了模特圈。唐詠詩身材火辣,面容姣好,雖不是五官精緻的大美女,卻有一種獨特的大氣,在短短半年內迅速躥紅。所以當時在挑選代言人的時候,徐總監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她,欽點。
可惜雖然如此,但唐詠詩卻有一個缺點——或許也不能說是缺點,只是恰好不被J所接受,她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而J從設計之初就強調,只有雪白的肌膚才能襯出玫瑰金獨特的色澤而不顯得俗豔,他之所以力挺周敏芝,也正因爲她是出了名的白雪公主。不過可惜胳膊拗不過大腿,太子妃的喜好決定了一切——誰叫徐倩雯不僅是C&V的總監,還是董事長未來的孫媳婦呢?
我和林嘉琪安慰他:“其實唐詠詩也不錯,最近娛樂八卦版上關於她的帖子最多,她來代言銷量一定大漲啦!”
J冷哼了一聲:“最好是。”頓了頓又說:“徐總監已經約了唐詠詩的經紀人明天下午見面,悄悄,到時候你作爲設計部代表跟她一起去。”
“唉,悄悄我真羨慕你可以去見宋大帥哥!”J走了之後,林嘉琪才掐住我的脖子感嘆着。她口中的宋大帥哥就是唐詠詩的經紀人宋江航,此人的外貌分數絕對不弱於線上一衆一線小生,然而這樣一個大帥哥隱藏在娛樂圈,直到一年前他成了唐詠詩的經紀人,一次被狗仔跟拍唐詠詩的照片他不慎“被入鏡”,纔在八卦論壇上被八了出來,一夜爆紅。不過爆紅之後,宋江航並沒有如衆人所願地從幕後走向臺前,還是一如既往地做着唐詠詩的經紀人,用林嘉琪的話來說,簡直是暴殄天物。
說實話,我並沒有對即將要見到這位帥哥經紀人而歡欣雀躍。沒錯,他的確是很帥,我也的確喜歡看帥哥,但是當你看過一個人肥頭肥腦還掛着鼻涕的童年並且印象深刻之後,即使他在往後的歲月里長成了奧蘭多布魯姆那樣的帥哥,你對他也不會有一絲心動的。更何況在我抵達見面的地點,唐詠詩進軍大銀幕的處女作《鍾情一夏》的拍攝現場的時候,我的目光就深深地被另外一個人“吸引”了。
“那是怎麼回事?”我悄悄地捅了捅徐總監的助理小夕,小夕一臉迷茫:“什麼?”我指一指旁邊的一件休息室,隔着透明的玻璃,蘇雲騁正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一邊在自己的Ipad上劃撥着什麼:“那個,不是RT集團的蘇少嗎?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啊?”小夕是公司裡出了名的通靈天后,這天底下的事彷彿就沒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小夕看到蘇雲騁的那一剎,眼放精光:“啊,真的是蘇雲騁!”她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方悄悄,你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掙微薄薪啊!拜託你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要多看看電視,最近傳得那麼厲害,你怎麼就不知道呢!”
“知道什麼?”
“蘇雲騁和唐詠詩是一對呀!”小夕悄聲地,“雖然未及證實,可爆料雜誌言之鑿鑿,說是知情人士爆料的,不過以這個情況看,恐怕是真的。”
原來蘇雲騁的女朋友是唐詠詩。
好像察覺到有人在議論他,蘇雲騁擡起頭,我猝不及防來不及收回目光,只好尷尬地隔着玻璃笑了笑。蘇雲騁抿了抿脣,沒有任何表情又低下頭去。我的笑容生生折斷在半空,嘴角抽搐差點沒回過來。
小夕在身邊推了推我:“你還看啊。蘇雲騁這種等級的人物你看也白看,要打主意還是宋江航這種比較現實喔!”她笑嘻嘻地取笑我,我也順着她的話笑嘻嘻地:“也對哦,趕緊去看看傳說中的帥哥經紀人!”一邊跟着徐總監進了片場。
在我進入片場的第一個瞬即,宋江航身體裡裝着的那個叫做“臭味相投”的雷達就自動搜尋到了我,他展開迷人的笑容朝我們走過來,在被我用一個殺人的眼神擋回去之後,他知趣地把熱情轉移到了徐總監的身上。
我可不想讓小夕知道我和宋江航的關係,不然整個C&V都會知道,而我往後的日子就會生活在他的粉絲的包圍之中。
我和宋江航的關係其實很簡單,不過就是四個字——打小認識。不過年少時的宋江航和現在完全是判若兩人,直到初中畢業他還是一個身高160體重180的超級無敵大胖子,後來他父母下海經商把他帶去了深圳,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直到兩年前他回來,已經長成這幅顛倒衆生的模樣。你完全不能想象當時我見到他的那種驚訝,用驚掉下巴都無法形容,如果不是他如數家珍地說出當年他欺負我的那些惡事,我一定不肯相信這殘忍的現實。
宋江航和徐總監進了一邊的休息室商談合作事宜,臨走之前還給我拋了一個媚眼,我原本想好好享受帥哥的秋波,但是一想起他小時候的尊容,還是打了一個冷顫。
用目光送走了宋江航,我忽然感覺身後一道目光刺來,沉住氣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瞄休息室裡的蘇雲騁,人家根本一直都低着頭應付那臺Ipad,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倒是他身邊的張秘書看到了我,禮貌地笑了笑。我真是不做虧心事也怕鬼敲門。
《鍾情一夏》這部片子可謂是大牌雲集,但是今天在拍攝的只有唐詠詩這個女二號和幾個臉熟的三線演員,我饒有興致地圍觀了一會兒,拍戲的過程和成片之後的效果大不相同,畫面全然不連貫,唐詠詩雖然是模特出身,但沒想到演技不俗,幾個鏡頭很快就拍好了,在助理的保護下進了蘇雲騁所在的休息室。我八卦的好奇心被調動起來,伸長脖子朝休息室裡看去,可惜唐詩詠一進休息室助理就拉上了窗簾,將我的目光死死隔斷。
我百無聊賴,加上現在正在拍攝的都只剩下那幾個我不感興趣的三線演員,而宋江航和徐總監那邊一時半會也談不完,我決定站起來走一走,順便參觀一下。
拍攝的場地是一家知名的私人會所裡的室內游泳池,裝潢豪華不說,還有一個空中花園。因爲是私人會所的關係,所以保密性很好,閒雜人等一概進不來,所以也沒有探班的粉絲和記者,只有幾個工作人員都圍在了泳池邊,其他地方都空蕩蕩的。
我在泳池邊上晃了晃,發現外面是一個空中花園。連續下了幾天的春雨,今天難得雲散日出,花園裡的花開得奼紫嫣紅,一股自然的清香之氣撲鼻而來,我忍不住走了出去。在花園裡轉了一圈我才發現,原來在這個位置居然可以看到蘇雲騁所在的那個休息室。這邊的窗簾沒有拉,我可以看清楚裡面的情景,蘇雲騁和唐詠詩面對面地坐着,唐詠詩姿態妖嬈,身上就只穿着剛纔拍戲的比基尼隨便披了塊浴巾,性感的身材若隱若現。
蘇雲騁不愧是有道行的千年老妖,面對這樣的性感尤物居然可以做到臉不紅心不
跳,真不知道他到底見識過多少女人。
正在我想得入神的時候,宋江航忽然出現:“在這偷看別人可是很不道德的哦,堂堂RT的蘇少,小心他叫人把你扔進江裡餵魚!”他嬉皮笑臉地湊到我邊上來,我嫌惡地將他推開一些,惡狠狠地:“你還是小心自己吧,讓你媽知道你放棄美國的學業跑回來做什麼經紀人,你纔會被扔進江裡餵魚!”宋江航一臉坦然:“只要你不說她就不會知道,不過我想你也不會忍心把自己的青梅竹馬扔進河裡餵魚的,是不是?”一雙水汪汪的電眼朝着我不斷放電,我忍不住覺得有點噁心,呸了一聲纔想起來既然宋江航出來了,那徐總監也肯定在找我。
我連忙朝裡面走去,宋江航這個不要臉的又跟上來一把搭住我的肩膀:“悄悄,我好久沒有喝到你熬的排骨蘿蔔湯了!”
我瞪他一眼:“我又不是你的御用廚娘!”
宋江航垂頭喪氣地把腦袋耷拉在我肩膀上:“唉,果然是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既然如此,我還是去拜訪一下你的那位室友……”此刻我的內心很有把他一把掐死的衝動,但我還是忍了下來咬牙切齒地:“行,改天有空我去給你做!”我可不想讓林嘉琪那些人知道我明明認識宋江航卻瞞了她們整整一年!
宋江航達成目的,一張臉笑得跟太陽花似的燦爛。
我走進室內,小夕正在到處找我,見到我和宋江航一起出現,一臉複雜。宋江航笑嘻嘻地解釋:“我剛剛看到你這位同事在花園裡,好心提醒她徐總監在找她。”小夕聽了宋江航的解釋才一臉釋然,對我說:“徐總監還在休息室裡,接個電話就走。”
我連連點頭,心想待會兒一頓狠罵是免不了的了,不免有點悲從中來。這時候蘇雲騁和唐詠詩從休息室出來,蘇雲騁的助理向大家宣佈今晚蘇少宴請整個劇組在“第一饌”吃飯,徐總監正好也從休息室出來,她在C&V的職位不低,大概是與蘇雲騁有過幾面之緣,我聽見蘇雲騁說:“徐總監你也來吧。”
於是,我便心不甘情不願地成了陪客的跟班,前往“第一饌”吃飯去了。至於爲什麼心不甘情不願,你體驗一把蘇雲騁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時候那種冰冷冷涼颼颼的的感覺就會明白了。
“第一饌”就是那種傳說中的頂級食府,一天限量只招待五十位客人,如非身份尊貴,像蘇雲騁這樣一來就是一大幫子的客人,它可是高掛“恕不接待”的牌子。我不由地在心裡感嘆,蘇雲騁這廝雖然生在豪門蘇家過得是苦,但那好處也是數不清的呀。法律都規定權利和義務是對等的,你享受了權利就改履行義務,他蘇雲騁憑什麼只享受豪門的好不經歷豪門的苦呢?
這樣一想,我對他的不幸童年的同情就大大地打折了。
吃飯的時候蘇雲騁和導演、唐詠詩、宋江航等人自然是坐在一桌,徐總監作爲貴賓也坐在那一桌,我原本是坐在另外一桌上的,可是主桌上位置還空,宋江航那個傢伙就非要拉我過去坐。當然那傢伙腦子不笨,爲了掩飾把小夕也一起拉了過去,美其名曰我們三個是客人。我是真心不想往那一桌上湊,不想對着蘇雲騁吃飯,可看小夕的神情又不忍心破滅了她的希望,畢竟如果我推辭,她也不好坐過去,就只得被宋江航一屁股按在了他的身邊。
我原本不想跟宋江航哈拉,但是當着衆人的面我又不能駁他的面子,否則也太容易惹人懷疑了。這傢伙也是吃準了這一點,不停地說話調侃我,在語言上佔我便宜。我氣得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好幾腳,他疼得要死卻還是擠出一臉的笑容,繼續在語言上打擊報復我。我們坐的這一桌裡面,唐詠詩當然是最有光彩的,我仗着皮膚白五官端正,排在徐總監和小夕之上還是頗有自信。蘇雲騁今天爲唐詠詩做東請客擺明了唐詠詩就是他的人,別人自然不敢招惹,於是那導演製作人都把目標對準了我,一個個地向我勸酒。
我從小不勝酒力,有一次在宋江航家裡吃了醉蟹結果差點放火把他們家燒了,畢業後進入職場雖然也鍛煉出了一些,可不過就是幾瓶啤酒的量,真心扛不住他們這一杯一杯紅酒的勸。宋江航對我那次的壯舉一直心有餘悸,一整個晚上幫我擋了不少酒,最後醉得都有點暈乎乎的了。導演開宋江航的玩笑:“小宋啊,你和方小姐不是有什麼吧,這麼賣力地替她擋酒啊!”
宋江航醉得靠在椅子上,一說話一股酒氣:“嘿嘿,導演,俗話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方小姐要是願意,我不介意和她有什麼的!”一句話說得鬨堂大笑,一時氣氛大好。我雖然哭笑不得但念在他幫我擋了那麼多酒的份上決定暫時不和他計較。
事實上我自己也已經喝得差不多懵了。雖然宋江航義氣相助,但我也不能都不喝,算算下來也得喝了有一瓶紅酒。所以到散席的時候,我也已經醉得連眼睛都睜不開,還好有小夕一路扶着我才下到停車場。徐總監的老公開了車來接她,小夕和他們順路,就搭他們的順風車回去。我才揮手跟他們道了別,胃裡就一陣翻騰,急忙衝到沒有人的地方去狂吐。等到我吐完舒服了,跌跌撞撞站起來,睏意發作眼睛都睜不開,差點又一頭栽下去。
幸好身後有人拉了我一把,我沒站穩,一下子撞到他懷裡去。那人身上有一股好聞的古龍水味,我聞出那是宋江航身上的味道,於是放心把頭抵在他的肩上,揪着他的襯衫袖子嘟嘟喃喃地:“宋江航,你送我回家去。”說着抹了抹嘴巴又在他襯衫上蹭了蹭。
其實宋江航這廝有點潔癖,以前小的時候每次他欺負我我就用這招對付他,他一定一蹦三尺高進而對我退避三舍。但今晚他的確也是喝多了,據我的不完全統計應該有三瓶多,根本也顧不上這些就直接把我往車後座裡一塞,自己也跟着坐了進來。
車上很暖,我靠在宋江航的身上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裡。
雖然陌生,可是裝潢得很精緻,一看就知道絕對奢華。粉刷得牛奶白的牆壁,淺藍色的碎花窗簾。牀很軟很舒服,被子又輕又暖還透着一股乾乾蓬鬆味。牀的對面一張白色的化妝桌,一排溜的高級護膚品,裡側是衣櫃,外側是一對沙發。這看起來不像宋江航的家,這傢伙到底把我弄到什麼地方了?我掀開被子,發現自己居然穿着一件男人的襯衫,一時間我腦子中電閃雷鳴,只有一個念頭:“宋江航,我要殺了你!”
顧不上換衣服我怒吼一聲拉開房門。
一個寬敞的客廳。
落地窗開着,乳白色的窗簾被風吹得飄起來,陽光照在陽臺上的綠色植物上,一片深淺不一的綠。這是我拉開門之後看到的第一個畫面,第二個畫面就是,蘇雲騁站在廚房門口,手裡還端着剛泡好的咖啡,一臉驚訝地看着我。
夏初的暖風吹過來,大腿上一片微涼,彷彿在提醒着我什麼——我沒有穿褲子!
等我換好衣服出去,蘇雲騁已經坐在餐桌上,面前擺着的餐盤裡有煎得黃白分明的荷包蛋,還有兩片面包。他沒有急着吃早飯,而是小口小口啜着咖啡,神情靜默而專注,彷彿在想着什麼。我出去的時候他聽見聲音便擡起頭來,目光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剎,我分明看見一絲異樣掠過烏黑的眸底,轉瞬即逝。
我這時真是尷尬極了。假如現在地上有一條縫,哪怕只有頭髮絲大小,我都願意試試能不能鑽進去。可惜潔白色的大理石地面鋪得很平整,連接縫處都不易察覺。
我定了定神,硬着頭皮走過去,一邊扯出一個自認爲看起來淡定的笑容。
“那個,我剛纔……”
蘇雲騁目光冷冷看着我,等着我說下去。
這種目光讓我更加緊張,可我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問下去:“那個衣服……”
蘇雲騁還是不說話。他把手裡的咖啡放下,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那十指非常好看,節節分明的指骨,還很白皙,一看就是沒幹過什麼粗活的大少爺。
“那個……”我吞了吞口水,伸長脖子四處打量這屋子。蘇雲騁看我這副樣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你找什麼?”
我嘿嘿乾笑兩聲:“你們家保姆呢?”現在我的只能寄希望於是蘇雲騁的保姆爲我換的衣服了。電視劇裡不是常出現這種情節嗎,女主角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的衣服被換以爲自己被男主角看了個精光,一通尷尬扭捏之後真相大白,才知道是男主角家的保姆丫鬟或者是姐姐妹妹替她換的衣服。
堂堂蘇少,家裡肯定也是有保姆的吧,我的衣服也肯定是保姆給我換的吧!我纔不相信他盤子裡的荷包蛋是他自己煎的呢!
蘇雲騁只用簡單的一句話就將我心底僅存的一點僥倖全部抹殺:“我不習慣家裡有閒雜人等在,每天下午會有鐘點工來打掃,沒有保姆。”
只有晴天霹靂五雷轟頂能形容我當下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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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所以……”我是徹底凌亂了,艱難地從牙齒縫裡擠出聲音,尖細得跟老鼠似的,“昨晚是你幫我換的衣服?”那個“你”字,簡直輕得連我自己都聽不見,好像這樣就可以抹掉那個已成定局的可怕結果。
蘇雲騁默默地看了看我,還是不說話,拿起刀叉來默默地切着盤子裡那隻漂亮的荷包蛋。刀子在瓷盤上劃擦,發出輕微的澀澀聲,我渾身一顫,雞皮疙瘩順着手臂起了一片,就好像那刀子是劃在我的皮膚上似的。當時,我真的很想扭頭開門衝出去,然後一輩子和蘇雲騁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
這全都怪宋江航那個混蛋!我的酒量他不是不知道,即使自己醉得要死了,也要先把我捎上車再死吧?都是他的放任疏忽,才讓我落入了蘇雲騁這個惡魔之手!
宋江航,你別讓我從這裡活着走出去,否則你我再見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直到我快要絕望的時候,蘇雲騁重於開口說話了。他把一小塊煎蛋放進嘴裡,細細地品嚐完了之後,才雲淡風輕地吐出一句:“不是。”
這句話在我聽來,猶如大赦的聖旨一般。不過我還是不敢相信:“那……是誰給我換的?”
蘇雲騁擡起眼皮:“不知道。”
“啊?”大少爺,你這是演的哪一齣啊?
蘇雲騁聳聳肩:“那衣服是我不穿的舊衣服,放在那個房間的衣櫃裡。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會穿上它的。大概,是你自己換的吧。”
他這麼一說,我冷靜下來仔細回憶,纔想起彷彿是有這樣一回事。我在家睡覺的時候都是穿着T恤內褲的。哪怕回到家的時候再累再困,即使不洗澡我也會換了衣服睡,所以昨晚雖然醉得個不省人事,但掙扎之間還是起來摸索着在衣櫃裡抓了件襯衫出來胡亂套上。
難怪剛纔換衣服的時候,發現襯衫釦子都扣錯了。
這下我才徹底地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雖然還經歷了剛纔光着兩條大腿出現在蘇雲騁面前的尷尬,那至少比沙灘上的比基尼美女穿得多多了,現在大街上走的那些個美女的裙子短褲也是這麼短,蘇雲騁的襯衫長,我並沒有走光。
比起蘇雲騁幫我換衣服看盡我衣下春光的衝擊,這完全是小菜一碟。
放下心來的我整個心情都變得格外輕鬆愉快,幾乎是哼着小調坐到了餐桌邊上,從一邊的多士爐裡取出烤好的麪包片不客氣地吃起來。對面的蘇雲騁此時的表情是風雲萬變,但我的心情實在是太好了,完全顧不上照顧他的心情。吃着吃着我忽然又想起來——
“昨晚我不是上了宋江航的車嗎,爲什麼會?”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我吐完之後的確是倒在宋江航的懷裡,被他拖上車的。難道那廝半路把我扔下,然後我又被蘇雲騁撿到帶回了家?
不可能,借那傢伙三個熊心豹子膽他都不敢!
蘇雲騁淡淡一笑:“昨晚你醉得那麼厲害,還知道自己上的是誰的車?”
我咬着麪包連連點頭:“當然。我聞得出宋江航身上的古龍水味道,一股**的味道。”我最討厭男人往自己身上噴東西了,男人嘛,清清爽爽的最有男人味了,所以在他買這瓶古龍水詢問我意見的時候,我在旁邊冷冷地斜眼看他,給了兩個字的評價:“**!”
“哦,原來是這樣。”蘇雲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怪你會那麼順從地跟我上車。”他吃完了煎蛋,抽出一張紙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和手,“我想,大概我和宋先生很巧地用了同一款**的古龍水吧。”
蘇雲騁說話的時候語氣總是冷冷的,然而卻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彷彿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下一秒他就會變身金毛獅王衝上來大吼着掐住你的脖子。
我立刻狗腿地改了口風:“哎呀,原來如此。果然是蘇少,品位也特別高。我可喜歡代言這款香水的那個外國帥哥了,哎喲,那雙眼皮深邃的喲……”
蘇雲騁顯然不接受我的狗腿,面無表情地起身進了廚房。
我心虛地低下頭猛往嘴巴里塞着麪包。這麼說起來,昨晚摟住吐得昏天暗地的我的人是蘇雲騁咯?扶着我上車的人也是他咯?那麼……
我靠着睡着的那個肩膀,也是蘇雲騁咯?
這麼一想,我的耳根子忽然狠命地燙了起來。
一口麪包卡在喉嚨間,噎得我差點氣都喘不上來。幸而這時候蘇雲騁去而復返,手裡多了一杯牛奶,放在我的面前。我顧不上說謝謝,端起來喝了一大口才把麪包衝下去。
心裡忍不住有些淚流滿面的感動。我居然喝到了堂堂蘇少親自倒的牛奶!
後來我和蘇雲騁聊起這件事的時候,才知道昨晚我不僅靠在他的肩上睡了,簡直整個人就跟八爪魚似的牢牢黏在他的身上,手環腰臉貼胸,還時不時地打個酒嗝,嘴巴里嘟嘟喃喃模糊不清地說着亂七八糟的話。如果當時我能記起這些的話,真的,我一定會當場操起一邊的水果刀切腹的。也正是因爲我的酒後亂“性”,讓蘇雲騁誤會了我和宋江航之間的關係。
蘇雲騁一直看着我吃完早飯。我情商不低,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有事情要說,於是趕緊吃完抹乾淨嘴巴,乖乖地坐着看着蘇雲騁,等着大少爺示下。
“你男朋友知道我們之間的交易嗎?”蘇雲騁問道。
“啊?”我一時腦子沒有反應過來。我男朋友?“你是說宋江航?”他不是吧,居然會以爲宋江航是我的男朋友。這是哪兒跟哪兒啊?蘇大少爺真是藝高人膽大,想象力超羣卓絕,居然能提出這樣的問題。“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誠懇地解釋。雖然這樣的解釋結合昨晚的情況來看確實不太可信。
蘇雲騁自然不信:“我瞭解以宋江航的身份你們公佈戀情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也不會問你爲什麼不帶他參加婚禮。不過我不是八卦的人,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掩飾。但我希望在我們的交易完成之前,你不要出什麼狀況。你知道嗎,你和宋江航的演技都不太過關。”他講這句話的時候,表情篤定而淡定,深信自己的認知就是事實的全部。
我不由地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演技?”
“昨晚。”蘇雲騁簡單解釋。
原來他昨晚在餐桌上就看出我和宋江航相熟,並認定了我們的關係,真是自以爲是。我也懶得跟他解釋太多,乾脆笑嘻嘻地:“既然蘇少您有了自己的看法,我也不想多說什麼,總而言之我不會給你出狀況的。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一定對得起您的三百萬。”
蘇雲騁定定地看了我片刻,那表情看不出來是信了還是不信。
“這就好。我不想因爲你的私事而導致我整個計劃失敗。明白?”
我連忙拼命點頭。這個完全可以放心,宋江航回來兩年一直忙着處理那些明星們亂七八糟的事情,尤其是做了唐詠詩的經紀人之後,我就是想見他一面都很難,除了小時候那點兒破事,我現在的情況他肯定是一問三不知,要糊弄他簡直太容易了,我完全沒有在擔心這個。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知道了真相,我諒他也沒有那個膽子背叛我!
說到這個,我忽然想起來。“那個,我有個小小的好奇心,你能不能滿足一下?”
蘇雲騁冷冷地喝一口咖啡。不說話,那就是默許了。我急忙在他反悔之前問:“聽說你和唐詠詩在交往?”蘇雲騁當時的表情很微妙,可惜我道行不夠沒辦法理解這種微妙。“我沒有義務回答你。”他簡短意賅地。我揶揄他:“哎喲,別不承認了,不然你昨天怎麼在片場?還替她做東請客?”
蘇雲騁抿了抿脣,在那一瞬間我差點以爲他要發怒了,背後一陣寒氣身上來。誰知道他只是站起來:“今天週六,你不用上班吧?”
我點頭。如果不是週六,昨晚也不會放開膽來喝的。
然而蘇雲騁說出了一句完全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把碗洗了。”
什麼!
我愣了愣,回過神來之後衝着蘇雲騁的背影大喊:“憑什麼要我洗碗,你不是有請鐘點工嗎?”自由女神作證,我生平最痛恨的家務活就是洗碗了!
蘇雲騁頭也不回,背影消失在房門之後:“天下沒有免費的早餐。要麼付錢,要麼洗碗。”
你知道什麼叫做啞口無言嗎?你知道什麼情況下人會啞口無言嗎?當下我真的是啞口無言整個人都僵掉了——故鄉里的豆腐西施,你實在是摸透了這些資本家的習性:真是愈有錢,便愈是一毫不肯放鬆,愈是一毫不肯放鬆,便愈有錢。
我想這房子應該是蘇雲騁自己的住宅,並不大,不過五六十坪,然而精緻考究的裝潢還是透露出了主人的富貴。廚房是開放式的,乾乾淨淨不沾一絲油煙,從那些調味罐的擺放就看得出來應該不常開火,全是些擺設。竈上支着一個小小的平底鍋,顯然是剛剛煎蛋的鍋子。看來蘇雲騁的廚藝水平也就僅限於煎蛋了。
我一邊不服氣地嘟囔,一邊把鍋碗刀叉放進洗碗池,認命地刷起來。等我清理完畢洗了手轉身一看,蘇雲騁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倚在房門口遠遠地看着我。見我轉過身來,他沒有移走目光,還是那樣靜靜地看着我。
我無法形容我那時的感覺,陽光從大窗子落進來,空氣中漂浮着一些金色的顆粒。心裡有一種很細微的感覺,就像那些顆粒一樣漂浮着,充溢在胸腔裡。
只不過是數秒鐘的靜默,蘇雲騁走過來:“走吧。”
我問:“去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