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芬芬?”簡溪支撐着自己沉痛的大腦,從牀上坐了起來,依稀能從月光中辨認出有人影站在自己的窗前,擋住了直射進來的月光,她努力的辨認着對方的身形和樣貌,喃喃的叫出了她的名字,這三個字如同是某種咒語,牽扯着混沌的簡溪猛然間清醒了過來。
“走之前,我想再來看看你。”蔡芬芬的表情靜謐而安詳,似乎經歷了人世間的一切,有一種把一切都放下的恬淡氣息。
“你怎麼那麼傻?”簡溪皺着眉頭說道,驚懼之下身上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卻掐住自己的手按捺住了戰慄的情緒,把這些天她最想說的一句話喊了出來。
蔡芬芬搖了搖頭,朝着簡溪走了過來,簡溪整個人定格在牀上一動不動,只能看着面色蒼白的這個死人坐在了自己的牀邊,她笑着說,“不是我傻,是每個人這一生都有一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大概我天生就註定了一輩子得不到幸福。”她說罷,笑了出來,死亡對於她來說,反倒像是一種解脫了。
簡溪搖了搖頭,事情不是這樣的,只要蔡芬芬願意,她根本就可以幸福的。這話只是在心中流淌了一圈,沒能說出來,人已經走了,她不想落井下石,“是金歲成要殺你,對不對?”
蔡芬芬笑了笑,沒有答話。
“爲什麼?”簡溪看着蔡芬芬問道,“難道他不知道你懷了他的孩子,還是說就是因爲知道了纔對你下殺手的?”
“你覺得我會讓自己的孩子有那樣一個父親嗎?”蔡芬芬看着簡溪問道,她伸出手拉住了簡溪的手,一種沁骨的冰涼傳到了心頭,叫簡溪整個人一陣瑟縮幾乎要尖叫出聲,只是強大的自制力穩住了她瀕臨失控的情緒,只是看着蔡芬芬,等待着她繼續說下去,蔡芬芬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在笑,笑得很好看,也很淒涼,“你說的沒錯,孫文宇和金歲成真的不是同一種人。你那麼愛孫文宇,就一定要牢牢抓住他,不要輕易的放手,在愛情中不要太計較得失,重要的是愛你的那個人你也愛他。”
簡溪點了點頭,有些木訥。
“不要太孩子氣,孫文宇可能會因爲你的孩子氣而愛你,但是……誰也不想娶一個女兒回來。”蔡芬芬說道,一如既往的還是她那種以過來人的身份對簡溪說話的語調——一種令人討厭卻又想念的語調。
“你還說我孩子氣?”簡溪看着蔡芬芬,帶着委屈的強調嘟囔道,“你自己還不是孩子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起什麼就是什麼!”
“我是沒有選擇……”蔡芬芬搖了搖頭。
“你有!”簡溪堅定了語氣說道,“你明明知道你有的。”
“我沒有。”蔡芬芬的嘴角淺淺的彎起了一個弧度,“以後林浩就拜託你幫我照應一些了,他是個大男孩,情緒來的快走的也快,遲早有一天遇見一個真正適合他的女人,他就會漸漸的把我忘了的。”
“你不要以一臉局外人的態度來揣測別人的情緒,林浩對你是怎樣的感情,只有他自己說了算!”簡溪不滿的說道,即便是面對早已身亡的蔡芬芬,他們之間的對話竟然還是吵架。
“相信我,林浩需要的是一個能照顧他的女人,一個能把愛情看得很重的女人,而那個人,絕不可能是我。”蔡芬芬說道。
“你難道不是一個把愛情看得很重的人?”簡溪看着蔡芬芬問道,她的形象忽然就淡了下去,慢慢的變得虛幻,慢慢的消失,簡溪伸長了手,嘴裡喃喃的喊着,“別走!蔡芬芬,你給我回來,你這個懦夫!”簡溪猛地從牀上坐起來,揮舞着自己的胳膊,才發現天已經大亮了,門外響着細碎的敲門聲,她才一個激靈的意識到剛纔是在做夢。
“真的只是做夢?”簡溪拍了拍自己的臉,搖了搖頭,走到門口拉開了那扇沉重的防盜門。
“簡溪姐!”陳櫻看着簡溪叫道,她是來陪簡溪一起去處理喪葬事宜的,順便把手裡的早餐遞給了簡溪,“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好好休息休息?”她說着伸出手在簡溪的額頭上摸了摸,確定沒有發燒才搖了搖頭,“你這樣下去只怕是自己先扛不住,被我們送去醫院了。”
“沒事兒,”簡溪搖了搖頭,擰開了陳櫻帶來的豆漿,“我剛纔做夢,夢見芬芬了。”
“芬芬姐嗎?”陳櫻坐在了簡溪的身邊問道,“她和你說什麼?有沒有告訴你,到底是誰殺死她的,是不是叮囑你要爲她報仇?”
簡溪輕輕的彈了彈陳櫻的額頭,“林浩那邊什麼情況了?”
“不知道!”陳櫻搖了搖頭,“到現在都沒有聯繫上芬芬姐的家人,林浩說今天親自去一趟那邊,大概下午能回來,回來了等消息吧!”
“火葬場還在等着我們定是三天還是五天的火化,也不知道火化之後骨灰怎麼安排?”簡溪想起這些事情就覺得有些頭大,最後也只得嘆了口氣,“算了,我們先把別的東西準備齊吧。”
“嗯!”陳櫻點了點頭,“林浩說他下午就能回來,應該不會影響太多,我們等他的消息吧?”
“只好這樣了,”簡溪點了點頭,好在火葬場那邊她已經問清楚了,三天、五天和七天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只要提前一天聯繫他們的工作人員就好。
“簡溪姐,你這兩天臉色真的不太好,臉白的和一張紙一樣。早晨林浩出發之前還囑咐我,叫我給你買好早餐帶過來,免得你又胡亂對付、瞎湊合、糊弄自己的身體。其實芬芬姐的死我們誰也不想的,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這麼爲難你自己,芬芬姐也活不過來了。到時候,葬禮還沒結束,你倒是先下去了。”陳櫻說道。
“放心吧,我沒事兒。”簡溪佯裝出堅強的表情說道。
“你就死撐,”陳櫻搖了搖頭,“誰都看得出來你現在的身體不在狀態,你明明知道自己只要說句話,這些事情都有人幫你的,幹嘛這麼執拗非要自己撐着啊?”
簡溪不說話了,坐在沙發上默默的吃着麪包,從蔡芬芬確認死亡到現在,過去了兩天,她閤眼的時間還不足四個小時,不是因爲忙碌而是因爲睡不着,蔡芬芬死亡的陰影留在她的腦海,她始終無法面對。
“你這個時候,需要的是有人陪在你身邊,你只是個女人嘛,不用這麼堅強,誰也不可能刀槍不入啊。”陳櫻說道,“現在既然有人願意爲你分擔,你在犟什麼?”
簡溪看了一眼陳櫻,知道她是在做誰的說客,吃完了手裡的麪包、喝完了豆漿,就站起身說道,“走吧,去買東西了。”
陳櫻嘟了嘟嘴,就知道又是這樣的結果!
兩個人才出門就接到了林浩的電話,“簡溪?”
“林浩?”簡溪應聲道,“你找到蔡芬芬的家人了嗎?”
“葬禮按三天來辦,明天火化,骨灰就暫時先寄存在火葬場,剩下安置墓地的事情我來操辦就好,至於親友、賓客,你看看蔡芬芬有哪些朋友要安置,你來通知,家裡人這邊……”林浩頓了好久,才緩慢的說道,“你不用考慮了。”
“爲什麼?”簡溪問道。
“出了點狀況,等我晚上回去再和你說吧。”林浩說道。
“我知道了,”簡溪點了點頭,立刻意識到事情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做夢的時候也夢到蔡芬芬說不是自己選擇了金歲成,而是自己根本就沒有選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簡溪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轉身對陳櫻說道,“林浩說葬禮按三天的來辦,我們先去一趟火化場,尚優的同事有誰要來參加葬禮的,你統計一下,給我報個數?”
“嗯!”陳櫻點了點頭,正準備問林浩去那邊是什麼情況,簡溪就毫無預兆的暈了過去,“簡溪姐?”陳櫻驚叫一聲,抓住了簡溪的胳膊,把她整個人扶住了。
再次醒過來,簡溪躺在醫院的牀上,掛上了點滴,應該是一些基本的維持生理機能的營養水,她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瓶,再看着白色的醫院病房的牆壁,費了一會兒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什麼地方,猛地從牀上做了起來。
“你醒了?”於誠看着從牀上坐起來的簡溪。
“你怎麼在這裡?”簡溪看着於誠問道,然後想起自己暈過去的時候是和陳櫻在一起的,陳櫻大概是第一時間通知了於誠,所以也不等他的回答就立刻又問道,“葬禮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你不用擔心,我都安排妥當了,明天早晨七點鐘開始火化。因爲暫時不下葬,所以儀式也比較簡單。”於誠吩咐道。
“謝謝。”簡溪看着於誠說道。
“還有一件事情,”於誠看着簡溪說道,他凝重而嚴肅的表情叫簡溪的心臟幾乎要衝出喉嚨蹦出來掉在地上,但還是拼命壓制住了心口悸動的情緒緩慢的看着於誠問道,“是不是蔡芬芬家裡出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