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有些調笑的話兒讓紅裳的臉再一次紅了起來,她一樣口中答應着並謝過了老太太,便又對着趙一鳴行了一禮:“夫君,妾身先去那面兒看看,你有什麼事兒使人支會我一聲兒就好。”
趙一鳴笑道:“去吧,莫要累壞了。如果感覺乏了就回房歇一歇,事情不用着緊處置的,父親與母親也有話兒交待再三,你可不要太好強了。”
趙一鳴說完話,紅裳答應着便起身,又同老太爺與老太太施了禮告退,才扶了侍書的手走了。
老太爺又同趙一鳴母子說了會子話便感覺有些乏了,他撫了撫額頭:“我去裡屋略略躺一躺,因一鳴要回來,實在是忙亂了一陣子,尤其是最近這兩日實在鬧得我有些累,好幾日了都沒有歇過來,時時都想睡上一睡。”
老太太一聽老太爺話中的意思,不是要去魏氏屋中,而是要去自己屋裡歇下,當下心裡便開了花兒。知道自己當着老太爺的面兒善待紅裳,讓老太爺回心轉意了不少。老太太更是決定要在老太爺面前好好的善待紅裳——整治媳婦不一定非要整治到表面上來不是?
老太爺要歇一歇,老太太當然要跟了一起回房:她要好好的安撫老太爺才行,既然老太爺已經待她好了不少,那她就要打鐵趁熱才正好好啊。
老太太一心牽掛着老太爺,也就顧不得太多,當下便把兒子舍下,起身要同老太爺回房了,只是臨走時吩咐趙一鳴道:“你也快要去你們司裡敘職了,一敘職便要上朝什麼的了,趁着今日得便,你想着去瞧瞧其它幾個人也好,你不在家中的這些日子,她們倒也算是可以,莫要太冷落了她們。家宅要寧,便要一碗水端平纔可以。”
說到這裡,老太太看了一眼老太爺的神色,只是她的口中一直沒有停:“不過,一鳴你也不要在她們那裡逗留太久了,媳婦不過進府才這麼兩日,再加上她剛剛主事兒,想來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你晚上回房正好夫妻二人多多商議一下,就算是沒有什麼事兒,你同媳婦好好說幾句話,她心裡也定神不是?”
老太爺聽到老太太前面的幾句話,心中升起了些微的不滿,剛想要再提醒一下老太太要善待媳婦,莫要總給媳婦惹事兒的時候,卻聽到老太太說出了後來的話,他便滿意的點了點頭,什麼也沒有說,揹負着雙手施施然的同老太太回房了。
要想家宅寧,除了禮儀規矩以外,一鳴這個做人丈夫與老爺的人,是要恩情勻一下才可以,不然後院這些妾室吃起了醋來,也是一項麻煩事兒。
老太爺對於老太太的話,倒是認同了幾分,因爲老太太就是因爲吃醋,不只打翻過一次醋罈子了。
趙一鳴一面口中答應着老太太的話,一面躬身送走了父母;他站在廳中想了想後,彈了彈衣服整了整帽冠便要走了:看眼下時辰還早,今日便出府去拜訪一下故交好友吧——至於那幾位妾室,回來叫她們一起到自己房中說兩句話兒也就行了。
趙一鳴壓根兒就沒有想聽老太太的話,那麼麻煩的一個一個去她們那裡看一看,他反正是要在京中長住的,那幾個妾室那裡總是要去的,沒有必要爭這兩三日。
趙一鳴剛邁步出了房門,一個綠裙杏襖的大丫頭便自一旁閃出拜了下去:“見過老爺,奴婢早就聽說老爺回府了,只是手邊兒一直有事兒,居然一直忙到今日,前兩日完全沒有機會上來給老爺請安,還請老爺恕罪。老爺,一路可否順利?可曾感覺到勞累?”
趙一鳴看着大丫頭愣了一下,然後有些遲疑的說道:“綠蕉?”
趙一鳴頓了一下又道:“啊,是綠蕉。你這兩日哪裡去了?怎麼不見你在老太太跟前兒服侍呢?”
綠蕉還真是長大了,出落得越發標緻起來。以至於趙一鳴第一眼都沒有敢認這個丫頭,不過畢竟曾是極相熟的人兒,他還是認出來了眼前的人是哪個。
綠蕉又福了一福:“正是命薄的綠蕉,難爲老爺還記得奴婢。”她卻沒有答趙一鳴後面的一句話,她一面說着話,一面擡起頭來看向趙一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滿是思念。
趙一鳴看着綠蕉半晌,然後輕輕一嘆:“你倒真得清減了不少啊,可是日子過得不舒心?”趙一鳴看綠蕉沒有答自己剛剛問她的話兒,認爲她可能是被調離了老太太的身邊兒。
老太太的人只要被調離開她的屋子,府中那些一直看老太太屋裡人眼紅的僕從們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定會同綠蕉過不去,就算其它的事情不敢做,至少說幾句譏諷的話兒那是一定有的,所以趙一鳴才認爲綠蕉日子過得不舒心。
至於綠蕉爲什麼被調開了,趙一鳴卻沒有多想:也許是丫頭犯了什麼錯,或她只是簡單的不再合主子的心意,總之,只要主子願意,哪個人都可以自她們身邊調開,這原也沒有什麼;而且趙一鳴並不認爲綠蕉的調開同他有什麼關係,所以他也沒有往心裡放。
綠蕉被趙一鳴的一句話就說得眼圈紅了起來,她好似不想被趙一鳴看到她眼中的淚水,輕輕把頭偏過一旁去說道:“謝老爺的關受,只是老爺看錯了,抑或是不記得奴婢原來的樣子,奴婢哪裡清減了?奴婢一直是這個樣子,並沒有什麼變化;而且奴婢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兒,哪裡會有什麼不舒心?我們這樣的人家,像我這樣的奴婢,過得日子比一般人家的主子姑娘都還強些,有什麼不舒心的事情?老爺這話莫被老太太聽到,可是不好,萬一老太太認爲是奴婢有什麼不滿,那奴婢就是全身是嘴也說不清了啊。”
趙一鳴聞言知道綠蕉還在老太太身邊,更是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他看了看綠蕉,知道她因什麼而感到有些委屈,便輕輕拍了拍綠蕉的肩膀:“蕉兒是在怪我、咳咳,老爺嗎?老爺我回府不過才兩日罷了,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倒不是忘了蕉兒,只是沒能抽出時間來罷了。”
綠蕉的肩膀接觸到趙一鳴的手掌時,她的全身都是一顫,再聽到趙一鳴的那一聲兒“蕉兒”,她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老爺言重了,奴婢哪裡敢怪老爺?奴婢只是一直沒有給老爺請安,所以心中不安;再加上奴婢已經幾年不、不見老爺了,心中不免、不免有些記掛,所以才急急趕完了手邊兒的活計,過來給老爺請安。看到老爺一切安好,蕉兒我、我就高興了。”
綠蕉說到因不見趙一鳴而有些牽掛時,聲音低得幾乎不可聞:她怎麼也是一個未嫁人的姑娘,這些話如何好意思說呢?只是不說,她又怕趙一鳴忘了當年的情份或是對當年的情份已經不以爲意了:當日趙一鳴許她時,她也不過才十五歲而已,趙一鳴一放外任就是五六年,她現在最怕的事情就是當年的事情只有她一個人記得了。
其實這兩年如果不是綠蕉一再的堅持,她早已經被打發出去或是配了小子了,哪裡還會容她二十歲出頭了還留在房中伺候,老太太都不聞不問呢?
不過老太太也不太在意丫頭們的這些事兒,再說綠蕉也不是家生的奴才,一般來說應該有綠蕉兒的父母來相托,老太太纔好安排綠蕉的親事兒。
但是綠蕉的父母一直不曾提過,所以老太太一直認爲綠蕉死活不提親事兒,是她的父母對她的親事兒有什麼安排,也就沒有相強她什麼。
而綠蕉的父母卻認爲綠蕉的終身,當然是由她的主子拿主意纔是正理兒,但是老太太一直沒有爲女兒做主,他們看着女兒一日日長大,能不急嗎?
可是綠蕉面前他們不敢提婚事兒,只要他們開口提親事,綠蕉就會發作一通,甚或是幾個月都不與他們通個信兒。
原本當初因爲他們家過不下去了,把綠蕉賣給了趙家爲奴換了銀子過活,就是他們對不起女兒綠蕉,所以他們心中對於綠蕉十分有愧,原也不敢相強綠蕉什麼事兒,經綠蕉鬧了二三次後也就不敢怎麼提成親一事兒了:女兒已經賣給了趙府,如果做主子就是不給女兒許人家,他們也無奈何不是?
綠蕉的婚事就這樣耽擱了下來,老太太的屋裡現在就數她的年齡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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