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陵川板著臉的時候,看上去令人感到畏懼。
宋意軒小心攥着衣角回道:“我不是有意要偷看的,只是因爲聽到這裡有歡呼聲,心中便有些好奇。姐夫,你不要生軒兒的氣好不好?”
自他出現開始,宋南哲便用十分鄙夷和不屑地目光打量着他,聽到他叫姬陵川爲“姐夫”,登時炸了毛,一個箭步衝上去重重推了宋意軒一把。
“你這個短命鬼有什麼資格叫姐夫,這是我的姐夫,纔不是你的姐夫!”
宋意軒壓根沒想到宋南哲會突然發難,他根本躲閃不及,被宋南哲重重推倒在地。
驟然傳來的疼痛和驚嚇讓他小臉煞白,捂著抽痛不已的胸口喘不上氣來。
姬陵川見狀不對,上前擋在宋意軒面前,按住宋南哲的肩膀,喝道:“住手!”
他的手掌帶着力道,將宋南哲按在原地不得動彈,但宋南哲嘴上仍舊不依不饒,指著張開嘴大口喘氣的宋意軒怒道:
“你又在這裡裝可憐!你姐姐是不要臉的狐媚子,你就是那不要臉的狐狸精!我呸!”
小小的孩子口中說出卻是如此傷人的話語,姬陵川眉頭緊鎖,呵斥道:“夠了,住口!”
他沉着一張臉時活像一個閻王,宋南哲被他的神情嚇得閉上了嘴。
姬陵川冷冷看着他,道:“浮舟,將定安侯世子還有其他人送回松鶴堂。將發生在這裡的事,還有定安侯世子方纔說過的話,原封不動一字一句轉述給王妃知曉。”
一聽說要將方纔發生的事告訴寧親王妃,宋南哲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闖大禍了。
他下意識想辯解,在接觸到姬陵川的表情後又生生吞了回去,最後不情不願的跟隨浮舟離去,臨走前還惡狠狠瞪了宋意軒一眼,認爲一切都是因宋意軒而起。
姬陵川沒有錯過宋南哲那怨毒的目光,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幾分。
他本來以爲定安侯府的這位小世子不過是年紀小頑皮了些,如今看來,倒像是本性如此,且從未受到任何管束。
待浮舟帶着人走遠後,姬陵川蹲下身將宋意軒抱起來,道:“莫怕,我送你去看大夫。”
衣領被人揪住,懷中響起孩童十分稚嫩的嗓音:“不要、不要大夫,軒兒不想四姐姐擔心。”
姬陵川低下頭,便對上了宋意軒那雙大而清澈的雙眼,腳步便就這樣停了下來。宋意軒顫着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小聲道:“軒兒、軒兒有藥。”
姬陵川調轉了腳步,抱着宋意軒朝不遠處的涼亭走去。
懷中的孩童的重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輕飄飄的,彷彿就像是一張紙片。姬陵川就連將他放下來時都是萬分小心,生怕會將他傷到。
從宋意軒手中取走那個紙包,他展開來,發現裡面是切好的參片。宋意軒含下參片後,臉色比剛纔好了不少,呼吸也順暢了起來。
他仰著頭,看向姬陵川,小聲道:“謝謝姐夫。”
乖巧又可憐。
姬陵川垂眸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兒。孩子的臉只有他的巴掌那麼大,臉色蒼白,嘴脣透著不尋常的紫,但卻長得十分漂亮,眉目間可以尋到幾分姐姐宋意歡樣子。
心驀地便柔軟了下來,姬陵川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問道:“他在侯府裡,也常常這樣?”
肆意動手,肆意辱罵?
宋意軒嘴脣動了動,避開姬陵川的目光,說道:“我是哥哥,我要讓著弟弟的。”
那就是了。
姬陵川自小便沒有兄弟姐妹,唯有一個堂弟便是當今天子姬子桓,他與姬子桓自小便極好,兩人相互扶持,相互依賴,他無法理解宋南哲對宋意軒的敵意。
既是兄弟,難道不該相互扶持,兄友弟恭麼?
“姐夫。”宋意軒喚道,他小心翼翼說道:“你能不能不要將方纔發生的事告訴四姐姐?軒兒,軒兒不想讓四姐姐難過。”
姬陵川不明白他爲什麼不想讓宋意歡知道,視線下移,他朝小孩蹭破的手肘和受了傷的手掌看去,道:“恐怕瞞不住。”
宋意軒笑着說道:“只要說是軒兒不小心摔的就好了。”
姬陵川正斟酌著,耳畔就聽到了一道極爲熟悉的呼喚聲:“軒兒?軒兒?你在哪裡?”
衣袖被人拉住,姬陵川對上了小孩那雙祈求的眼睛:“姐夫,好不好?”
姬陵川總算答應了下來。
他剛剛點頭,假山的花叢後便衝出一道倩影,宋意歡那張嬌豔的俏臉上滿是驚慌與擔憂,在涼亭內捕捉到宋意軒的身影,她那靈動的鹿兒眼迅速蒙上一層水霧,提着裙襬向着涼亭跑來。
姬陵川下意識站起身,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宋意歡卻像是沒有發現他一般,略過他上前將宋意軒緊緊抱在懷中。
“軒兒,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可讓姐姐好找。”
尾音輕顫,惹人生憐。
她擁抱的動作牽扯到了宋意軒身上的傷口,宋意軒沒忍住發出一聲痛呼。
宋意歡意識到什麼,連忙鬆開懷中的弟弟仔細查看着。發現他手肘的衣服都破了,手掌和手肘都有觸目驚心的擦傷,淚珠自她眼眶滴落,她哽咽著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受這樣重的傷?方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宋意軒彷彿沒事那般笑了起來,握住宋意歡的手指輕輕搖了搖:“四姐姐不要擔心,是軒兒方纔沒有看路,踢到了石頭,摔倒了纔會受傷的。幸好軒兒碰到了姐夫,是姐夫將軒兒送到這裡來的。”
聽宋意軒終於提到了自己,姬陵川握起拳頭放在脣畔用力咳了兩聲。
聽到他的聲音,宋意歡身子一僵,呼吸都亂了幾分。
她迴轉身朝身後看去,魁岸挺拔,冷峻俊美的男人,就站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
宋意歡臉上還掛著淚珠,眼睫毛溼漉漉的,眼眶微微泛紅,又睜著一雙受驚的鹿兒眼,像是誤入凡間的精怪,可憐又勾人。
姬陵川喉結不由自主上下滾動,他目光晦暗,道:“確如他所說,是在園中摔了一跤。”
宋意歡回過神來,連忙朝姬陵川行禮,壓低了嗓音道:“不知世子在這裡,意歡方纔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