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冷冽而低沉,語氣聽起來像是責備,但落在宋意歡耳朵裡,卻滿是關切。
心中劃過暖流,她微微低着頭,作勢輕輕掙了掙,道:“世子,我不冷的。”
男人卻越發將她的手捂得更緊了,說:“別動,手指僵硬成這樣,不是一會還要替我丈量尺寸?若是量錯了,豈不是白費功夫?”
宋意歡便也不再反抗,十分順從的讓他繼續給自己取暖。
姬陵川微微擡眼,朝面前乖靜的人兒看去。身子暖和後,她雙頰都變得紅潤起來,長長的眼睫不時眨動,就像兩把小刷子,勾得他心口癢癢的。
不過只是兩三日沒見,卻總是有一種怎麼也看不夠的感覺。
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姬陵川朝門外喚道:“浮舟,去同店小二說,讓他們熬一碗薑茶上來。”
外頭傳來浮舟的應答聲,腳步聲遠去後,宋意歡小聲問道:“世子方纔可是從宮裡回來?接近年關,世子是不是又要忙碌起來了?”
姬陵川應了一聲:“是。”
宋意歡神情又變得有些落寞,“若是能在年關之前尋到軒兒的下落就好了。”
姬陵川知道她心繫弟弟,說:“今天早晨剛剛收到飛鴿傳書,他們仍在努力搜尋,假以時日一定能將人尋到。”
宋意歡點了點頭,順勢靠入他懷中,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多謝世子的紅螺碳,回到侯府的這些時日,我不再怕冷了。”
姬陵川一聽,就知道她已經從酉陽書肆那裡拿到了他的回信,脣邊有了淡淡笑意,他攏了攏她身上的披風,道:
“難怪你今日非要站在風雪中等我,看來這紅螺碳確實很有用。”
宋意歡噗嗤笑出聲來。熟悉之後,她發現他越來越幽默了,還知道取笑她。
“世子可還記得我之前同你說過,我阿孃是身中‘悲曼陀’之毒才難產的?”
姬陵川道:“記得。”
“之前顧大哥曾告訴我,京都城也有一戶人家發生過類似的事,那戶人家的主母被小妾下了毒,難產誕下了一個和軒兒一樣患有心疾的孩子。我讓齊伯伯去幫我查了那戶人家,齊伯伯說,那下毒的小妾,之前曾是戲班子裡的伶人。”
姬陵川眉頭一皺,下意識道:“瓊璃班?”
宋意歡搖了搖頭,否認了他的猜測:“那時瓊璃班尚未出現在京都。”
姬陵川雙目凝沉,知道了宋意歡將這件事告訴自己的目的。
“悲曼陀”之毒源自北狄,這個毒最初來源正是戲班子的伶人,瓊璃班的崔臺柱來歷成迷,一場大火毀去了瓊璃班裡的線索,或許,他可以從這裡着手調查。
“好,我會去查明兩者其中的關聯,你等着我的消息。”
宋意歡又從懷中取出她昨夜從定安侯書房密室裡拿到的信函,交到了姬陵川手中,邀功道:“這是我在侯爺書房裡發現的,對你或許有些用處。”
姬陵川抽出信函看了看,眉間佈滿寒意。
定安侯膽子可不小,竟將朝堂上的事事無鉅細告訴外人,這件事若是捅出去,恐怕整個侯府都會受牽連。
看向宋意歡,姬陵川只覺得心疼。
她到底有着一羣什麼樣的家人?她這樣聰慧,這樣美好,卻因爲家人的緣故而明珠蒙塵。
兩人從前還未見面時,她就通過書信給他提供了不少點子,幫了他不少忙。如今兩人互通心意,他越發察覺出她的可貴來。
這是他要用性命護着的女人,他不會讓她在這場洪流裡受任何傷害。
“世子,宋四姑娘,小的將薑茶送上來了。”
房門忽然被人敲響,浮舟的聲音讓姬陵川回過神來,壓下內心翻涌的情緒,他鬆開了宋意歡已經被捂熱的手,對外頭道:“進來。”
只是,聲音變得比方纔沙啞了許多。
浮舟推開門端著熱騰騰的薑茶走進來時,姬陵川與宋意歡已經分開了。
感覺屋內氣氛有些曖昧,浮舟不敢多待,將薑茶放在桌上後就快速溜了出去,還十分貼心的替他們把門給帶上。
“喝吧。”姬陵川朝宋意歡說道。
她貓兒似的應了一聲,端起茶碗小口抿了起來。
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緒,一杯薑茶下肚,宋意歡從腳底心到頭頂都變得暖和了起來。
看她將薑茶全部服下,姬陵川站起身來,什麼都沒說,朝她微微張開了手臂。姬陵川那雙深邃如夜空的鳳眸裡清晰倒映着她的身影:“不是說要給我丈量尺寸?量吧。”
茶樓的廂房內,姬陵川姿態隨意地張開了雙臂,任由宋意歡丈量她的身軀。
而在得到他的應允之後,宋意歡便拿着皮尺,開始爲他丈量起來。
姬陵川身量極高,宋意歡覺得自己的個子並不算矮,但是站在他身邊,仍顯得十分的嬌小玲瓏。
測量他肩膀的寬度時,她需得仰著頭,才能看到尺子上的數。
姬陵川還以爲她會藉着丈量的時機與他親熱,哪想她說丈量就是丈量,手指和皮尺甚至都沒有觸碰到他。
側臉看去,發現她神情認真目光專注,黑白分明的鹿兒眼裡不見任何旖旎神色。
“世子,接下來我要替你測量腰圍了。”宋意歡說道,姬陵川回過神,應了一聲。
下一刻,她繞到了他身前,向他靠了過來,一雙纖細雪白的手自兩側穿過環抱了他的腰身。他微微低下頭就能看到她的發頂,她那雪白玲瓏的耳朵,還有優美的頸脖。
淡到極致杏花香氣從她身上傳來,此時此刻,他們兩人看上去就像是在相擁。
姬陵川喉結上下滾動,突然覺得口乾舌燥起來。
“既然你說你十分仰慕‘靈機先生’,之前又爲何會接受別人的東西,意欲嫁給旁人爲妻?”
他開口問道。
宋意歡動作頓了頓,隨後又裝作無事那般,一邊記下尺寸,一邊說:
“‘靈機先生’這一走就是四年,杳無音信,連隻言片語也沒留下,我年歲漸漸大了,又哪裡能苦等下去?若是不提早爲自己打算,只怕是會被嫡母拿捏著婚事,去給武家二爺做第八房妾室了。”
姬陵川的目光頓時盈滿殺意。
他們之前竟想將她塞去給武二爺做妾?還是第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