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一衝進薛府的時候看起來有些狼狽,至少路過他身邊的侍女們都有些受了驚嚇,他的衣裳破了不少處,唯有發冠還是正的,臉上滿是英氣卻也難掩倦容,看得出剛經歷過一場生死搏鬥。
蝶輕的院子他早已經熟門熟路,原本要給他領路的管家只在他後頭跟着跑。
薛相杵着柺杖站在院子裡,四下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原本跟着明一的管家也在院子外頭停住了腳步,明一看着陣仗應該是薛相等着他,有話要說。
“輕兒的傷勢不重,只是失血過多,大夫說靜養幾日就可以。”這是安撫明一的話,怕他直接衝進去。
“薛相,是我無能沒有保護蝶輕周全。”明一俯身之前,聽完薛相的話他的臉色也有些鬆弛了。
薛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也怪不得你,怕是你自己也會死裡逃生,怎麼顧得及她呢。”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只是去了一趟方洲要查農氏一族的案子已經是死裡逃生,你還打算繼續嗎?”
“是!”沒有一絲的猶豫,明一的回答斬釘截鐵,目光堅定。
“看來你是死了心,這樣的堅決倒是你母妃當年沒有的,”薛相挪了挪身子坐到了一側,“知道爲何我不願意助你嗎?十幾年前我曾經想要你的母妃助我,那時候的我像現在的你一樣想要出掉那個人,但你的母妃太過軟弱,她用背叛換來你一命,也讓我的計劃全盤落空。你是她的兒子,我不想重蹈當年的錯誤。”
這段隱情明一併不知道,但他卻能夠理解,那時候他原本要被送上祭臺的,最後卻被遠送他鄉,原來是因爲她的母妃,用背叛薛相換來的,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薛相的確是不會再相信他。
“過往種種
,還請薛相念在我母妃護子心切的份上多多包涵,日後若是有我能爲薛相做的,我也會盡我全力。”
“老夫年過古稀,已經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還需要你做什麼。”薛相的臉色有些淡然,“我如今只有一個心願,就是薛家安寧。”
明一當然明白薛相所指,“薛相,我知道我的選擇危險重重,我會勸蝶輕留在薛府的。”
“那孩子的倔強脾氣比你好不了多少。”薛相嘆了口氣,“我愧對她,當年那件事失敗之後,薛家裡外受到了不小的創傷,明知道她爹孃有難,但我爲了保全薛府最後一絲希望,沒有去救他們,對於薛家而言他們不是唯一的選擇,但那是我的兒子,我如何不心痛不難受。對還是個孩子的輕兒來說他們是她的天,是她所有的庇護。一切的愧疚一切的彌補如今我都會放在輕兒身上。”
這是薛府的家醜,爲了家族的榮光有時候連親生的子嗣都要捨棄,薛相現在卻將這些都不加隱瞞告訴了明一,這意味着什麼,明一心中隱隱也擦覺了什麼。
“告訴你這些就不怕你笑話,”薛相望着明一,又望向屋內,“因爲我想告訴你,爲了我這個孫女,我這把老骨頭準備再豁出去一次。”
“薛老……”這話裡的意思明一聽明白了幾分,可得不到明確的答案,他不敢妄下定論。
薛相起身,這個曾經的將帥雖然古稀的老者,站直了身子威風不減分毫,“我會幫你,但是也有一個條件,若他日你一朝登帝位,必定娶蝶輕爲後。”
頃刻間,明一臉上的神色變化得有些複雜,薛相怎麼看不出最後他眼神裡的一絲猶豫。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我的幫助,如果你不同意我的條件。”薛相併不期望他即刻給
答案,拄着柺杖走過明一身側,“是不是進去看她,我想你定會思慮周全。”
薛相走了,但明一站在院子中卻紋絲不曾動過,漸漸的院子裡有下人的走動了,但卻沒有人來打擾他,彷彿大家都有種默契,知道他在做一種選擇,很重要的選擇。
兩個時辰之後,在書房閉目養神的薛相聽到屋外匆匆而來的腳步聲起了身,管家從外頭而來,行了禮便回了話,“老爺,三殿下進屋了。”
薛相笑了,大笑了三聲,他從桌上取過一封信,“照我之前的吩咐,送去南邊,邵涅成知道該怎麼做的。”既然三殿下做出了決定,那他便會履行自己的諾言,邵涅成是鎮守南疆的大將,也是他一直不曾動用過的人,這一次爲了他,又將是一次破釜沉舟。
管家拿了信卻不急着走,臉上還有些擔憂,“老爺,這三殿下在外頭猶豫了兩個時辰,若是日後反悔……”
“他對蝶輕,雖有朋友兄妹之義,怕是沒有多少兒女之情。若真是對蝶輕有情,怎會將她捲入至此。可蝶輕已經對他動情已深,那孩子的固執隨了她爹,所以我才這樣幫她一次。三皇子徹查農氏一案,可見其胸懷坦蕩,這樣的人一旦下了承諾便不會輕易改變,我對他要求的也不是對蝶輕如何情深恩愛,只想着一個皇后之位讓那個孩子日後有所依傍。”
“老爺思慮周全,那我這就去辦。”
管家走了,薛相又坐回了躺椅上,放眼望去窗外正是正午太陽最炙熱的光景,“這兒女情長之事向來就沒什麼可週全的。”
而蝶輕屋內,已經清醒的蝶輕伸手撫着靠在她牀沿閉目小憩的明一,明一雙目驚醒睜開,四目相對之時,蝶輕忘了抽回還在他臉龐上自己的手,而明一也爲閃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