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眯着眼睛看着宋玉兒一步步走過來,明明這個女子看起來那麼瘦削單薄,像一張紙一樣,隨時都可能會被刮破,但是她卻走得那麼堅定。到底是什麼支撐着眼前這女子活下去呢,皇后覺得自己十分好奇。
待到宋玉兒走近了,她纔不慌不忙的跪下去,口中輕聲呼道:“皇后娘娘吉祥。”聲音十分清脆,配上姣好的面容,看起來倒十分討喜。但她眼前要討好的是皇后,還是有些困難的。但是好在宋玉兒心態平和,此番只是珍妃說了自己不來皇后這裡屬於大不敬的行爲,若非如此,宋玉兒只怕忘記了皇后纔是這六宮之主。其實也不怪得宋玉兒,只是因爲她還融入不了這宮中規矩。
其實換個角度去看,應當是祁乾元將宋玉兒保護的太好了。但是宋玉兒本人卻還要察覺罷了。
皇后看着眼前的那一盤殘棋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僵了。宋玉兒看着皇后那一張臉上精緻面容,卻只覺得寒氣撲面而來,叫她頭皮有些發麻。頓了一下,宋玉兒纔開口說道:“皇后娘娘,原諒玉兒的這一番不懂事,嫁到王府的這兩三個月來,竟還未一次主動來拜見娘娘,這是玉兒罪過之一。而玉兒今日來過之後,卻先去看了太后,繼而拜見珍妃娘娘,現在纔來拜見皇后娘娘您,此爲罪過二。只是因爲玉兒有些東西要交給珍妃娘娘,這才唐突了,希望皇后娘娘不要計較。”
聽罷宋玉兒的一番話,皇后微微挑了一下眉毛。覺得眼前這小姑娘實在是太聰明瞭,先是說了自己的一番罪過,落到自己這裡,怕是沒有辦法懲罰她了……皇后此時卻是笑了,見到宋玉兒還跪在地上,不是如同一般的妃子覲見福上一禮,反倒是跪在了那裡,這是要上演苦肉計啊。皇后臉上的笑意更盛,她知道這是宋玉兒在逼着自己不去與她計較。但是她本來也沒有決定計較,她只是好奇,這乳臭未乾的丫頭是怎麼鬥得鄭美人垂頭喪氣的。故皇后瞧着宋玉兒的神情,卻並未開口讓她起身。
宋玉兒方纔自己還站了半柱香的時間,這腿是真的開始麻了。但是皇后不開口,宋玉兒也不敢站起來,看着皇后高深莫測的笑意,宋玉兒眼睛轉了一下,又笑眯眯道:“皇后娘娘,這布匹是上好的雪鍛呢,這顏色好像很適合您呢,要不玉兒幫你比一下吧?”
皇后輕輕笑了一聲,原來這丫頭打的是這裡的主意。但她還是不出聲,倒要看看這宋玉兒怎麼說下去。
宋玉兒見着皇后不說話,心裡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先去看珍妃所以惹得她不高興了?但是看着皇后的神情,好似也不是這樣。宋玉兒琢磨了一會兒,自己也想不出來個所以然,便繼續說道:“娘娘,玉兒的腿兒有些酸了,能不能讓玉兒先站起來呢。雖然玉兒跪在這裡看着您正是十分美麗的樣子,但是玉兒離得您好遠,都說不上話呢。”
討好不行,轉爲撒嬌。其實宋玉兒自己都生了一股惡寒,對着一個精緻容顏冰塊臉面的女子這般撒嬌,實在是因爲她的雙腿都沒有了力氣,她怕自己過會兒連站都站不起來。
皇后倒是沒想到宋玉兒還有這一招,倒與她見過的那些宮中妃嬪不盡相同。那些個妃子們都是盡力想着怎麼走捷徑,但就是不會直奔主題。但是眼前這小姑娘,卻用着撒嬌的方式逼得自己非要她起來。雖然心內有些不服,但是皇后深深覺得宋玉兒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極爲不錯。體罰宮女也不是她素來懲罰人的手段,因此皇后慵懶的以手肘支着自己的臻首,寬大的衣袖垂下來,露出潔白的手腕來。宋玉兒看着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這皇后按道理年紀怎麼說也有近四十歲了,但是看着皇后的皮膚白如凝脂,倒與自己的少女膚質一樣了。這……得拿多少銀子才能養出這麼好的皮膚呢,宋玉兒甚至天馬行空的想着自己若是老了,不知道會不會有像皇后這般的皮膚。
“起身吧。”皇后這才輕飄飄的三個字說出來,叫宋玉兒的神思也喚了回來。宋玉兒聽到皇后這麼說,心內一喜,面上卻故作輕鬆的悄悄用手捏了下自己的小腿,慢吞吞的站了起來。見着皇后面上無甚表情,宋玉兒卻笑嘻嘻的道了一句:“多謝皇后娘娘。”說完便將自己手中的東西都放在了方纔太子妃所坐的那隻石凳上面。
皇后看着宋玉兒一張臉上都是明媚,果真是年華正盛。不知怎麼,她忽然覺得有些荒涼,心口一痛,她捂住胸口便呻 吟了一聲。
這一聲痛呼嚇得宋玉兒一跳,急忙走上前去,擔憂的問道:“娘娘,您沒有事兒吧。”
皇后耐着心口的疼痛看了宋玉兒一眼,見她臉上的關切不甚作假,此時也顧不得許多,搖搖頭道:“不妨事,老毛病了。”說完皇后便從自己隨身帶着的香囊裡拿出了一個碧綠的瓶子來,從裡面倒出了一個褐色的丸藥,也不喝水,就那麼吞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皇后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輕鬆之色。看到宋玉兒還在自己身前,皇后也沒了心思與她糾纏,便道:“你退下吧。”
沒想到皇后這麼快就放過了
她,宋玉兒舒了一口氣,同時也十分好奇這皇后怎麼什麼人都不信,竟將那藥隨身帶着。但是好奇歸好奇,聽到皇后此時叫她離開,宋玉兒心內還是十分愉悅的,但是方纔皇后心口痛,她此時若笑豈不是有着嘲笑之意?因此宋玉兒臉上沒帶任何表情,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待到出了這坤寧宮,宋玉兒才鬆了一口氣。若是這皇宮是牢籠,她卻覺得這皇后這裡纔是真的像牢籠。但是皇后在這牢籠裡,卻不是一隻金絲雀,而是一隻強壯的老鷹。宋玉兒這隻弱小的小雞,還是快些離開的好。因此宋玉兒臉上這時才帶上了一絲笑容,朝着珍妃的蘭心居去了。
在宋玉兒離開之後,坤寧宮外的大樹後才現出一個人影來。那人金冠束髮面如冠玉雙目含笑,不是祁乾元是誰。
話說祁乾元本來還在與大理寺卿商議如何治理京都貴族子弟只見亂吸食五石散之事,但是他的在宮中埋的暗線卻說宋玉兒來了這坤寧宮。皇后可是十分的精明,不是宋玉兒能夠對付得了的。所以祁乾元聽那探子這麼說罷之後,心內一緊,覺得實在是放心不下,這才急忙忙的趕了過來。但他是萬不敢進到這坤寧宮內的,若是叫皇后知道自己爲了宋玉兒專程趕了過來,只怕對宋玉兒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祁乾元只是站在這坤寧宮外,想着若是宋玉兒久久不出來的話,自己也可尋“朝內已無事,聽說娘子也在這裡,一同歸家”爲藉口帶宋玉兒離開。但是現在看到宋玉兒毫髮無損的走了出來,祁乾元鬆了一口氣,便轉身離開,決計與那大理寺卿繼續商議要如何解決去了。
怕是宋玉兒若是知道祁乾元這麼在乎自己,是要高興瘋了吧。但是祁乾元一向事情做得隱秘,怕是宋玉兒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了。但是他瞞着她的事情那麼多,又何止是這一件不會明白呢。
再說冬梅,糰子已經死了,被王爺帶走了不知道找了什麼地方給埋了起來。她平日裡不陪着王妃,就是去看看糰子或者是與錦茵姐說些話,但是今日裡錦茵姐卻說難得休息了一下,竟然在屋內小憩了起來!冬梅沒有人能說話,自己娘還在人家府內做着廚娘,現在正是最忙的時候。本來宋玉兒想着要將自己娘告訴王妃將她也買到王府來,但是後來冬梅又一想,王妃本來就加了自己的俸銀,這樣一來自己的弟弟也能去先生那裡唸書了。王妃已經幫過自己那麼多,冬梅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煩王妃了。想想孃親在忙,弟弟也在讀書,冬梅一時間沒有主意怎麼安排自己的這半天時間了。
想了一下,冬梅有些害羞的想,不如去找李離吧。李離爹孃都不在了,他開了個糖餅鋪子想必現在正是忙的時候。而且冬梅也有一月沒有見過李離了,不知怎地,她還有些想他……冬梅想着想着,自己的臉上便紅成了一片,心內有些亂,冬梅也不去踩自己到底是在害羞什麼,急急忙忙的便出府去找李離去了。
這廂冬梅前腳纔出去,她身後一直看着她的小翠卻是走了出來。見到冬梅自己出府,小翠心內一喜,暗道自己的機會來了。此次冬梅出府,身邊沒有王妃也沒有護衛,若是出了什麼意外,王府肯定是不會再要她了。這樣一來,不禁小翠可以報上次那仇,這府內的丫鬟們也沒人能比得過自己。等冬梅一走,王妃身邊少了一名丫鬟,到時候還不是自己能頂上?小翠越想心內越高興,眼珠一轉便計上心來,急忙去找那護衛去了。
冬梅一路走着,眼看着就要走到李離的那間糖餅鋪子前面,突然從旁邊伸出一雙手捂住冬梅的嘴便將冬梅拖到了一邊去了。冬梅心內吃了一驚,當時竟也忘記了要如何反抗。等到那人將冬梅拖進一條巷子裡的時候,那人才鬆了手。冬梅驚魂未定的看着眼前這人,是一位公子……嗯,說的再確切一點,是一位落魄的公子。
這位公子身上穿的衣服很明顯是上好的冰綢,是青色緞面,看起來就是價格不菲。這位公子身上掛着的玉佩也是上好的和田玉雕成的羊頭,想必這位公子屬相是羊。不不不……冬梅搖搖頭,自己怎麼地就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研究起這麼一個問題了?不過這位公子的臉色卻是十分詭異,看着是瘦的皮包骨頭,而且臉色蠟黃,活脫像是許久都沒有吃飯,而且很生了一場大病。
冬梅看着這位公子的臉色,暗自往後退了一步……這位公子難不成是妖怪,要吃了她嗎?像是王妃講的那些話本子裡的狐狸精,要吃了自己嗎……冬梅趕緊捂住自己胸前,防止這公子下口。
那公子顯然是看着冬梅的動作有些困惑,但他身體裡的難受由不得他去思考其它的。他將他的手伸出去放在冬梅前面,那雙手也是瘦的筋骨都顯了出來。爾後這位公子開口道:“給我,給我……”
見着這位公子只是問自己要東西,冬梅這才鬆了一口氣,可是自己並沒有拿這位公子什麼東西啊。所以好心又喜歡多管閒事的冬梅瞪大自己的一雙眼睛看着眼前的這位公子,看他到底是問自己要什麼。
那公子見冬梅沒有離開,顯然也是十分高興。
忙在自己身上亂摸了一番,爾後拿出了一錠金子,道:“給你錢,去幫我買……買五石散,我好難受……難受……”
原來自從大理寺卿與端王開始接管這京都之內這些官宦子弟的問題之後,在語重心長的與那些富商抑或是大人們講了下這東西的危害,當然是誇大了些。這五石散吃多了之後精神不濟,終日裡提不起精神,頂多會落下個瘋病。但是他們卻告訴那些人這五石散吃多了會至死,這可嚇壞了那些護子心切的富商和大人們了,這才配合起祁乾元他們。但是這些吸食五石散的這羣人,沒錢的聽說五石散在京都被禁了,這更加導致那五石散的價格飆升起來,他們是吸不了了,只好咬着牙戒掉。而這些有錢的公子哥兒們呢,他們都是沒有吃過苦的,這第一日裡沒有吸食五石散,可是要了他們的命了,何況以後的日子都不能吸。而現在冬梅眼前的這位公子,便是被逼的走投無路,最後與自己的小廝一同逃離了府裡,只不過那小廝的運氣不好,爲了他能逃出去,自己被捉住了,倒是個忠心的奴才。
這位公子姓陳,身傢什麼的也不用贅述了。話說這陳公子在那小廝的幫助之下成功逃離自己陳府,本來想着買到那五石散再回來,記上那小廝一功。而自己父親若是怪罪下來,不就跪上一跪,他爹肯定是不會爲難他的。可是等到這陳公子出來了,這才發現外面的護衛還真的十分嚴重,自己這形象出去,不是光明正大喊着那些人來捉他嗎?所以這公子微微一思考,覺得需要一個人來幫忙,這才捉了冬梅來。
眼前這女子長得很是水靈,十分符合他陳公子的胃口,但是眼下他覺得自己還是先解決掉心理上的癮,再解決這生理上的吧。所以這陳公子伸出去手,想着這姑娘幫着自己買些五石散去。
再說冬梅聽到眼前這陳公子說什麼五石散,先是有些困惑,爾後一雙眼睛眨了一下,這纔想起來這五石散是什麼。看着這陳公子形容可怖的樣子,不是就是個活死人嘛。還這般的冥頑不靈,想着買那五石散。冬梅覺得自己不能助紂爲虐,所以很堅決的拒絕道:“不行!”
那陳公子本來一張臉上帶着的喜悅之色立馬就垮了下去,這姑娘敬酒不吃吃罰酒,叫他陳公子十分生氣。陳公子開始在地上找起磚頭來了,想着朝這姑娘的頭上狠狠的砸下去。可是等到陳公子手上的磚頭拿起來的時候,他卻猶豫了,砸死了眼前這姑娘,誰去給自己買五石散呢?難道還要再等一個人路過這裡,他等這麼一個姑娘都等了大半個時辰,再等下去他的細皮嫩肉就要被這太陽給烤化了,不成,不成。
冬梅看着這陳公子拿起磚頭,仔細思索的樣子,自己心裡有些害怕起來。她娘曾經說過,有的人被人逼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眼前這公子不會也會吧?不過看着這公子低頭再思索什麼的樣子,冬梅瞧瞧的拿着屁股慢慢的往後面挪去,想要逃出去。
但是還沒等冬梅往外面挪上一步,那陳公子就猛地擡起了頭,冬梅急忙朝他諂媚的笑了一下。那陳公子先是一愣,爾後是邪邪的一笑,道:“你若是不幫我買那五石散,老子現在就要了你。”嗯,不錯,陳公子覺得自己連老子這兩個字都說了,肯定不錯,能嚇着這個姑娘。
冬梅也是有些錯愕,下意識的又捂住了自己胸前,覺得眼前這陳公子手裡還有磚頭,若是打起來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想了一會兒,冬梅才諂媚着道:“公子,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你看,這京都裡管的這般嚴厲,奴婢就算是想幫您買,也實在是不知道去哪裡買啊。”
那陳公子聽到冬梅想幫忙了,心下一喜,道:“這個姑娘你不用擔心,拿着我給你的金子,到回春巷三十三門,給那人說陳公子叫我來的,給他金子便是,我在這裡等着你哦,姑娘你快些去快些回來哦。你要是做得好,我收了你當小妾,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哦。”
冬梅心裡哆嗦了一下,暗道誰要跟着你吃香喝辣,人家纔不喜歡你呢。只是看着形勢嚴峻,冬梅接過那陳公子手裡的金子,笑着道:“公子您等着,奴婢這就去了。”去了鬼才回來呢,但是冬梅肯定也不會說出來的,笑嘻嘻的一步步謹慎的退了出去。
那陳公子顯然是覺得自己玉樹臨風又告訴這姑娘自己要娶她,想必這姑娘是動了心,乖乖的幫自己去買去了,陳公子覺得自己真是……長的帥果然是有好處的。
冬梅是不知道這陳公子的一番說辭,要是她知道了,只怕是要吐血了。冬梅看着自己手裡的這錠金子,覺得十分的不安全,還是先放進懷裡吧。至於那回春巷,她纔不去呢!
就這麼一步步走着,好不容易擺脫了那陳公子的視線,冬梅還沒鬆了一口氣,誰知道眼前突然一暗,而身上也是一緊,冬梅心道不好,是誰拿麻袋綁住了自己!難不成是那陳公子反悔了,覺得自己可能使詐才綁住了自己?宋玉兒急忙張嘴喚道:“救……”命字還沒說,冬梅只覺得自己後腦勺一暈,便昏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