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黃鶴

溫快拍了拍李理的肩膀,說道:“放心吧,只要三兒的心態放正,拿下這盤棋不成問題,畢竟他的實力擺在那兒,而且對手對他又缺乏必要的瞭解,相信我,輸贏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三兒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李理也笑了,說道:“溫哥,我是不是有點失態了?”

溫快搖搖頭說:“三兒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氣。”

李理說道:“溫哥別這樣說啊,咱們不也是朋友嗎?雖然相識的時間是短了點,可是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除了三兒,我還有幾個發小,在我好的時候,誰都會錦上添花,可是一旦走了背運,一個個他媽的溜的比兔子還快,誰還拿正眼瞧你啊?也就是三兒,不管我李理是個老總還是一個乞丐,始終都把我當成兄弟看。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讓我爲他辦過一件事。有時候,我自己感覺到自己混的還算是有個人模狗樣的,也曾想在物質上幫三兒一把,可是每一次都鬧的不歡而散。後來我明白了,這朋友之間啊,講的就是情義二字,要是在這裡面摻乎點別的什麼的,再講彼此是朋友那就純粹是他媽的扯淡了!所以說啊,這朋友之間只要有真情意,不在乎時間的長短的,你說是不是啊?溫哥。”

溫快笑了笑說道:“話都被你說盡,我還能說什麼啊?”

李理哈哈一笑,說道:“好,不說這些了,和溫哥扯了這幾句,我心裡也輕鬆多了,咱們只管等着吧。”

黃鶴樓上的棋局已經快進行到大官子的階段了,棋盤上的局勢依然是稻本落後。隨着木森一招穩似一招的走法,稻本的心裡也越來越急躁。

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很奇怪,原本準備以不變應萬變來對付木森的稻本,隨着局勢的不利,他忽然發現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竟然有着異與常人的冷靜,而也因爲木森這樣的冷靜,稻本自己卻逐漸的陷入到一種難以名狀的焦躁之中。稻本很清楚,自己這樣的急躁只能是導致局面加快的崩潰,然而這時候自己的心念隨着棋局的進程,彷彿已經是失去了控制,任是怎麼的努力,也平靜不下來。

木森落子時沉穩有力,總是緩緩伸出手,將子輕輕的放在棋盤上,然後隨着他指間的用力,棋子總是會在棋盤上發出“乒”的一聲脆然之聲,加上木森臉上的那一臉的恬淡,都有意無意的向稻本昭示着棋局正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稻本微微的閉了眼,不讓自己再去看使自己急躁的這一幕,他在心裡強迫着自己要冷靜下來。然而一閉上眼,木森那機械的動作和臉上的表情又在稻本的腦海裡不停的出現。

稻本急速的搖着手中的摺扇,牙齒咬的緊緊的。他決定不再去想棋局,時間對他來說還有的是,他現在所需要做的是驅散自己心魔。

木森忽然有了種想抽菸的衝動,每次在自己長考的時候或者是局面佔優的時候,他都會有這樣的習慣。只是這樣正規的比賽他是第一次參加,他並不知道這樣的場合裡允許不允許抽菸。長長的吸了口氣,木森強自壓下了蠢蠢而動的煙癮。

“接下來的一手,稻本應該會跳出了吧?”木森在心裡暗自的猜度着。

木森對稻本這樣的思考方式感覺到很奇怪,只是閉着眼睛,微微的倚靠着,彷彿這現實當中的棋盤沒有他腦海中的棋盤來的更加的直觀。

“很奇怪的老頭,到底在想些什麼呢?”由於稻本長時間的思考,木森的注意力也開始分散,他對稻本的這一舉動產生了興趣,卻全然不知這是稻本爲了使自己冷靜下來的無奈之舉。

長考後的稻本出人意料的選擇了一個打將,然後不等木森應手便兀自起身走到了窗邊,看着窗外的風景。原來,此時的稻本覺得坐在那兒,並不能完全的消除心頭的煩雜與急躁,索性便離開這讓他氣悶的棋局,徹底的放鬆一下自己。

稻本這一站在窗邊不要緊,樓下有眼尖的棋迷早已遠遠的瞧見,不知道是誰發了一聲喊,衆人都是擡頭望去,頓時便起了一陣喧譁。

站在遠處的李理和溫快也被這陣喧譁驚動,李理順着衆人的目光向樓上看去,依稀瞧出正是稻本的身影。

李理在心裡暗叫一聲“不好”,隨即便轉頭對溫快說:“溫哥,三兒的情形怕是不太妙吧?我看稻本這老頭還有心思看風景,顯然是認爲自己的局勢還不錯,否則哪來的這麼大的雅興啊?”

溫快也是皺了皺眉毛,說道:“是啊,按照常理來說,只有優勢的一方纔會有這樣的舉動,不過、不過——”

李理急急的問道:“不過什麼?”

溫快說道:“我和稻本也有過幾次交手,這個的脾氣不大好,性格比較烈,對勝負看的也比較重,而且在對局時常常會有一些出人意料的舉動,對他的一言一行,咱們也不能以常人的標準來看待。再說琳風現在還在研究室裡,如果三兒的局勢已是必輸的話,以我對琳風的瞭解,她會提前來告訴咱們的,而不會等宣佈結果時纔來告訴咱們。我看現在的樓裡還很安靜,也沒有記者跑進跑出,咱們再耐心的等待一會吧,我估計三兒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的。”

李理點了點頭說:“溫哥到底是久經沙場的人,你這一說,我就放心多了。”

溫快說道:“我也就是這麼一猜,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咱們還是過去看看大盤上的形式吧,也省的在這裡自己嚇自己。”

李理搖了搖頭,堅決的說:“不去,要是去了話,我怕自己會更受不了。”

溫快笑着問道:“那是爲什麼?”

李理嘆了口氣說:“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以前看體育節目轉播的時候經常是緊張的不行,領先的時候怕被別人追上,落後的時候又怕追不上別人,顛來倒去,光剩下緊張了,後來就索性不去看它,只等着最後的結果,輸也罷,贏也罷,就那麼幾秒鐘,好歹落個痛快啊!”

溫快聞言笑了笑,說:“好,那咱們就不去了,其實我和你也差不多,尤其是看奧運會的時候,緊張的連心臟病都要犯了。”

兩人說說笑笑,重又坐了下來,話題一轉,兩人又說起了各自喜歡的體育項目。

稻本的這一打將讓木森也吃了一驚,原來稻本急躁之下竟走出了罕見的惡手。如果木森不應稻本的這手棋,而是在中腹直接的跳了出去,那麼稻本苦心經營並賴以爲戰的模樣將徹底的被破,木森所失去的只是角部的十幾目棋而已。更爲重要的是,木森仍然保持着先手,也就是說,木森可以利用早先打入的兩顆棋子,從容的在白棋的陣營裡活出一塊棋來。

木森擡起頭看了一眼仍在窗邊看着風景的稻本,心中不由的輕輕嘆了口氣,這盤棋與他想象中的決戰有着太大的出入。他開始以爲這會是一盤激烈的棋戰,至少會比他前兩盤更艱難一點,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稻本中盤時就出現了這樣不可原諒的惡手,在木森的眼裡這盤棋已經沒有任何的懸念了。

木森又看了一眼稻本,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憐憫和同情,無論如何,以稻本這樣的年紀還來參加這樣的比賽,這本身就已經值得他去尊敬了。他忽然想起和稻本在賽前的對話,木森苦笑了一下,心中暗想:“這樣的一盤棋又怎能談的上精彩呢?只怕這會兒稻本還沒能醒悟過來吧?”

木森的猜測一點沒錯,此時的稻本正大口的呼吸着樓外清新的空氣,在他的思維裡已然出現了盲點,他甚至已經忘記自己剛纔的那手打將。在他的心緒漸漸的平復下來的時候,他的腦海中依然是打將前的局勢。

在很多的時候,人們都有這樣的思維慣性,認爲一些事物是不可更改和不可忽視的,依照這樣的慣性,思維裡往往會出現盲點,也因爲這樣的盲點,他們會對面臨的危險視而不見。具體到圍棋裡來說——無論是高水平的還是低水平的對局——這就是爲什麼會出現那麼多的隨手的原因。

此時的稻本正是犯下了這樣的錯誤,他正施施然的從窗邊踱了過來,全然不知棋盤上的變化已經是天翻地覆了。

稻本坐了下來,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又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經過在窗邊短暫的流連,他覺得現在的局面還有一搏的地方,他不相信對手會永遠那樣的冷靜。他相信以自己的實力,只要對手有一絲的疏忽,他就可以一招制勝。他甚至想到了剛纔在窗外看到的風景,他覺得這幾天忙着準備比賽,沒能好好的瀏覽一下這個歷史名城是個不小的遺憾,他決定拿下這盤比賽後要彌補上這個遺憾。

木森看到稻本終於是坐了下來,不由的閉上了眼睛,他實在是不忍心去看稻本醒悟後的表情。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木森似乎已經聽到了稻本那顆狂亂暴躁的心臟在“砰砰”的跳着。一段凝固的寂靜之後,稻本的呼吸急速的加快,凌亂且渾濁的氣息幾在木森的鼻端前飄蕩着。

木森睜開了眼,他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他覺得自己的表現還算可以,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他又想起了窗外白雲深處他一直以爲存在着的那雙眼眸。

稻本面如死灰的端坐在那裡,木森的那一手跳便彷彿是一柄利劍深深的插入了他的心臟,他沒有想到這盤棋會以這樣的形式來結束,一分鐘以前,他還自信滿滿要和自己的對手放手一搏。而現在一切全都結束了。

稻本在嘴裡用日文喃喃的念着什麼,忽然一伸手將滿盤的棋子拂到了地上。

木森有些吃驚的看着稻本,這一幕是他怎麼也不可能想到的。在一旁擔任記錄的兩位小裁判也大大的張着嘴,好半天才有一位想起去叫裁判長,匆匆的奔了出去。

稻本終於是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朝仍在吃驚的木森微微的鞠了一躬,說道:“請原諒,我有些失態了,有機會的話,希望能與閣下再切磋一盤。”

稻本說完,又衝剩下的一位小裁判微微的點了點頭,以示歉意,便兀自轉身離去。

木森定定的看着稻本轉身離去的身影,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真的是獲得了最後的勝利,一切也真的結束了。

勝利真的到來的這一刻,木森反而覺得有說不出的空虛,稻本剛纔的舉動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也因爲這樣的費解,他忽然對自己剛剛邁出的這一步有了些恐懼的心理,他原本以爲逐漸清晰的出世的理念又在不知不覺中模糊了起來。

木森惶惶忽忽的坐在那裡沒動,心頭一片茫然。

漫漫的,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在木森的周圍已經擠滿了人羣,閃光燈不停的閃爍着,不斷的有人拼命的在木森的耳朵邊問着什麼。

木森如一尊佛一般的木木的坐在那裡,任憑人們吵着,鬧着,問着,他對周圍的一切彷彿失去了認知的感覺。

忽然,他站了起來。

他用力的撥開人羣,小心翼翼的將稻本剛纔拂在地上的棋子一一的撿了起來,用手擦去被衆人踩上的污印,又輕輕的將它們分別放置到棋鉢之中。

所有的人都被木森的舉動震驚了,紛紛的向後退去,讓出自己腳下所踩住的棋子。

溫快也走了上來,看見這樣的一幕,心中便彷彿是被什麼咬了一下,他轉身對旁邊的裁判長說幾句什麼,裁判長微微的點了點頭之後,他走到木森的跟前蹲了下來,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幫木森收拾着散亂的棋子。

所有的人都彷彿明白了什麼,一個個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只剩下木森和溫快兩個人留在樓上。

木森放下手中的棋鉢,走到了窗前,默默的擡頭望着遠處的悠悠白雲。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溫快站在木森的身邊,手撫窗欄,悠悠的念着。

木森忽然輕輕的笑了笑,說道:“無論如何,我都沒有辜負劉大哥的期望,我還記他曾經說過,說讓咱們在比賽結束後,帶着他去看一看在龜山上的古琴臺,溫哥你還記得嗎?”

溫快點了點頭說:“是的,我想龜山上的那一曲高山流水也只有大哥這般靈性的人才能聽的見,善鼓的伯牙也總算是多了位知音。”

木森輕聲的說:“我想也是這樣的。”

木森說完,眼光轉處,正落在了溫快手中抱着的骨灰盒。

其時,一隻黑白相間的蝴蝶正在這盛載着靈魂的盒子上翩然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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