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八章 天作孽猶可活
裳泡在熱水中,雖然身體完全放鬆了,可是心卻沒有心,老太太現在應該很難過吧?雖然自己也是被迫無奈,並不是有意爲之,但是畢竟一開始是自己安排的。
畫兒在給紅裳洗長,看紅裳的眉頭緊閉,想了想輕聲問道:“除了那兩個丫頭,太太是不感覺老太太也很可憐,所以太太自責反擊的過重了?”
紅裳長長一嘆:“同爲女人,她的苦,我們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侍書和畫兒對視了一眼,侍書道:“太太,如果她知道什麼叫做苦,她便不會來爲難太太。”
紅裳沒有說話,她認爲她的心結,不是兩個古代女子能明白的。
畫兒想了想,輕輕的給紅裳揉着頭道:“夫人,我們雖然安排了那兩個丫頭,但是老太爺和兩個丫頭間清白的很,就算老太爺看上了她們的才情,也不會真得收她們入房——老太爺的爲人在這一點上很可以信得過;而老太爺今天卻納了,是因爲老太太自己,她把老太爺激怒了,而不是因爲我們的安排。”
紅裳點點頭:“我知道,如果老太太能做到她所說的賢良淑德,那麼老太爺並不會真得納了兩個丫頭。只是——”
畫兒看紅裳始終心結難開,想了想以後道:“太太,您認爲沒有我們,老太太和老太爺就會和和樂樂的一輩子嗎?”
紅裳睜開眼睛看向畫兒,畫兒猶豫了一下道:“原來我勸說過老太太,讓她不要和老太爺這麼大的脾性,姨娘們也不要都打出去——就是要留人,也不要留魏太姨娘,可是老太太沒有聽;婢子一個丫頭,也就沒有再進言。”
紅裳聽畫兒提到魏太姨娘:“魏太姨娘有什麼不好嗎?”
畫兒皺皺眉頭:“太太。不是不好。而是我看不透、看不明白她這個人。這樣地人兒。最起碼不是一個真地老實人吧?她同陳姨娘地老實絕不一樣——太太不讓陳姨娘來伺候。陳姨娘便不來;讓陳姨娘來伺候。陳姨娘也只是做那麼幾件事兒。太太地一些小習慣和一此喜好。陳姨娘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而且婢子看她也許沒有個幾年她是弄不清楚地。但是魏太姨娘進了府中不過二三個月。就把老太太地習慣、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不管老太太怎麼吩咐地。她就都會早早地趕到老太太屋裡伺候着;雖然她在老太太面前規矩地很。好似也沒有同老太爺說過哪個人地壞話兒。但是那些被趕走地姨娘們。論心計、手段兒可不是老太太能對付地。但卻就是被老太太打走了一大半兒。還有幾個居然是老太爺打走地。
太太。您說。這裡面會不會有魏太姨娘地什麼事兒呢?”
紅裳想了想搖頭:“不好說。你這些年沒有好好地注意過魏太姨娘嗎?”
畫兒點頭:“注意了。魏太姨娘就是規矩地很。沒有什麼地方讓人可疑。而且十七八年如一日地到老太太房中伺候。沒有怠慢過一日。行事說話也老實本份地很;可是婢子就是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不過就是找不到。”
如此看來。這個魏太姨娘也許真有些不簡單啊。紅裳心中思量着:有時間要多同魏太姨娘走動走動了。
紅裳輕輕地道:“不要管她了。她反正也是老太爺地姨娘。同我們沒有多大地關係。”主要是魏太姨娘只有一個女兒。而且嫁了。她就是有心計、手段也只是會用到老太爺身上吧?而且她年紀已經三十大幾了。生養地可能性小了很多。所以這兩年老太太才待她寬宏了很多。不再總是提防她了。
紅裳暗歎一聲兒,不再想有關於魏太姨娘地事情,又把心思拉回了老太太身上:“雖然老太太一直逼迫你們老爺納妾,但看到她有今日,我是真的不開心——雖然說出去,一定會被人笑黃鼠狼給雞拜年,但我地確是不開心。”
侍書一嘆:“太太,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着那個表姑娘進門兒嗎?”
紅裳看向侍書:“當然不能。她如果進了門,就真得是家無寧日了。她不同於蓮姨娘兩位,蓮姨娘她們只想有個安穩地日子過;而表姑娘進了門,我及你們老爺的所有姨娘都成了她的眼中釘,她一定會除之而後快。”
侍書點頭:“那不就對了。太太,你想一想,現在蓮姨娘兩個人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老太爺苦了多半輩子,能有人和他說說話兒;老太太這麼多年糊塗的過來了,在這個年紀如果能清醒過來當然是好事兒——老太爺一直敬重她,只要她能想明白,不再如此任性下去,老太爺待她只能越的好,她享福便還在後面。太太,您什麼地方做錯了?”
畫兒也道:“就是,太太。您不記得我原來同您說過的事兒?您原來不也是爲此才決定要弄兩個丫頭到老太爺身邊兒的嗎?今日怎麼又犯起了糊塗?”
紅裳聽到這裡一笑:“我知道,只是心裡一時間有些不太好受罷了,你們不必擔心。”
侍書看看紅裳,故意對畫兒道:“什麼事兒你同太太說了,我卻不知道呢?說來聽聽。”
畫兒一笑,明白侍書的意思,原來同太太不如現在熟悉,也許是自己說得夠清楚,所以太太今日纔想不開的?那就說個透徹好了——雖然奴婢不可以說主子的閒話兒,不過今日卻顧不得那麼多了:現在就太太和自己、侍書在,說了也是無妨,算不得違了規矩。
畫兒打定了主意便道:“侍書,我就再說一遍,不過不是說給你,是回給太太的。太太,您聽婢子好好說一說,好不好?”
紅裳閉着眼睛一笑:“你們弄鬼吧。”
侍書和畫兒嘻嘻笑了起來:太太笑了呢,這就好。
侍書對畫兒使了一個眼色,畫兒點了點頭開口道:“老太太如果繼續任性下去,趙府地將來一定會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二老爺一家也要回來了,二夫人可不是一個好說話地人兒;其實太太您是不知道,老太太心裡不是滋味不是一兩日了,是有幾年了;您想想您回府到現在,老太爺待老太太如何吧,您還不明白嗎?老太爺對老太太已經很不滿了。”
畫兒說着話也不誤她做事兒,她一面說着一面取了大棉巾給紅裳擦拭頭上的水:“如果是因爲其他的事情——比如大老爺的前程,或是二老爺的混帳事兒讓老太爺大大的作了老太太,那麼老太太以後真得只能去佛堂裡度日了;就算是老太太悔悟了,老太爺也不會原諒她了。”
紅裳聽着:對於老太爺和老太太的這些事兒,她早就聽畫兒說過了。
畫兒看紅裳聽了進去,索性說得更明白些——畫兒想反正已經放肆了,不如放肆到底好了;她又道:“太太是不是認爲婢子說得這些事兒不可能?不是不可能,是絕對會生地。
”說到這裡畫兒長長一嘆:“婢子原就和言梅兩個人說過不止一次,我們都擔心二老爺回來後,老太太偏愛二老爺,一定會逼着大老爺給二老爺謀官兒,也一定會因爲偏愛二老爺,給二夫人排頭吃——這些不管是哪一件事兒鬧得大了,都對我們府的名聲兒不好;老太爺是絕不會允許有人壞了趙府的聲名,老爺的前程,到時老太太地下場便堪憂了。”
畫兒把棉巾收了,取了絲瓜瓤和粗布做的球給紅裳搓背,侍書正在給紅裳揉捏腳和小腿,兩個丫頭又換了一個眼色:太太聽進了。
畫兒繼續說了下去:“老太太自打進府,就是主母——我們老太爺地嫡母去得早,府中只有一個太姨娘,她是做主做慣了的人,所以便有些任性了;而那時又因爲族裡的打壓,老太爺沒有少吃苦頭,都是老太太和老太爺一起相扶相持才挺了過來,所以老太爺待老太太一直很好,每到氣頭兒上想到這些都不會真同老太太計較,所以老太太越有些任性了;只是,老太太不是一個心思玲瓏的人,原就是庶出的,在家裡沒有少受過氣,自己當家作主了,又有老太爺的寵愛,所以行事不就不免霸道了些。早些年呢老太爺待老太太還好,每每容讓老太太三分,但自從有了二老爺,婢子聽人說老太爺就因爲老爺和二老爺,沒不同老太太生氣,到近幾年,就婢子所見,老太爺作老太太地次數是越來越多;可是老太太不但不知道好好想一想,反而心中氣苦,認爲老太爺已經全忘了當初的情份,越地蠻橫起來,每每老太爺作了,她便扯出當年的辛苦同老太爺算帳——我們誰勸她,她也不聽;直至前兩年,老太爺作了一次大地,老太太纔不拿往年的辛苦說事兒了。”
紅裳實在是對老太太無語了:結夫妻,共同吃過苦相扶到老,在這個時代並不是功勞——就是在二十一世紀,你也不能拿年青時地困苦說事兒,你只要說句‘我跟着你吃了多少苦,你現在怎麼如此待我’,男人一定會不耐煩的,更何況是常常說呢;夫妻二人相扶相持是本份,你努力是因爲這個家有你的一半兒啊!用那些困苦的日子,可以讓男人溫情的回憶過往,加深感情,卻不可以拿這些做籌碼,同男人爭執。
紅裳已經洗好了,畫兒和侍書取了衣服過來給紅裳穿上。畫兒一面給紅裳整理衣衫一面道:“老太爺對於老太太的容忍,在婢子和言梅看來,就像是碗中的水,就要滿了;但是老太太依然懵懂不知,任着性子妄爲。現在太太這一手,雖然是爲了自保不得已而爲之,但也是錯打錯着,救了老太太。”
侍書聽到這裡也道:“太太,我原也不知道這些事情,聽畫兒說了才知道。現今老太太雖然難受些,不過她也是得了好處的——至少老太爺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所以老太爺雖然狠狠的作了老太太,卻只是說狠話,卻並沒有真拿老太太如何。老太太如果能慢慢反省過來,她同老太爺之間會更加和睦起來纔對,老伴兒嘛,卻不是蓮姨娘紅袖添香就能取代的。”
紅裳輕輕一嘆:“我當然知道這些,當初我這麼做的時候,也是如此想的,不過真做了心裡怎麼也有些不好受——有些感同身受,都是女子啊。好了,不說了,取我的外裳來,我們也回去吧,免得你們老爺擔心再找過來。”
紅裳走了幾步回頭看向畫兒和侍書:“你們認爲我們這是不是也在害人?”
畫兒和侍書吃驚的看着紅裳:“太太,您怎麼了?不是糊塗了吧。”
畫兒道:“這怎麼能算得上是害人?父爲尊,母爲卑,母親年老力弱後,兒女就算是承歡膝下,也要爲父親安排屋裡人纔對——父親即有人可以照料,而母親也可以好好休養,這是孝道!”
紅裳聽得一陣好笑:這倒底是個什麼時代,這也算是孝道!好吧,好吧,這也是孝道,世人都認同的事情,她也不能相強大家改變。她原來真得明白人們怎麼會反這個當作是孝道,不過現在已經可以接受了——入鄉便要隨俗。
侍書接口道:“即便不算孝道,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做得反擊;害人?像表姑娘,像宋氏她們那樣纔是害人呢!老太太如果待我們很好,我們卻還如此安排兩個丫頭,便可以說是害人了;但是眼下這也如果算是害人,那天下的好人便只能束手待斃了!太太千萬莫要如此想,人就是要做好人,也要自保才能做個活的好人。”
紅裳看着侍書,半晌後方笑道:“侍書,沒有想到你居然有此見識。”
畫兒得意,便笑她道:“太太誇你,你便得意起來了?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道理,有人要打我們,我們被打以後再去找人家算帳是可以的;可是他已經舉起手打下來了,我們動手阻制他打下來,難道就不對了嗎?就算我們反手或許重了些,但我們也只是在反抗,不是在害人!而且,老太太——”
畫兒輕輕一嘆:“老太太需要猛藥才能醒悟過來,不然……,唉——!不過也怨不得他人啊。”她也希望自己的老主子能有個安樂的晚年,能同老太爺相扶相持到終老;她很希望老太太不要再一味兒的任性下去,讓老太爺離她越來越遠。
紅裳輕輕拍了拍畫兒的頭:“人年紀大了不免有些固執,老太太現在雖然任性,但也不能說都是她的錯兒,老太爺早些年如果能同老太太說說道理,而不是一直任由她如此,現在的老太太怕也不會是這個樣子。唉——,不說了,夫妻相處的事情,原就是說不清楚的。”
紅裳心裡還是不太舒服,不過她卻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不但她要活下去,她要還有她要保護的人呢。她搖了搖頭,強迫自己轉開了心思:薛家姑娘昨日就應該知道老太爺要納妾了,她爲什麼一直沒有反應,她在想什麼?還是在進行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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