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說。舒殢殩獍”在短暫的怔忡之後,文叔明很快回過味兒來,喝了一聲道:“族裡什麼時候換族長了?我怎麼一點兒都沒有聽說?”
老太爺老神在在坐在那裡閉目養神,照舊沒有反應。
文叔明看在眼裡,心裡頭卻不由打了個突,微微皺了眉。這老頭子的反應可不大對勁兒啊……
轉眼看了看文采菁,他眸底很快劃過一道冷冽的光芒來。這臭丫頭到底使了什麼手段,竟然只在短短的不到半個時辰的工夫裡,就讓那老頭子改了主意?
至於換族長的事,他是絕對不信的。畢竟,換族長不是一樁小事,不是說換立馬就能換了的,就算要換也絕對輪不上文逸笙這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做嬖。
文采菁大喇喇對上他冷冰冰的目光,不懷好意的勾脣笑了笑,說:“纔剛換的,三叔不知道也不足爲奇。”
文叔明自然不信:“渾說。這是換族長,不是你換使喚丫頭,不是誰說換就能隨隨便便換了的,你當我是傻子嗎?竟然撒這張謊話誆騙我。”
文采菁眨巴着清亮的眼眸,擺出一副很是無辜的模樣:“誰騙你了?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不信你可以問太叔公。”說着,她指指一旁假裝隱形人的老太爺懶。
文叔明聽着眉頭一緊,看看她,再看看老太爺,心裡頭開始不確定起來。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族長真的已經換了人了?在剛纔那短短的不到半個時辰的工夫裡頭?要不然,她怎麼可能會說的這麼篤定?
“二叔公,她說的可都是真的?”他立刻問老太爺。
老太爺這纔不情願的睜開了眼,轉頭看向他,卻不期然對上了趙祥望向他的狠戾眼神,嚇得他額頭冷汗直冒,忙不迭別開了眼,卻又那麼不巧對上了諶瀚冷若寒冰的警告目光。
不過眨眼的工夫,他的後背心就溼透了,當然是被冷汗浸溼的。
他心裡頭那個毀啊,早知道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打死他都不會來算計人家的家產,結果,事到如今,一份銀子沒撈到,反惹來了兩個活閻羅,還都是他自個兒去招惹來的。如今,再想要撇清,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選邊兒站。一邊是一個王爺,一邊是一個王爺加一個侯爺,再加一惡女。不用想也知道,該選哪一邊。
避開兩位爺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看着文叔明,重重點下了頭:“不錯,她說的都是真的,如今,族長已換成逸笙了。”
“這不可能。”文叔明面色鐵青,不肯承認這個事實,“換選族長是族中大事,怎麼可能一點兒風聲都沒有就草草換了人?怎麼可以?我不答應。”
文采菁在一旁聽着,不屑輕輕哼了一聲,道:“就算三叔你不答應又如何?這事兒是族中的各位長輩族老決定的,輪不到三叔你做主。”
文叔明立時狠狠瞪了她一眼:“正因爲這事兒是族中的各位長輩族老決定,才更不能作數,是問,如今,列位族老都還遠在蘇州老家呢,如何能在此時此地突然換選了族長。這事兒有詐,不能做數。”說着,他扭頭看向老太爺,似是勸說,又似是在威脅道:“二叔公,你可要仔細想清楚了,可不要因爲那丫頭虛張聲勢的三言兩語就畏縮,寒了我們這些敬仰您的小輩的心,更寒了王爺的心……”
“不錯,不錯,二叔公,你可是一族之長,可不能被個小丫頭給唬住了呀。”文季暉也在一旁搭腔。
老太爺的兩個兒子也在一旁惴惴不安:“父親……”
老太爺眉頭緊鎖,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似是有些動搖了。
文采菁卻始終不慌不忙:“誰說列位族老不在,這換選族長的事兒就做不成了?”說着,她看了文逸笙一眼,叫了一聲:“十七叔……”同時使了個眼色過去。
文逸笙心領神會,從懷裡掏出那幾位族長出具的同意書:“這是幾位叔公同意我換任族長的信函,今個兒的事是早在來京城就訂好了的,只是一時沒來得及跟二叔公提起,之後又遇上了大哥大嫂亡故的大事,二叔公急着帶人上京來,才拖到了如今。”
什麼沒來得及提?分明是一直都沒有抓住老頭子的把柄拿捏住他吧。文叔明狠狠咬了咬牙,伸手問他討要那張同意書。
文逸笙也沒猶豫一下,直接就遞了過去,口中同時說道:“這事兒在蘇州老家的其他族人也都是知道、認可的,若是三哥需要,我這兒也有他們摁過手印的同意書……”
“不必了。”文叔明咬着牙,狠狠說着,兩隻手不自覺緊緊握成了拳頭。真的,這事兒竟然是真的。他佈置了這麼久,卻要在這裡功虧一簣了嗎?他不甘心啊。
“嘩啦”,他將那同意書撕爛了往旁邊一丟,赤紅了眼瞪着文逸笙,說:“這東西是假的,不算數。”
文采菁見了,意外的挑了挑眉,看向他的眼中滿是不屑。眼看着無計可施了就用這樣的法子耍賴,真真是有本事了。
文逸笙淡定的看着他的舉動,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慢條斯理的說道:“東西是不是的假,算不算得上數,可不是三哥你說了算的。上面的字跡是不是幾位族老的,二叔公最清楚了,是不是,二叔公?”
既然已經選邊兒站了,老太爺這次也就沒有遲疑,不假思索便點頭承認了:“不錯,上頭的字跡確實是幾位族老的沒錯……”
文叔明不懷好意,笑得猙獰:“可現在東西已經沒有了,誰也說不清真假了。”
“誰說分不清的?”文采菁瞥了一眼一地的碎紙片,說,“把這些個碎紙片重新拼合起來就可以了。”
“沒這個必要。”文逸笙卻說,然後,唰的又從懷裡掏出一張來,在文叔明面前揚了揚,“來的時候怕丟了,特意讓幾位族老多準備了幾張,撕了一張也無妨。三哥你要是樂意,可以接着撕。”文逸笙說着,又隨手抽出兩張,“反正我這兒也不差着幾張……”
文叔明氣的兩眼翻白,差點一下子厥過去。
“不要了?那我可要收起來了……”等了片刻,沒見文叔明有動靜,他又“好心”的問了一句。
文叔明吹鬍子瞪眼看着他,終究沒再動作。
“既然三個不要了,那我就收起來。”文逸笙說着,將那幾張紙都仔細疊疊,收進了懷裡,然後才正起神色說起了正事兒:“三哥突然找菁菁丫頭的緣由,我已經從二叔公那裡聽說了一二了……”
裝模作樣,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在那裡擺什麼譜。文叔明眼神陰狠的瞪着他,先在心裡頭腹誹了一句,隨後冷聲說道:“這事兒可不止是我的意思,還是二叔公的意思。”他沒敢提定王,雖說定王納了她女兒爲妾,而且七扯八扯的勉強能套上關係,可這到底是家務事,不好隨便插手,以免惹來非議。
“我知道,可如今二叔公已經改了主意了,所以就只是您一個人的意思了。”文逸笙一本正經的頜首說着,忽的話鋒一轉,“當然,我也知道,三哥這麼做也是爲了這府裡頭的幾個小輩着想,一下子沒了父母,府裡頭又沒個長輩坐鎮,很容易被人欺負的。”
文叔明正因爲老太爺接二連三的倒戈氣急的不住瞪老太爺呢,忽然聽到他來了這麼一句,意外的怔在那裡,條件反射的點頭應了一句:“不錯,正是這個道理。”說着,微微眯眼若有所思看他,心裡頭摸不大清楚,他這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
老太爺原正心虛着,一聽這話,也傻住了,奇怪的盯着他看。
連趙祥也微微側了臉看他,眼底透着抹深思。
倒是諶瀚和文采菁兩個,聞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抱着茶杯繼續悠哉的喝茶,一句話未吭。
“可是三哥你也看到了,”文逸笙繼續說道,“幾個丫頭都是能幹的,雖說大哥大嫂不在了,照樣把府裡頭安排的井井有條的,一點兒差都沒有,菁菁更是從很早以前就跟着大哥學着打理鋪子裡頭的事兒了,如今獨當一面完全沒問題。所以,三哥,你就不要操這份閒心了,免得出了什麼岔子,他們還要埋怨你,你說是不是?”
文叔明鐵青着臉看着他,不說話,
他這話說的好聽,表面上聽着像是在替他說話,其實就是要他別插手這府裡頭的事兒嘛。
“文十七爺是吧?”忽然,趙祥將手中杯子往桌上輕輕一磕,冷眼看向文逸笙,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