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說，靈隱島是無四季的，但明一的記憶裡，冰天雪地並非是那裡的全部，在某一年的一段時光裡，靈隱島也曾溫暖如春。
他向簡意修說起這段話時，簡意修總是笑話他，你都未曾經歷四季，如何知道什麼是春。
“我知道，雖忘記那樣的溫暖就是春天，但那樣溫暖和煦的感覺很真實。”
簡意修沒有再反駁明一，因爲是他忘記明一併非從小生活在那裡，因爲是他忘記了，那一段被回憶成春天的時光，他也曾從另一個人口中聽說過。
算起來那一年明一九歲，那一夜原本睡得該是挺熟的，只是莫名其妙就醒了，寂靜的寺廟裡，開門的嘎吱聲特別的明顯，他裹着被子支起身子，推開小窗，外面的風不小，他只能透過一個小小的口子望出去，就在那個小小口子，那一張白皙精緻的小臉充滿了他的眼球，他覺得那張臉的主人似乎也看到了自己，不知道爲何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他倏地合上了窗戶。
那是誰？像是從天而降的雪花仙子一般的美，對的，他從山下張婆婆那裡聽過，靈隱島曾是雪花仙子的住所，那定是雪花仙子的女兒，而他定是在做夢。
倒下身子，小明一很快就真的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醒來，明一還記得昨夜
那個夢，去給師父打水的路上他在想昨夜夢裡見到的女孩長得真是水靈好看，這麼想着進去師父的廂房，卻愣着站在了門口。
那個昨夜夢裡的女孩，如今就坐在那裡，兩隻眼睛睜得圓圓的，似乎在看他似乎又看不到他，他方纔被嚇得差點弄翻了手裡的臉盆。
“明一，進來。”如生大師輕聲喚了一聲，明一是下意識的走過去的，將臉盆擱在架子上，但是眼睛卻還是未離開那個若雪花一般的女孩，“明一，這是青兒，比你年幼兩歲，從今以後便住在寺裡。”
青兒？原來她不是雪花仙子，她是與自己一樣，一樣的人，有名字會呼吸。
明一對她笑了，可她卻還是之前的神情，那空洞的眼神裡似乎什麼也沒有裝。
第一次聽到青兒開口說話是她在念佛經，跪在藏經閣的佛像前，她書捧着經書一字字的誦讀，那稚嫩的聲音卻字字堅定，她整整讀了一天一夜，而半夜從夢中醒來明一竟再也沒能入睡，他想起她一整日都未吃未喝，所以他起身去了廚房。
素錦面是明一那時候唯一會做的吃食，當他捧着麪條去藏經閣的時候，青兒已經累倒在地上了，明一不知道她是睡着了還是昏過去了，他將麪條擱在一旁，伸出手指探了探她鼻下的氣息。
明一深深舒了一口氣，她還活着，活着就好。
望着旁邊那碗素錦面，明一本着不浪費的精神，自己一個人吞了，吃完只覺得幸好她沒有吃到，因爲鹽加多了。
那一夜，明一守着青兒一夜，最後自己也不知不覺睡着了，醒來時，青兒正睜着眼睛看着他，原本惺忪的睡眼瞬間就清醒了，他往後挪了挪身子。
青兒指着他身側那空空的碗筷，輕聲問他，“那個好吃嗎？”
菩提寺的清晨，在小廚房裡，一個小女孩端坐在飯桌前，看着那個並不高大的身影踮着腳踩在小板凳上來回的搗鼓，她覺得那樣的場景很熟悉，她娘也總是在小廚房裡手忙腳亂的準備些吃的，那時候總覺得娘做的東西好難吃。
“給，這是素錦面，這回我少放了鹽。”
明一這沒頭沒腦的解釋青兒原本就沒有聽進去，她對着麪碗，嘴角輕輕的上揚，明一頭一次見青兒笑，“你笑起來真好看。”
我們青兒笑起來真好看，她爹也這麼說，“那你願意讓我一直這麼好看嗎？”
明一愣在那裡，他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他覺得這句話並不是問自己的。
我願意。
無論青兒是問誰的，明一在那一年的清晨都在心裡替他回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