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子後,趙一鳴扶紅裳坐好,又給她搭上了毛皮的褥子後,就一直沒有開說話;他只是不時的撫一撫額頭,揉一揉太陽穴:實在是被氣壞了。
紅裳看趙一鳴如此,輕聲安撫他道:“夫君,小陳氏的話也許並不可信,你何必放在心上耿耿於懷呢?”
紅裳如果說小陳氏的話可信,那麼趙一鳴就算嘴上不說,可是心裡也許會爲她辯護幾句,反正小陳氏話中不可信的事情也多了去一——不是說趙一鳴想回護孫氏,而十人當中有九人下意識的會如此;可是紅裳說小陳氏不可信了,趙一鳴心中自然的開始想小陳氏話可信的那部分,慣性使然。
趙一鳴輕輕搖頭一嘆:“裳兒,不必理會我;你也累壞了,過來倚在我身上吧,還能輕鬆些。”
紅裳看了看他,聽話的把頭放到了趙一鳴的肩膀上。
趙一鳴伸手摟住了紅裳,他的心竟然慢慢的平復了不少;他低頭看了看紅裳,輕輕一嘆:“裳兒,幸好還有你啊;上天待我不薄,不然今日看到她們如此醜惡的一面兒,真不知道我還會不會再有臉走出府門去了。”他緊了一緊胳膊:“小陳氏的話當然不可能句句都是真的,但是其中有不少事情都是真的;罷了,先不提了,一說心裡就煩的很。”
紅裳只是溫柔的“嗯”了一聲兒。
趙一鳴把頭歪了一歪,和紅裳額頭抵着額頭:“裳兒,我們明天再議如何處置她們吧,今天,我、我實在是不想再提及那些讓人噁心的事情。”
紅裳又溫柔的“嗯”了一聲兒:她知道趙一鳴受傷了,與其說是他被姨娘們傷到了,不如說他是被自己傷到了。
好一會兒,趙一鳴和紅裳都沒有再說話。
忽然,趙一鳴極輕極輕的道:“裳兒,孫氏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慢慢的他對紅裳說起了他認識孫氏的經過。
很!1年前,趙一鳴同幾個朋友踏春,遇亂了同“妹妹”失散的孫氏姑娘玲瓏,說了幾句話後玲瓏姑娘羞紅臉走了;可是無巧不巧的,居然讓趙一鳴在一棵柳樹下撿到了玲瓏姑娘的一方手帕!
然後一個朋友說是剛剛遇到的那位姑娘的手帕,幾個人連番打聽;認出手帕的朋友終於幾天後,好不容易找到了陳氏姑娘玲瓏的家;可是他們幾個大男人不能冒冒然就去送回手帕,爲此趙一鳴着實煩惱了幾天;而那個找到玲瓏家的朋友忽然開起了趙一鳴的玩笑,非說趙一鳴一準兒是看上了人家姑娘一一這幾個朋友都是趙一鳴年青時結交的損友,於是幾個朋友都鬨鬧起來。
吃完了酒後,鬨鬧不知道怎麼就變了賭咒:趙一鳴上門去提親,看人家姑娘會不會同意。
趙一鳴酒醒以後卻犯了愁,根本不想去提什麼親;可是那幾個朋友天天來鬧他,而且他那個時候到底是年輕氣盛些,於是決定去提親了。
可是趙一鳴還是有些疑慮:萬一人家姑娘不同意,自己豈不是太失面子了。最終,是那找到玲瓏姑娘家的朋友爲趙一鳴出了主意,讓他以還東西爲名去探探人家姑娘的口風兒,如果人家有意再請媒人前去,免得人家不同意傷了面子。
趙一鳴便同意了,那朋友自告奮勇爲趙一鳴去打頭陣,過了幾日後,拉了趙一鳴去玲瓏姑娘的家中送東西;可是讓趙-鳴吃驚的是,那一天玲瓏姑娘家中只有玲瓏姑娘和她的妹妹雅音。趙一鳴看到這種情形原本轉身就要走,可是卻被朋友扯住了不放,而玲瓏姑娘也開口問起了手帕。
隨後玲瓏姑娘留他吃了一盞茶,可是外面居然就下起了大雨;雅音便留下了趙一鳴和他的朋友用飯,趙一鳴居然酒後亂性了!雖然他酒醒以後什麼也不記得了,可是身邊輕泣的、一絲不掛玲瓏姑娘,還有被褥上的殷紅的血跡都言明瞭一切;他不能始亂終棄吧,於是便向玲瓏姑娘提了親。
玲瓏姑娘早已經對他有意,所以並沒有怪過他一句,當下便答應了趙一鳴。而趙一鳴第二日11上門又拜會了玲瓏姑娘的父母,又請了媒人相隨,親事倒也議成了。
可是老太爺那裡,趙一鳴卻不敢去說——一因爲趙一飛剛剛因爲納妾的事情被罵了。
後來趙一鳴終於找到機會試探了一下,卻被老太爺一口回絕了:納妾可,卻要身家清清白白的;而且不能是一般的人家,免得日後麻煩事多。
事情拖了一個多月後,他那個朋友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玲瓏姑娘有了身孕!而且她有了身孕被父母打罵也不曾怪過趙一鳴;讓趙一鳴感動之餘,不顧一切的稟報了老太爺並跪求了老太爺,老太爺和老太太看在玲瓏姑娘肚子裡的孩子份兒上勉強同意了。趙一鳴這才納了玲瓏姑娘進門兒。
“那個時候,玲瓏姑娘天真、善良...…“”趙一鳴的聲音有些模糊。
紅裳聽得也有些傷感,但也有三分的惱意;不過她也明白,趙一鳴是太過相信自己,甚至可以說生出了依賴來,纔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紅裳看趙一鳴如此低沉,想了想便半真半假的擰了一下趙一鳴的胳膊:夫君,你對孫氏還真是太好了,我想我們的孩子以後也許不會高興你待她的母親不如孫氏吧。”
趙—鳴吃痛,然後看向紅裳,看她似嗔非嗔的模樣,不知道怎麼的心愣一下子好了大半兒;認真說起來,他根本就不是在傷感孫氏,他只是在傷感他平生第一個看上的女子居然看走了眼——也就是說,這個女子不必是孫氏,可以是任何一個女子。
紅裳看趙一鳴沒有惱,反而′情好了不少,便知道自己用對了法子,便狠狠挖了他一眼,把三分惱意裝成了十分,背過身去不理趙一鳴了,勾他來哄自己高興。
趙一鳴這時想起了剛去孫氏院子時,被紅裳誤會的事惜;他仔細的看了看紅裳,雖然心中猜想紅裳是在逗他,可是卻又不敢十分的肯定,萬一裳真是惱了他呢7
他頸不得傷感了,賠上十二分的小心哄起了紅裳,又是作揖又是說笑,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兒,紅裳才轉過了身子。
趙一鳴假作擦汗,還把手用力甩了甩:“裳兒,你終於肯理我了?看嚇得我這一頭的汗。”
紅裳終於撐不住笑了:“你啊,哪裡像三十多的人!”
趙一鳴不在乎:“夫妻之間都正正經經的,這日子還有法兒過嘛7”
紅裳笑着嗔了趙一鳴一眼,又把頭枕到趙一鳴的肩膀上:“我還真有一點兒吃醋了,不過不多;我也理解你的′惜,可是卻不避看你不開心,所以才故意逗你的。”
趙一鳴聽到後低沉的笑了起來,紅裳看他:“我說話好笑嘛?”趙一鳴只笑不答:孫氏?孫氏算哪根蔥哪根蒜啊————紅裳的一句她吃醋了,再有十個孫氏趙一鳴也扔到腦後去了!
紅裳推趙一鳴:“不許—笑!”她已經明白趙一鳴在笑什麼了。趙一鳴看紅裳羞惱後感覺更加開心,笑得越發厲害。
紅裳剛剛心中的幾分不快早因爲趙一鳴的賠小心丟開了,所以夫妻兩個人最後是笑鬧着下了車子的。
紅裳知道一會兒老太太那裡就會“事發”了,所以要抓緊時間用晚飯才成。侍書四個人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紅裳一下車子,宵兒一溜煙跑進去命小丫頭擺飯。
趙一鳴沒有多想:紅裳是孕婦,餓是極正掌的;更何況紅裳今日又能宰了一天呢。所以夫妻兩人進屋淨手後便開始用飯了。
紅裳對侍書幾個人道:“你們也快去用飯吧,留下幾個小丫頭就成了一一留掌在院子裡看家的人就成,其它人跟着出來進去的想也餓了;你們全都去用飯。”
侍書四個哪裡肯,可是紅裳卻執意讓讓她們下去用飯;侍書四個丫頭自然拗不過一個孕婦,只得下去了:太太怕她們餓着。不過個丫頭用飯的速度那真是快得很,不過三下五除二,四個丫頭都把碗裡、盤裡的飯菜掃了一個空,然後急急趕回了偏廳上伺候着————她們還真不放心其它人伺候紅裳。
紅裳用完了飯的時候,剛旬到了趙府平日正該用晚飯的時11;趙一鳴和紅裳回了房,是趙一鳴的意思,他要紅裳到榻上去歪着;他自然是在一旁相陪,夫妻二人說會子閒話兒做耍。
而這個時候,大夫已經到了蓮姨娘的院子裡;老太太那裡也剛剛擺上了飯;老太爺早已經回來了,卻沒有回到上房去用飯,是因爲被蓮姨娘的好消息給絆住了。
就像紅裳所說,老太爺一聽說蓮姨娘可能有喜了,他心頭那是大喜啊!老太爺實在是太過高興了,立時不不讓蓮姨娘立着了,一定要讓坐下。
老來得子,有幾個人不大喜若狂的?老太爺當然也不能免俗。
老太爺在屋裡轉着幾圈,問了蓮姨娘幾句話:更加確定她是有喜了!立即吩咐人喚來趙安娘子,讓她使人去請最好的大夫來給蓮姨娘請脈。
然後,老太爺又吩咐趙安娘子去庫裡給蓮姨娘取皮坐墊與皮毛褥子來用,趙安娘子應聲轉身還沒有出屋呢,老太爺又喚了她回來,讓她去回紅裳,讓紅裳給蓮姨娘安排一些丫頭婆子,他要把蓮姨娘院子裡的人全換過!
想了想,老太爺又吩咐趙安娘子,一併把琴姨娘的人也都換過!
趙安娘子當下就聽得一頭是汗:老太爺是明白還是糊塗?他如果糊塗就會給太姨娘們換丫頭,可是如果明白,怎麼可以讓太太做此事兒?老太太知道了那還了得,她一定會再次看太太不順眼的,而且她就不會硬塞人給太太,讓太太把她的人安排到蓮姨娘的院子裡?到時候太太可真是兩面難爲人了。
趙安娘子一面想着一面說道:“老太爺,府中其它處也沒有多餘的丫頭婆子;換兩個院子的丫頭婆子,人數也是極多的,就算是自府中他處調人過來也人數也萬萬不足;再說太姨奶奶有了喜,身邊怎麼也要加幾個人伺候吧7所以,怎麼着也是要買人進府才成;而且是太姨奶奶要用人,其他人來挑一一,說句犯上的話兒,就是老太爺挑得人也不見得能人人稱合太姨奶奶的心;依奴婢看,不如就由太姨奶奶自己耒挑選的好,這樣選出來的丫頭婆子才能真合了太姨奶奶的心意;這事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要老太爺一句話,讓人牙來府中,由太姨奶奶挑人豈不是正好。”
反正看老太爺現在這個意思,他是把太姨娘放到心坎上了;既然如此,趙安娘子心想,不妨多加一把火,讓老太爺乾脆把太姨娘寵上天得了:到時候老太太鬧將起來,也只會衝着老太爺和太姨娘去;不會把什麼事兒怪到太太頭上去。
老太爺一聽趙安娘子的話,那真是正和心意啊,當即點頭:“還是你當差當老了的,知道事惜應該如何做;好的,這事兒就這麼辦了。你明兒打發人多叫幾個人牙子過來,讓她們也多帶些人進府,讓你們太姨奶奶好好挑一挑。”
老太爺只是習慣了近來府中有什麼事兒,都交給紅裳去做;至於換人,是因爲兩位太姨娘的院子裡到處都是老太太的人一一原來他不想因爲這樣的小事兒同老太太鬧口角。
但是蓮、琴兩位姨娘平日使喚人是極不省心的,常常喚了半天也沒有人應一產兒;老太爺一直知道,不過他只是多多訓斥丫頭婆子們,讓她們不敢太過份就算了。
但蓮姨娘有了喜,當然不能再讓丫頭婆子們怠慢她;只要一換人就會惹惱了老太太,老太爺的意思:惹都惹了,那不如干脆換個乾淨,連琴姨娘那裡一併換了。大夫來的時候,老太太正在用飯;而她安排到蓮姨娘院子裡的人,已經進了屋給她行禮請安一一當然不是爲了請安纔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