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龐大的京都城被烏沉的雲層給壓住,空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四下裡更是一點風也沒有。
京都絕大部分的人家都熄了燈,陷入了深睡中,而寧親王府宜湘閣內,此時卻並不平靜。
“別、別走……”
屋裡並未點燈,唯有屋外檐下掛燈的光可以作爲照明。但那光到了屋內,又被陳立的櫃子、寬大屏風和搖曳的珠簾瓜分得所剩無幾。
雕刻着繁複花紋的架子牀上牀幔垂落,漆黑的環境讓人無法辨認彼此的樣貌。
此刻,那上頭正有一雙人影在緊緊交纏。
皎月一般的玉臂勾著男人那健碩的腰身,如弱柳般的頸脖緊貼在男人的側面上,無意識地輕輕摩蹭,灼熱的氣息毫無阻礙地撲在他的耳畔。
男人起初並不爲所動,面色冷凝嚴肅,雙手落在女子的肩頭,意欲把人從懷裡推開。只是感受到掌心下的皮膚過於細膩,如同上好的絲綢一般,讓人不禁生出一絲憐惜,不忍將其破壞。
便是這失神的一瞬,女子纏得更緊了。
“郎君,求你別走……”
女子的抽泣聲輕輕淺淺,卻又似撒嬌的貓兒,落在男人耳畔,卻像是一把火,讓男人心中沒來由的涌起一股燥意。
而從對方身上傳來的陣陣沁人心脾的杏香卻又奇妙的撫平了那一絲燥意。
眸光一暗,雙手從推開的姿態,變成了擁抱。
那雙常年握著刀劍長槍的手掌上覆著些許薄繭,劃過女子被保護得極好的肌膚,引起她的陣陣顫慄,口中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貓兒般的嚶嚀。
“轟隆——”
天上響起陣陣驚雷,燥熱無比的京都被雪亮的閃電劃破夜空,隨着第一滴水珠落下,醞釀了許久的大雨終於來臨。
瓢潑大雨洗刷著京都各處房屋的紅牆磚瓦,宜湘閣外的摘星湖張開雙臂承接着天上之水,兩條紅鯉浮在湖面,親密地圍繞着彼此,魚尾纏在一處。
那不時劃破夜空的驚雷讓漆黑的宜湘閣有着短短一瞬的明亮,但隨後又陷入更深沉的黑暗中。
雷聲掩蓋了不斷從牀榻上傳來的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響,牀幔後方那一寸天地中的景象讓人血脈噴張。
整潔的牀榻如今變得一團糟,就像是也被屋外驟降的急雨給摧殘了一般。
這一場雷雨來得並不長久,不出片刻便逐漸止歇,暑氣被雨絲滌盪乾淨,空中散發著淡淡的草木香,令人精神爲之一振。
隨着驟雨的止歇,屋內聲響也漸止。守在屋外的幾名僕從端著熱水與乾淨的汗巾與衣裳,垂眸靜立,等待着屋內的傳喚。
然而不出片刻,那令人耳根子發熱的聲響又再次響起,其中夾雜着女子難耐的哭泣聲。
“郎君……求求你,放過我……”
可這哭聲沒能換來對方的憐惜,反而更是重了一些。
從哭聲變成輕輕淺淺的喘息,不過只是須臾之間的事,可卻越發的讓人浮想聯翩起來。那聲音時斷時續,糾糾纏纏,竟是直到後半夜才堪堪止歇。
屋中靜了約莫一炷香,方纔響起男人暗啞的嗓音:“熱水。”
守在門外僕從們見狀,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端着手裡的東西走了進去。
爲首的婢子在外間點燃了一盞蓮花形狀的擺燈,微弱的燭火映亮了屋子,驅散瞭如夜一樣凝沉的黑暗。想起方纔屋內發出的聲響,婢子下意識朝屏風後的大牀看去。
微弱的光線中,隱約看到一道曼妙的身影背對着外側熟睡着,許是肌膚太過滑膩,錦被微微下滑,露出一角香肩,而那白皙的肩膀上,此刻佈滿了痕跡。
帷幔被人放下,遮住了帳中春光,婢子迎上男子不怒自威、銳利懾人的目光,心頭跳了跳,低頭不敢再看。
只是,從那地上散落的衣物來看,也能想象得出方纔屋內的情形有多火熱激烈。
男人起身清理乾淨,穿戴整齊,便要離去,好像方纔揪著女子不放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顯得十分冰冷無情。
不過在邁步踏出屋子的那一刻,他腳步又頓住,回過頭朝牀榻上的那道被牀幔遮掩的身影看去。
方纔兩人纏綿時,屋內漆黑一片,他僅憑本能行事,不曾看清她的模樣。不過不用想也知道,那上面躺着的是他的新婚妻子。
“世子,時辰已至,該出發進宮了。”外頭傳來隨從刻意壓低的催促聲。
想起她方纔被他顛來倒去折騰了許久,又是初次,男子朝婢子道:“動作輕些,莫吵醒了世子妃,讓她繼續睡着”。
簾子掀開,從屋內走出一道挺拔如鬆,魁岸卻又彬雅的身影。
檐下燈籠的光映亮了他的眉眼,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下方,五官深邃英挺,這是足以讓京都少女爲之傾慕的容顏,只是他眉目間彷彿結了霜,讓人下意識覺得不好親近。
男人正是寧親王府世子、執掌京都十萬玄甲軍的威遠將軍——姬陵川。
一夜未眠,姬陵川卻並未覺得疲憊,反而神清氣爽精神抖擻。他寬肩窄腰,從後方看與京都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別無二致,唯有熟悉他的人知曉他那衣料下的身軀是如何的健碩有力。
不是姬陵川當真如此無情,把人折騰慘了頭也不回便走。
只是卯時已至,他需得即刻趕進宮裡上朝面聖。放縱自己沉溺至此時,於他而言已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出了寧親王府,姬陵川登上隨從早已備好的轎子,便朝着宮裡去了。
而在他離去之後沒多久,宜湘閣內的女子,緩緩睜開了雙目,露出一雙茫然的眼睛。
宋意歡做了一個十分離奇的夢,她夢見自己不知羞恥地糾纏着一個身形偉岸的男子不放,雙手緊緊攀著對方的頸脖,像緊緊攀纏籬笆的藤蔓。
而對方有力的手臂拖着她細軟的腰肢,不知疲倦地,極有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教她知曉何爲極樂。
她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記得他手臂上的青筋,沉重的喘息聲,以及他下巴那滴懸而未落的汗珠。
醒來後,她只覺得腦袋劇痛無比,似是被人用斧頭劈開了一般。
扶著劇痛不已的頭,宋意歡試圖撐坐起身,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令她倒吸了一口氣。
低下頭一看,看清身上那些斑駁的痕跡,她瞳孔縮了縮,心跳都停了半拍。
這是——
不及她反應過來,只聽一聲驚響,房門忽地被人撞開,一羣人氣勢洶洶從外頭闖了進來,一道灰色身影進屋後更是直奔宋意歡,將宋意歡硬生生從被褥間拉扯下來,往地上用力一推,指着她的鼻子罵道:
“宋意歡,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蹄子,虧得世子妃掏心掏肺的待你,你卻恬不知恥地換上世子妃的衣服,扮成世子妃的樣子,爬上世子的牀勾引世子,你心中還有禮義廉恥嗎?!”
宋意歡擡起頭,發現一個嬤嬤正指著自己破口大罵,嬤嬤身後站着的竟是她的嫡姐,寧親王府世子妃宋南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