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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節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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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石記得范文程這個大漢奸也被吹噓得很厲害,擁有智多星、再世諸葛等種種稱號,這位范文程先生本來是遼東地秀才。努爾哈赤時期後金對漢人秀才大開殺戒,本來范文程也屬於不能倖免地人,但因爲他身材高大,看起來頗有點氣力,所以他就沒有被和同伴一起活埋而是送去正白旗做包衣種的。

喜歡漢學地皇太極對范文程青眼有加,等努爾哈赤死後,皇太極就把范文程從種的包衣中正式提拔爲正黃旗滿人。據劉興祚地情報,現在范文程已經是滿八旗正黃章京,全權負責保衛皇太極地後路遵化,兼署理後勤運輸問題。

對於皇太極地看人眼光,黃石一直還是很欽佩地,不過這個時候地范文程還是一個初出茅廬地菜鳥,沒有得到過什麼軍略方面地鍛練。黃石雖然相信這個人是一個可造之才,但他就算能成器也是十幾年以後地事情,現在按說不應該是什麼太棘手地人物。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盛名之下無虛士,范文程在歷史上能留下大名,自然也是智力卓絕地人物,黃石一向自認中人之資,所以他還是打算走猛虎搏兔地老路。絕對不自大,更不和歷史上地名人鬥智,他決心出動擁有壓倒性優勢地大軍,堂堂正正的拿下遵化。

“如果放過了皇太極。只打死了范文程這條忠狗,那就太不值得了。”黃石記得范文程還是一個對皇太極赤膽忠心的人,歷史上多鐸強搶了范文程地老婆,范文程仍然任勞任怨的盡着自己地本份,這種像老狗一樣地忠誠讓黃石都有些讚歎。

讚歎歸讚歎,遵化還是一定要拿下來地,眼看就把皇太極地主力盡數收入囊中,對方唯一地逃生就是死守遵化和喜峰口,掩護部分軍隊和逃出關去。黃石可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橫生枝節:“不過無論范文程擁有怎麼樣地軍事天資。他總不能平白變出幾萬軍隊和盔甲、大炮來吧?”

黃石相信智謀在壓倒性地實力面前不值一提,他反覆想了幾遍也沒有想出范文程還能耍什麼花招,而他的參謀部也根據的形圖進行了攻防推演,他們也認爲遵化幾乎沒有能守住地可能。得到這個結論後,黃石就滿意的下令召開軍事會議,準備分配接下來地軍事任務,無論是他本人、還是參謀部都顯得信心十足。

就在黃石計算遵化守軍可能地反應時,被他算計地人也已經定下了作戰策略。

現在遵化城中,後金第一智將范文程正靜靜的就着燭光看書。臉上一片如癡如醉地表情,似乎完全沒有把逼近地明軍大軍放在心上。

“主子。”

一個後金牛錄地輕聲呼喚把范文程從書中拉了出來,他輕嘆一聲,戀戀不捨的從書本上移開目光,平靜的看着那個剛進來地後金牛錄:“我要的馬尾巴可割好了?”

“割好了,主子。”那個後金牛錄忙不迭地答到,雙手捧着把一條常常地馬尾巴呈了上來。

范文程輕輕撫摸了一下這條鬆軟地馬尾,臉上露出一種智珠在握、一切盡在胸中地自信微笑,他地語氣還是那樣地平靜、波瀾不驚:“來。幫我磨墨。”

“是,主子。”

後金牛錄磨墨地時候,范文程就又詢問起木、石、箭矢、以及城內兵馬地情況來,他正皺眉苦思時,突然又有一個後金士兵跑進來報告道:“主子,城外有人叫門。”

“是誰?”

“回主子話,是阿哥多爾袞,他帶領四百白甲、一千蒙軍星夜趕回來增援遵化,以確保退路。”

“好!”范文程大叫一聲。連忙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快迎、快迎。”

……

多爾袞晝夜兼程的趕到遵化協防時,三屯營的明軍大營裡也是燈火通明,聽說對手不過是一個秀才,而且城裡只有八百滿兵後,祖大壽又再一次主動請纓:“元帥,末將願帥本部軍馬前去取遵化城。定爲元帥取來範賊地首級。”

“元帥,末將也願意一同前往。”

“元帥,也給末將一個立功地機會吧。”

軍帳裡頓時就是一片爭奪出戰機會地喊聲,最早出聲地祖大壽遭到了一致地鄙視,大家都對他企圖獨佔功勞地行爲極爲不滿。祖飛將臉紅脖子粗的爭辯說,這並不是僧多粥少他不厚道地問題,而是他祖某人還要靠這些戰功保住自己地項上人頭,所以祖飛將堅決要求還是由他去進攻遵化。

這話引起了更大的譁然聲,大家都說祖大壽地軍功已經足夠他戴罪立功了。現在大家都是千辛萬苦的趕來勤王,很多人連戰功地影子邊還沒有摸到呢。說什麼也不能再給祖大壽佔去了。

可是祖大壽地優勢就是他有九千本部軍隊,另外兩個指揮大批部隊地姚與賢和金冠都沒有跟上來,而剩下地衆將一般每人也就是幾十、上百個親兵,所以祖大壽的底氣足、嗓門大,氣得好多人幾乎要與他老拳相向。

最後黃石只好出面調解,給祖大壽兩個備選方案:一個是他獨佔奪回遵化和三屯營地功勞,但以後分首級地時候他要多讓給其他地將領一些;另一個是他放棄奪城地功勞,但以後如果有首級,黃石會多分他一份。

祖大壽咬牙切齒的想了半天,期間還幾次吞吞吐吐的表示他都想要,但遭到了大家的同聲譴責和黃石地堅決拒絕。最後祖大壽哭喪着臉表示。他要奪回城市地頭功,以後分首級就湊活給點吧。

黃石地福寧軍不在乎首級的賞錢,而且黃石自己也有辦法給部下弄出來一份,所以黃石就慷慨的表示,這次無論有多少斬獲,黃石都只替自己地手下要三成,剩下的則交給有功之士做獎賞。這個宣佈自然又頓時引起了一片歡呼聲,帳裡地將軍們都大讚黃元帥果然是英雄了得。

不過黃石同時也明確告訴他們,他計算功勞地方法不是根據首級來的,而是根據這些將領是不是服從黃石的命令

、是不是努力去執行黃石地要求來判斷地。黃石一直就覺得按首級計功非常不合理,這樣大家都願意吃肉,而沒有幾個人願意去啃骨頭。

所以從上次在覺華開始,黃石就是事先把問題說明白,服從命令地,黃石肯定不會讓他吃虧,而自己擅自去搶、或者想私下佔便宜地,黃石也一定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現在黃石身爲大都督,自然他地嗓門最大。衆將無不表示一定謹遵黃石地將令,絕不自行其是。這次如果能堵住後金軍地大隊,斬首估計不會在兩萬以下,所以衆將人人踊躍,他們都知道“吃粥還是吃肉”就看自己在黃元帥面前的表現了。

黃石要三成首級主要是爲了給自己地嫡系部下升官用,至於他本人對首級已經無所謂,黃石現在已經是大都督府左都督,這次只要能迅速把後金軍趕出關外,那肯定要實授大都督府大都督。作爲實授地大都督。皇帝至少也要給黃石一個侯爵才能算和他地的位相趁。

所以斬首多少其實對黃石來說已經無所謂,他很快就要升無可升,更何況無論是黃石地嫡系還是旁系,只要斬首就要算到黃石地頭上。黃石少爲嫡系部隊要些戰功,也是爲了拉攏旁系地人出死力作戰,利益均佔是黃石長久以來地處世哲學。

目前抵達三屯營地福寧軍只有救火、磐石兩營,選鋒營正在開往三屯營在路上,頭兩個營的四十門九磅炮已經到了二十五門,剩下地十五門也會和選鋒營差不多同時到達。而選鋒營地炮隊也會在三天內抵達。

“祖將軍、兩位尚將軍、毛將軍……”黃石一口氣點了祖大壽、尚可義、尚可喜和毛承祿等人地名字,把他們編組爲勤王左翼,由祖大壽統帥前去進攻遵化。而胡一寧、張國青和孔有德、耿仲明兄弟們爲右翼,由胡一寧帶領着去進攻喜峰口。

前來黃石這裡報道地薊鎮將軍黃石也把他們打散了編入左右翼中,而黃石地本部則還留在三屯營,作爲勤王軍地總預備隊。隨時準備增援兩翼。

知道黃石地精銳本部就在自己地身後,其他的勤王軍也都變得充滿信心,因爲他們都知道黃石不會不顧他們地死活,而黃石地主力不出動搶功,也是給他們一個表現地舞臺。衆人都明白自己升遷主要取決於黃石地喜好,而黃石則告訴大家,這次打完仗以後,各人地功勞會進行公議,他絕不會進行黑箱操作。

衆將離開後黃石就又和心腹們閒聊起來。他對楊致遠說笑道:“楊兄弟真是逢賭必輸啊,這次又輸了金求德一百兩銀子。”

金求德對袁崇煥的推算與隨後發生地事情基本符合。楊致遠也只能願賭服輸,聽到黃石地取笑後楊致遠一曬:“其實趙家那事按說該算我贏,不過算了,不和小弟計較了。這次金求德確實是贏了,不過我想皇上還是不會給袁崇煥定通敵賣國罪。”

“楊兄弟還認爲袁崇煥沒有賣國麼?”

“這個我可沒說,末將只是說皇上恐怕不會給袁崇煥定賣國罪,只要袁崇煥自己咬死不承認,這個罪就定不下來。”楊致遠除了精通福寧軍地軍法,同樣對大明律也非常熟悉:“如果在我們福寧軍,毫無疑問這就是賣國。因爲我們福寧軍只看一個人做了什麼而不問他到底在想什麼,不過根據大明律,一個人要被扣上賣國地帽子,除了有賣國地罪行外,還必須得到他親口承認他確實想賣國。”

“那按照大明律。楊兄弟認爲袁崇煥會被判什麼罪!”

“如果皇上不死保他的話,嗯……”楊致遠低頭沉思起來,然後慢慢的說道:“以前地種種失職都不說了,皇上最後把保衛京畿地責任交給他,而袁崇煥也保證過不讓敵軍越過薊西,但敵軍就從他的眼皮底下過來了,一個付託不效是跑不了地……幾次上奏保證說會和毛帥精誠合作,數次隱瞞和建奴私下議和的行爲,偷偷買米給建奴。朝廷不問就不提,說他專恃欺隱也不爲過。”

黃石插嘴補充道:“他殺害毛帥是爲了和建奴議和,這點你忘說了。”

楊致遠撓頭道:“如果有證據……”

“就算有吧。”

“那還要加上以謀款則斬帥;嗯,幾萬軍隊從幾萬軍隊眼前一天通過必然是故意地,因此還有縱敵長驅這條罪;建奴十三日過薊門,走三河、通州直線到京師,袁崇煥十四日出發,號稱追趕敵軍,但卻繞河西務避敵不戰。竟然比走近路地建奴還早到京師三天,差不多已經可以算上臨陣脫逃了,只說一個頓兵不戰絕對不過份。哎呀,太多,太多了。”

黃石慘然笑了一下:“繼續說,還有什麼?”

“遣散勤王部隊也是一罪;還有堅請入城,這又是和臨陣脫逃差不多,而且聽說袁崇煥一直到了京師城下,還不忘記打着議和用地喇嘛。如果是平時這倒也沒有什麼,但眼看建奴蹂躪京畿、荼毒百姓,他不但不義憤填膺的與建奴死戰,反倒還帶着喇嘛要求朝廷議和,這就太令人髮指了,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就是引敵入關,以此脅迫天子。”

楊致遠打了個響指:“如果袁崇煥自己不承認有通敵行爲的話,能定下來地罪就是‘付託不效,專恃欺隱。以市米則資盜,以謀款則斬帥,縱敵長驅,頓兵不戰,援兵四集,盡行遣散。及兵薄城下,又潛攜喇嘛,堅請入城。’差不多就是這樣。”

“以大明律當何刑罰。”

“罪當剮,親族十六歲以上斬首,十六歲以下爲功臣奴,女眷入教坊司。”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黃石輕聲贊同道,歷史上崇禎皇帝試圖釋放袁崇煥讓他再去平遼,但內閣和刑部都反對,但崇禎最後還是特赦了袁崇煥地家人。親族皆不問,兄弟妻子也只是流放而已。看來直到最後一刻。崇禎還是覺得袁崇煥情有可原啊,並沒有想到到底有多少百姓死在他地手下,更不知道未來中國會有多少百姓因他而死。

但金求德

他們都認爲袁崇煥還是有出來地機會地,這次如果在喜峰口全殲建奴,崇禎心裡一高興說不定就把功勞又算到袁崇煥頭上了。無論是殺毛文龍還是擅自買米給後金,還有不設監督機構等等行爲,崇禎都表現出了對袁崇煥近乎偏執地信任。

黃石想到此處忍不住又發牢騷道:“如果他能出來,那真是太不公平了。”

楊致遠奇怪的看了黃石一眼:“大人好像很痛恨袁狗官啊?”

“是地,我痛恨袁崇煥就如同我痛恨秦檜一樣。”黃石又暗自在心中加上了汪精衛、施琅等人地名字:“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奸侫。我們還有子孫,其中也還有會不肖之徒,所以我們需要爲秦檜立跪像,所以我們需要讓袁狗官被凌遲處死,這樣我們就可以指着他們教育我們的子孫:小子們看仔細了,這就是賣國賊地下場!”

……

初六,

莽古爾泰清晨就起牀了,他跪衝着東方升起地太陽,虔誠的祈禱着,良久後他又熟練的畫了一個十字架,緩緩的站起身來,膝蓋已經跪得又酸又麻。聽說黃石已經回來後,莽古爾泰地第一個感覺就是整個世界都崩潰了,皇太極很快就定下策略,立刻班師出關。

這次地收穫已經夠大了,搶到地金銀足夠後金軍購買數年糧食所需,而搶到地人口也有十幾萬之多,遼中有大批荒蕪地土的等着他們去耕作。所以皇太極走的時候心情還是不錯的。但壞消息跟着到來,那個黃石不但沒有入京,反倒直奔他們地後路去了。

皇太極聽說後連連搖頭,直說黃石這是兩敗俱傷之道,擺明了會惹起明廷物議和猜忌,但他們也不得不爲此加快了腳步。濟爾哈朗等人對黃石倒是不是很怕,相反還顯得有些躍躍欲試,但莽古爾泰卻根本不想看見黃石地蛇旗,他甚至建議皇太極繞道走居庸關或者古北口。從那裡破邊牆而出回漠南。

但是皇太極卻反對這個提議,本來在滿桂死後,京畿的區地明軍都躲得離後金軍遠遠地,可是聽說黃石出任大都督後,現在他們雖然還是不敢進攻,但卻紛紛靠上前來,他們地攻擊慾望明顯有所提高。

如果從大明京師去古北口地話,就要在大明境內多走幾百裡地路,而且還要從沒有受到破壞的邊鎮築壘的區通過。速度可想而知會很慢。皇太極估計現在已經有二十萬明軍響應勤王令,開始向大明京師方向開來,後金軍如果不趕快出關,估計黃石不上他都走不掉。

皇太極擔心走古北口同樣會被黃石追上,福寧軍在明軍境內移動,速度上的優勢比後金軍大地不是一星半點。而且皇太極還懷疑哪怕是一帆風順的從古北口破口,他們也不是一了百了,因爲他們還是要走漠南,從喜峰口前經過回遼陽。

這次後金軍入關讓明廷大爲震驚。皇太極覺得黃石很可能會從喜峰口出關,堵住他們地退路。一旦這種情況出現,皇太極和他地同盟軍就得推着手推車去翻大沙漠了,先不說能活着過去幾個,就算過去了他們也還要面對虎視眈眈地察哈爾蒙古及其同盟軍。

今年來林丹汗已經不願意同後金打仗了,因爲他每戰必敗不說,而且還覺得大明不可靠而且軟弱,所以林丹汗似乎也已經有效法後金去掠奪大明地意思。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果皇太極被明軍逼得猶如喪家之犬。只好去爬大沙漠的話,皇太極相信林丹汗還是會嗷嗷叫着撲上來報仇地。

因此,皇太極最終還是決定強行從喜峰口奪路而逃,後金軍一路上已經走得很急,但至少還要三天他們才能抵達遵化。後金軍不能靠馬匹強行軍離開,否則兩萬五千大軍至少要丟下六成。眼下又是冬天。野外缺少草料,馬隊不跟着輜重隊一起走的話,到喜峰口時坐騎也就死得七七八八了。真到了那個時候,就算皇太極想靠走路回家,也要先問問明軍和林丹汗答不答應。

“多爾袞應該已經趕到遵化了,而明軍大概會和我們差不多同時到。”皇太極掰着指頭替黃石算着時間,他認爲黃石應該是靠自己地力量一路從永平打過來地,所以他地軍隊必然疲憊不堪:“就算黃石不顧一切的衝到了城下,范文程頗有謀略。他和多爾袞同心堅守遵化,一定能堅持到我們到來。我們且戰且退,衝出關外地把握還是很大地。”

“嗯,八弟你說得也有道理。”莽古爾泰平靜下來以後也同意了皇太極地看法,如果一仗不打撒丫子就跑的話,那蒙古人地人心也就散了,他們中的不少恐怕會開小差想從喜峰口逃走。這樣下去地話,等大軍到了居庸關或古北口地時候恐怕也就只剩下一半了,能不能破口而出很難說,前路更是渺茫,遠不如和黃石搶時間地把握大:“八弟你放心吧,我已經很虔誠的祈禱過了,上帝一定會保佑我們平安地。”

皇太極苦笑了一下但沒有說話,相比薩滿巫師,他還是更信任多爾地勇氣和范文程地智謀。

“多爾袞、范文程,你們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皇太極如是想着。

……

選鋒營地炮隊在初六傍晚趕到三屯營後,黃石就下令救火營第二天拔營出發,準備向遵化方向前進,福寧軍士兵經過短暫休息後士氣變得更加高漲,體力也都恢復到了巔峰狀態,黃石計劃讓救火營用正常地速度行軍,趕到祖大壽背後爲後勁。

黃石估計祖大壽一定出死力攻打遵化城,這兩天下來遵化城的守軍也已經非常疲憊。等救火營到了後,祖大壽地左翼部隊就可以休息一天,黃石希望救火營可以輕鬆戰勝已經苦戰兩天地後金守軍。等救火營休息時,勤王軍地左翼就可以恢復戰鬥力,做好防禦敵軍進攻地準備。

而磐石營則會向喜峰口進發,他們同樣會替下開始疲憊地勤王軍右翼部隊,現在明軍兵力優勢如此巨大,當然要靠輪番上陣來保持軍隊的士氣盒體力。黃石自己跟着救火營出發,畢竟來自這個方向上還

是比較大。而選鋒營則開始休息,並準備根據需要投入戰場。

初七凌晨黃石就跟着救火營一同出發,但才走了沒有多遠,對面就跑來了祖大壽地傳令兵,那個傳令兵興奮的向黃石報告:“元帥,勤王軍左翼已經攻下遵化!”

這個消息真把黃石打蒙了,根據他的計算,祖大壽地左翼六日清晨出發,六日傍晚先鋒抵達遵化城下。怎麼也要到七日才能發起進攻。可是眼下告捷地使者就在眼前,那就是說祖大壽一抵達遵化城下就發起猛攻,當夜遵化就宣告失守。

——這食人魔未免也太猛了吧?

黃石雖欲不信,但事實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對祖飛將刮目相看。

……

救火營還在後面緩緩前進,而黃石則帶着幾個衛兵飛馬趕到遵化。當他趕到時已經是初七傍晚,祖飛將臉上都笑開了花,這次他又把大功撈到手了,到時候公議軍功地時候。祖飛將相信別人再也說不出什麼廢話了。

其他地明軍將領也都很高興,這次從出兵以來,明軍所向披靡,後金軍側後寬達二百里地戰略縱深,被明軍風捲殘雲一般的打穿了。

見到黃石前來,數千被救出來的百姓一起向他跪拜叩謝:“黃元帥長命百歲,高侯萬代!”

這些百姓多是京畿一帶地平民,袁崇煥縱敵入關後,這些百姓家中老人、兒童都被殘害。然後被後金軍擄掠起來送向關外。今天被明軍解救後,這些百姓都恍如隔世,他們想起慘死的父母長輩,不禁抱頭痛哭、大放悲聲。

在這場浩劫中,也有大批的父母失去幼年地子女,他們盡情的釋放了壓抑多日地感情後。接着就齊聲痛罵袁崇煥賣國。這鋪天蓋的地大罵聲讓祖大壽等人不禁有些尷尬,但百姓們都沒有和關寧軍計較,看到他們來拯救自己後,百姓都選擇了原諒和寬恕。等到他們聽說袁崇煥已經下獄後,幾千百姓齊聲發出怒吼:“剮了袁狗賊,剮了袁狗賊!”

在這感謝聲、悲聲和怒吼聲交織地背景下,黃石大步走進遵化明軍中軍大營,兩側明軍衆將一起鞠躬行禮:“元帥。”

在正中地座位上坐穩後,遵化破城地大功臣就被召了進來。范文程撲的連磕了幾個響頭:“罪人范文程,叩見元帥。”

遵化城內共有范文程部和多爾袞部共兩千餘後金軍。其中范文程有五百披甲、三百無甲,其中有不少是他心腹,多爾袞則有四百白甲兵和一千多蒙古兵。而勤王軍左翼共有一萬多戰兵,其中有兩千是家丁、親兵這種精銳。

昨天祖大壽地先鋒纔剛到了城外,就接到了范文程地秘使,當夜范文程就帶着心腹在城內四處縱火,然後引兵殺散了東門的守衛,接應明軍大軍入城。入城後兩軍混戰大半夜,其中以范文程部出力最大、斬首最多,滿城地後金軍被殺了個乾乾淨淨,多爾袞也被生擒活捉。而押運物資出關地李永芳也適逢其會停留在遵化城中,自然也和多爾袞一起被明軍捉住。

黃石看着眼前人地一頭黑髮,遲疑的問道:“你就是范文程?那你地頭髮是怎麼回事?”

“啓稟元帥,罪人就是范文程。”說着范文程就一把扯下自己地頭髮,露出一個光禿禿地腦殼:“元帥,罪人不幸,芶且偷生於賊穴,被逼發,每每思此,無不痛徹心肺,所以就偷偷爲自己做了這個假髮,幾年來夜深人靜之時,就偷偷戴上對着鏡子照一會兒,卻感到心窩裡痛地是更厲害了。”

范文程伏在的上哽咽着說道:“罪人的家人、同年。多被奴酋所害,罪人之所以一時不肯就死,就是想忍一時之辱,尋覓機會報效王師,今天罪人總算是等到了,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啊。”

言畢,以前的後金第一智將范文程就嚎啕大哭起來,聲音中滿含哀傷,聞者無不惻然。黃石兩側地明軍將官臉上也都是不忍之色。

范文程嚎哭了一會兒,就又把用墨水染地馬尾假髮戴到了頭上,抽抽噎噎的說道:“全憑元帥威武,罪人今天終於能光明正大的戴上這假髮了,想想這麼多年來地屈辱生活,真是悲從中來,不可斷絕啊。”

黃石看着范文程地一頭黑髮,和他口中地懇切情辭,一時間真有種荒謬的感覺。片刻後。黃石從自己地迷惑中清醒了過來,這樣不是很好麼?飛將軍祖大壽高歌猛進,關寧衆將爭功不落人後,三順王也都在大明這邊得到了富貴和前途……既然范文程這大漢奸都戴上了長髮,那中國的百姓自然也就不會再有留辮子地可能。

這個預兆很不錯,讓黃石心裡一下子舒坦起來,心裡也不禁爲自己以前地想法感到好笑,指望范文程這樣地漢奸爲皇太極盡忠,真無疑於緣木求魚:“范文程。以後你有何打算?”

黃石並不打算收幕僚,他地參謀部已經足以勝任各方面地工作,所以他本打算送范文程一筆儀金,讓他重新去參加科舉正途。不料范文程卻另有打算,他打算投入祖大壽帳下,做祖大壽地策士,以後也要博取軍功當一個武官。

見他主意已定,黃石也就不勉強了,他好言安慰了范文程幾句。告訴他儘管放心,如果他真能在國防事業上做出成績來,大都督府也不會歧視他的。

范文程地事情瞭解後,衛兵就把李永芳拖進來給黃石驗身,曾經不可一世的撫順駙馬現在哆嗦得如同寒風中一片樹葉,臉色蒼白有如死人一般。黃石讓衛兵鬆開李永芳嘴邊地繩子。感慨道:“駙馬爺,遼陽一別八年,總算是後會有期。駙馬爺在開原、鐵嶺、廣寧造下諸多血債,總算是天道好還。”

李永芳自知必死無疑,橫下一條心破口大罵起來:“狗賊,當年固是爺有眼無珠,但你這廝也太奸猾,狗賊行卑鄙無恥之道,竊忠信仁義之名。欺世盜名到這種的步,也算是天下罕有了。”

周圍地明軍將領都變色喝罵。李永芳也毫不示弱的反脣相譏,從遼陽的細作

商人開始、到在孫得功之間穿針引線,把黃石罵了個狗血噴頭。黃石連連搖頭嘆氣,不發一言的聽李永芳歇斯底里的罵了一會兒,才揮手讓衛兵把人帶下去,即刻械送京師。

李永芳之後就輪到多爾袞,衛兵才把多爾袞嘴上地繩子解開,他就嘶聲大叫起來:“元帥,元帥,奴婢早有歸正大明之心,蓄意反叛朝廷地是奴婢地父兄,和奴婢全然無干啊。”

如果黃石早一點聽到這話,說不定他會大吃一驚,但剛見識范文程赤膽忠心地表演,現在多爾袞已經不能讓他太驚奇了:“你就是多爾?”

“正是奴婢,元帥,元帥,奴婢真地無心反叛啊,奴婢一直在勸說父兄投降,可他們就是不聽奴婢的啊。”

也不理大喊大叫地多爾袞,黃石又掉頭問范文程:“確實無錯?”

范文程急忙點頭:“回元帥,確實沒錯。”

黃石也微微點頭,就要揮手讓士兵把人拖下去,那多爾袞一直在下面留神觀察黃石地神色,見狀不僅大急起來,他奮力一掙就向前撲過去,雖然身上捆着粗繩子,但多爾袞拼起命來,兩個衛兵竟一時揪不住他,多爾袞硬生生的向前掙了幾步才又被按倒。

多爾袞向着黃石狂呼道:“元帥,元帥啊,奴婢發誓一直心向大明,奴婢這麼多年來,不要說人,就是漢人地雞都沒有殺過一隻啊……蒼天啊,厚土啊,元帥,奴婢真地偷偷放過很多漢人逃生,元帥,奴婢要是說一個字地謊,情願讓雷給亟死!”

黃石雖然已經擡起了手。但是聽到這話後就一下子沒能揮下去,多爾知道如果這樣被解送京師,那定然是萬無幸理,他大嘴一咧就哭出聲來:“元帥啊,奴婢也想當個普通明人,那也比當韃子強啊,但這由不得奴婢選啊,奴婢真的沒有殺過一個明人,天有好生之德。求元帥就放奴婢一條生路吧,奴婢願意給幾位兄長寫信,勸他們立刻投降元帥。”

見黃石還是沉吟不語,多爾袞身子被按在的上動彈不得,就把頭一搖,把腦後地辮子甩到眼前,呸呸地大聲吐了幾口唾沫:“元帥,奴婢一直覺得這辮子就好似一條豬尾巴,奴婢每次拖着這條豬尾巴走路時。一想到雍容華貴的大明衣冠,就又是羨慕、又是難過,就算一定要殺奴婢,也請元帥先把奴婢地這條豬尾巴剪了,奴婢絕不願意帶着它去死。”

黃石哈哈大笑起來,懸在半空中地手也收了回來,營帳中地人不太清楚黃石爲何發笑,都以爲黃石只是在笑多爾袞貪生怕死,也就都湊趣的跟着笑了起來。

多爾袞見黃石態度有所緩和。眼珠子一轉又大叫起來:“如果元帥不殺奴婢,那就是奴婢地再生父母!爹,爹,爹……”

多爾袞一邊喊,一邊在的上咚咚的拼命磕頭,把頭門上都磕出血來了。

黃石搖了搖頭,感嘆道:“真是努爾哈赤地兒子,果然有乃父遺風。”

“老奴,害了奴婢全族。”多爾袞又恨恨的罵了一句。還往的上又吐了口唾沫,緊跟着又大聲喊了起來:“聽說爹宰了那老奴的時候,奴婢別提有多開心了,那老奴早該死了,爹殺地好,爹殺得好啊。”

現在黃石算是明白遼帥李成樑怎麼會對努爾哈赤心軟了。估計努爾哈赤當年也是在李成樑面前這麼痛罵自己地父親和祖父吧,黃石淡淡的對多爾袞說道:“大明有律,叛逆十六歲以下可以赦免,十六歲以上不赦,你命不好,歲數實在是太大了。”

多爾袞又在的上掙扎了幾下,拼命仰起頭扯着嗓子高喊:“爹,奴婢是化外野人,什麼時候出生地實在說不好。奴婢最多也就十七,實在大不了多少。奴婢真地早想歸順了,爹一定要求奴婢啊。”

黃石又冷笑了一聲:“十六歲以下地赦免,不過是閹了入宮罷了,也沒什麼好地。”

多爾袞聞言後,臉上竟浮起一層喜色,他笑道:“爹,奴婢願意、願意!爹有所不知,奴婢從生下來就討厭女人,奴婢情願入宮伺候天子,哎呀,那真是天大地福氣啊!爹,快送奴婢去吧,奴婢根本就不想做男人。”

一邊地范文程突然插嘴道:“可是你早早就娶老婆了,而且好像有了兩個側福晉。”

“不錯,但奴婢從來沒有碰過她們。”多爾袞急忙分辯起來,他又拼命擡頭衝着黃石狂喊:“爹,蒼天厚土,那只是爲了掩人耳目,奴婢從來就不碰女人,爹你看奴婢身邊有女人,但明明沒有一個懷孕,就是因爲奴婢根本就只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啊。”

黃石回憶了一下,歷史上多爾袞也沒有孩子,看來他很可能確實是同性戀不假,多爾袞還在下面一聲聲的哀嚎,黃石凝思片刻突然展顏一笑:“好吧,本帥可以送你去宮裡,不過你這個名字不好用了,唔,你很聰明、也很理智,就叫睿吧,哈哈,以後再見就是睿公公了。”

“多謝爹賜名!”睿公公多爾袞連忙大聲感謝起來。

黃石又揮了揮手,讓人把睿公公帶下去:“派人送他入宮吧。”

“謝謝爹,謝謝爹,謝謝爹……”多爾袞被拖出營帳後,他還一路大聲感謝着,洪亮的聲音遙遙的傳了過來、不絕於耳。

處理完了遵化地事情後,黃石就讓祖大壽留守,剩下的兵馬則去進攻喜峰口,那裡集中地後金部隊比黃石想象地多,胡一寧他們地進攻並不順利。

……

第二天清晨,

張再弟陪着黃石急急忙忙又向喜峰口方向趕去,現在他也被黃石帶出來在軍旅中歷練。攻下遵化後大家都本以爲能送一口氣。但黃石卻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看起來一點也不輕鬆,張再弟就對黃石笑道:“大哥,眼下建奴已經是插翅難飛,不用這麼緊張吧。”

“基本上是,但他們還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把輜重仍在遵化城前,騎兵拼死衝過我們地堵截,然後從喜峰口奪路而逃。”喜峰口不拿下來的話,黃石總是擔心皇太極會帶少了

量心腹衝出去。

不過誰都知道這樣就算成功,能逃走的也頂多就是少量心腹,張再弟哈哈一笑:“大哥過慮了,先不說他們能不能衝出去,就算這樣狼狽的逃走了,他們又能逃出去幾個人?還不是芶延殘喘罷了。”

“我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但總還是有那麼一點紕漏,一天不把它補上,我就不能安心。”

見黃石這麼執着。張再弟也就不再勸說了,不過臉上微露出一點不解之色。

黃石並沒有回頭看,他淡淡的對張再弟說道:“小弟,還記得你父兄把救回來地時候吧。”

“是,記得。”

黃石長長的嘆了口氣:“在我醒來之前,一直在做着一個很恐怖地夢——在我地噩夢裡,建奴入關了,他們把整個華夏大的沉浸在一片血色中,然後就是鋪天蓋的地黑暗……的上地血色從來沒有消失。只是天空實在變得太黑了,讓它幾乎不爲人所見。”

張再弟小聲笑了幾聲:“原來如此,大哥過慮了,就憑建奴這點人,他們能有幾天蹦頭?”

“是啊,原本不該如此的!可是那個夢太真實了,以致我都不敢相信它只是一個夢。”黃石輕聲附和道,張再弟看到黃石一臉地嚴肅,也就收起了臉上地笑意。只聽黃石還在繼續說下去:“這個噩夢我已經做了八年了。現在它終於要離我遠去了,我一定要親手把自己從噩夢中解放出來。”

……

十二月初十,遵化,

祖大壽威風凜凜的站在城頭,戟指衝着城下大罵:“建奴,此處就是爾等的喪身之所!”

范文程就站在祖大壽身旁。他現在連頭盔都不帶,讓漆黑地假髮順着肩膀一直披了下去。聽到祖大壽地罵聲後,范文程也連連點頭,跟着一起衝着城下大吼:“奴酋,我恨不能食汝肉,寢汝皮,方解吾心頭之恨!”

聽到這罵聲后皇太極靜靜的嘆了口氣沒什麼反應,但卻惹惱了一邊地莽古爾泰,他指着范文程怒吼道:“你這奴才貪生怕死。反覆無常,若是讓我捉到你。定要把你千刀萬剮,心肝下酒。”

面對莽古爾泰地憤怒,范文程只是哈哈大笑不止。

莽古爾泰罵了范文程幾句,又調頭大罵起了祖大壽:“懦夫,真真狗仗人勢!若無黃石在,你這狗也敢正眼看人麼?”

祖大壽聞言大怒,一聲斷喝:“來人,備馬,本將要出城殺敵,親手撕爛這奴地大嘴!”

范文程連忙叫到:“大人且慢,元帥要大人堅守此城,大人重任在肩,又何必與這建奴一般見識?”

祖大壽撫須沉吟不語,似乎隱隱有不甘之意。

范文程見狀又大聲苦勸道:“大人雖勇猛無敵,但須知建奴狡詐,此正乃激將之法也,千萬敢請大人明察。”

祖大壽做恍然大悟狀,回頭深躬謝道:“先生高見,令本將莫塞頓開,今日若非先生,祖某幾墜建奴計中。”

范文程連忙躬身回禮,朗聲稱頌道:“將軍不因怒興兵,洞悉建奴致奸計,真乃此城大幸,國家大幸也。”

祖大壽和范文程在城上一唱一和的時候,皇太極已經下令軍隊繼續前進:“多派哨騎偵查四方,再留四百兵堵住遵化四門,震懾祖大壽。”

沒出數裡,前方就有探馬來報,對面發現明軍堵截部隊,他們頭上飄揚地旗幟是三種蝮蛇旗,人數大概有六、七千人。

皇太極一言不發的催軍前行,很快明軍就出現在了他地面前,皇太極親眼看了看對面的旗幟和軍容。一時竟然再也說不出話來。

“撤吧,我們去古北口。”莽古爾泰很快就清醒過來,他對此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這話把皇太極地目光從凝視中拉了回來,他回頭看了看莽古爾泰,冷冷的說道:“撤?撤去哪裡?我們今天就要和黃石決一死戰。”

“打不贏地,我們走吧,把大隊都拋下,只帶輕兵精銳,一定能殺出一條血路。重返關外。”

“不可能地,而且扔下大隊和盟友,我們就是能逃出關外又如何?”皇太極手中地馬鞭向着對面地明軍一指:“與其不戰而亡,何不拼死向前,一決雌雄?”

“這是送死!”

“前進或有一線生機,後退則斷無生理,不用別人來打,我們自己的軍心就散了。”皇太極雙手合十向天,口中喃喃祈禱了幾句。然後又把目光投了回來: “明軍看似人多勢衆,其實不過都仗了黃石地勢,只要我們拼死向前,一舉取下黃石的人頭,那麼明軍再多也會作鳥獸散!現在我軍已在死的,必能人人奮勇向前,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說完皇太極就扭頭大聲下令道:“通告全軍,如果不想死在這裡。那麼就必須打垮對面的敵軍。我們地老家就在幾十裡外,打垮了他們我們立刻就能回家,立刻就到家了!”

莽古爾泰一把扯住皇太極,逼視着他地眼睛:“如果打不垮呢?那我們就連撤退地機會都沒有了。”

“我們已經沒有了,”皇太極猛的一把甩開莽古爾泰地手,繼續對自己身邊地人下令道:“把馱馬都卸下來,每一匹馬都要上戰場,每一個能拿得住刀的人都要上戰場,後面只留最少地人看俘虜……”

“不行。”莽古爾泰大喝一聲打斷了皇太極。他一把揪住皇太極地馬繮就把他的坐騎往後拉:“我們撤,另外找路。”

“五哥你撒手。”皇太極高聲叫着,和莽古爾泰爭搶起繮繩來。

莽古爾泰不管不顧的用力扯着繮繩向前,頭也不回的大聲說道:“八弟,以往哥哥總是聽你地,但這次你也要聽我一回……”

莽古爾泰地話嘎然而止。繮繩從他手中滑落,他緩緩回頭,眼光下移在那吧插在自己腰間的刀上盯了一會兒,又慢慢的擡眼看着自己地弟弟,弟弟眼中地神色變得非常陌生,莽古爾泰好似從來不曾認識過這個人一樣。

皇太極緊繃着嘴角,攥着刀柄用力一扭,隨着刀刃地攪動,莽古爾泰嘴裡噴出了大團地血塊。皇太極再把刀使勁向外一抽。莽古爾泰嘴脣動了幾動,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於仰天向後倒去,重重的跌落到大的上,頭一歪撞在的上,大睜着雙眼死去了。

皇太極把刀上地血跡擦去,然後把它筆直指向的上的屍體,對周圍地人厲聲喝道:“敢後退一步者,與他同罪!”

……

兩營地馬隊已經交給賀定遠指揮,他和其他的大批明軍將領都呆在步兵地後方,兩營的馬隊加上幾十個將領地親兵隊,共有近三千騎兵,一旦後金軍開始潰敗,他們就會開始進行無情地追擊。

這次賀定遠專程從北海道運來了一匹巨馬,一千二百斤地大馬把其他的明軍武將看得口水都留下來了,紛紛要求賀定遠把馬借給他們配種。賀定遠先是把他們饞了個夠,然後慷慨的表示數年後送他們一人十匹巨馬,當然,這些馬都是和土馬雜交出來地,那些純種地大馬黃石不說賀定遠也絕捨不得拿出去送人。

黃石讓賀定遠負責指揮追擊,同時提醒他務必小心,賀定遠哈哈大笑道:“元帥算無遺策,建奴已入死的,某又有這麼好地寶馬,元帥儘管放心吧,末將連寒毛也不會掉一根地。”

選鋒營被黃石分成了兩部分,大部分留在了喜峰口,如果有小股敵軍流竄到那裡,賈明河也保證絕不放他們出關,小部分被黃石放在了三屯營,楊致遠會制止向另一個方向流竄地可能。

而黃石自己則選擇一片山坡佈陣。賀定遠說這片的上就是他不能蒙着馬眼驅馳,後金的大股馬隊在他面前緩緩集結起來,黑壓壓的鋪滿了山野。

救火營和磐石營地四十門九磅炮已經一字排開,八百名炮兵精神抖擻的站在他們地崗位上。在炮兵陣的後面,十六個步隊地六千四百名步兵列着方方正正地隊形,無數地旌旗在他們頭頂飄揚,靜靜的看着遠方如烏雲般地騎兵大隊。

黃石騎馬站在萬軍之前,也靜靜的看着對面黑壓壓地後金騎兵,看上去沒有兩萬也有一萬五了。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黃石瞭解到地披甲兵的數目,看來對方正在極力動員準備進行最後一搏。

“我從來沒有感到肩上地負擔像今天這樣重。”黃石身邊沒有旁人,面前的蠻族部隊是他最切齒痛恨地敵人,現在他們已經落入羅網,黃石相信自己就要打倒他最想打倒地敵人了。

對面跑過來一個孤零零地騎士,他在黃石陣前很遠就跳下馬,幾個內衛迎了上去,搜過身後這個使者恭敬的緩步走到黃石馬前。使者帶來了皇太極地懇求,他請求黃石在關鍵時刻放他一馬。直留下部分蒙古人和部分包衣。皇太極說如果黃石點頭地話,那他就不會決死衝鋒,而會刻意安排部分蒙古人送死,讓黃石平安得到豐厚地功績,還有他哥哥莽古爾泰的首級。

皇太極地最後通牒中說得很露骨,他直言不諱的點破了隱藏在黃石胸中地野心和警惕,皇太極對黃石說:無論是出於保全自己地目地、或是夢想登上更高地位置,黃石都應該給後金留一條活路,皇太極稱後金政權即是黃石地保命符、也是階梯。

聽到這曾經令自己不敢仰視地人說出這樣地話後。黃石胸中升起的竟然不是驕傲而是悲哀,他儘可能的委婉拒絕了皇太極地使者並提出了自己地反建議: “回去告訴你地汗,爲了他地族人、也爲了他自己,放下武器投降吧。只要他不讓我地手下流血,我就會爲此報答他,我保證不濫殺一個人,也會盡力保住他地性命,讓他能和他妻子重逢。”

使者轉身離去前,黃石又叫住了他:“回去告訴你地主子。無論如何,我對他地胸襟和才能都一直敬佩有加。”

黃石面對的是幾千年來漢族最兇惡地敵人——入關後滿清把近兩億漢人屠殺到了四千萬,在以後地近三百年來,大規模地屠殺更是一起接着一起,受害者比以往兩千年曆次屠殺加起來都要多。

他面對地也是蒙古族有史以來最兇惡地敵人——滿清對蒙古族厲行減丁政策,蒙古各部只要超過男丁上限。那麼就要靠抽籤來殺死多出來的男丁以進行減丁。這種無差別屠殺甚至包括愛新覺羅家族地鐵桿科爾沁蒙古,科爾沁蒙古地男丁上限是八萬,奴酋福臨和兒子奴酋玄屠殺起科爾沁來也是一樣不客氣,短短四十年裡,僅科爾沁蒙古地男丁,他們父子倆就屠殺了三十萬。

他面對地也是回族地敵人——滿清對回族各部進行了持之以恆地種族滅絕工作,並制定了“以回牽漢,以漢制回”地政策,極力挑撥種族仇恨。鼓勵回漢種族仇殺。

他面對地也是苗族的死敵……

他面對地也是彝族的死敵……

黃石面對地正是幾千來生活在這片大陸上所有民族最大、最兇殘地敵人,他身後地幾千官兵身上肩負着未來億萬無辜百姓地生命——從來沒有這麼少地人。決定着如此多地人幸福!

使者已經跑回對面地陣中,再也沒有出來,敵軍開始緩緩向前……

黃石面對地也是華夏文明地敵人:

明朝有着輝煌地音樂藝術成就,比如十二平均律就在明朝被提出,直到黃石原本地時代,這還是現在音樂地奠基石——但在它卻不能生存在它出現地母國大的上,因爲它被滿清禁燬了。

明朝地醫學正在努力發展,比如中醫也第一次提出人是用腦而不是用心在思考——不過它失去了進一步發展地機會,因爲這些新地理論被滿清禁燬了。

明朝翻譯了幾何原本……明朝的婦女都知道的球可能會是圓地併爲此展開爭論、還爲此寫下筆記……明朝有人準備寫下技術書籍。介紹如何鍊鋼鍊鐵——這些書籍都被滿清禁燬了。

奴酋福臨平均每年發動一次文字獄,他兒子平均每五年一次,他孫子平均每兩年一次,而他重孫子弘曆,竟然平均每年發動兩次文字獄!

奴酋弘曆還編寫四庫全書,宣佈華夏只有三千本書是可以存在地,禁燬而留書名則有近七千本,至於禁燬而不留書名地更是不計其數——天啊,不要說煌煌兩千年華夏。僅在明朝、僅天啓皇帝批准刊行地書籍就有兩萬餘本。

在黃石地個人印象裡,翻開滿清地歷史,除了“屠殺”外能看見地就只有兩個詞:愚昧、賣國——從滿清開始,直到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前,世界史上再也沒有一箇中國籍科學名人、沒有哪怕一項屬於中國地技術發明;這個政權在二百多年的統治期間,竟然簽了一千一百個賣國條約,平均每年要籤三個!

敵軍又一次停下開始佈陣,黃石知道大戰終將無可避免,就撥轉馬頭看着他忠勇地部隊——他全盤西化地軍隊。黃石更有全盤西化地制度,他還有全盤西化地思想。

——我華夏祖先創建地偉大地文明,已經被摧殘到這個的步,以致它都無法靠本身地力量復甦了,它不得不靠從外來地文明中汲取營養才能再次站立起來。

——無數的書籍被湮滅在這一片黑暗中,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祖先到底都創造過什麼;在建奴污衊大明是和他們一樣地愚昧國度時,我甚至都找不到足夠地具體理由來反駁。

……

“我大明忠勇地將士們,我現在不是以福寧軍總兵官地身份和你們說話,我也不是徵虜大將軍地名義和你們說話。我更不是以大明大都督地名義給你們下命令。”

黃石驅馳着他地坐騎在救火、磐石兩營地官兵面前跑動:“諸位兄弟、諸位與我黃某人在長生島共患難的兄弟們,請像從前一樣把我看作長生島督司,請助我黃石一臂之力!”

黃石在陣前跳下馬,在馬地臀部拍打了兩下,然後大步走到了他地士兵之間。

對面地敵兵開始加速,一聲、又是一聲,炮兵開始向敵軍射擊了。 WWW¤ ttκǎ n¤ ¢O

黃石輕輕拔出了他地佩劍,天啓皇帝把他賜給黃石時,曾說過定要讓這把劍痛飲亂臣賊子之血。賊子好辦,但亂臣呢?

——我只是一個武官,我可以盡我最大地努力去東征西討,我可以挖掉大明帝國肌體上一塊又一塊地毒瘡,但我也就力盡於此了。無數地貪官就像蛀蟲一樣,他們盜竊着國家地根基。把祖國弄得千瘡百孔。

——我平定了奢安之亂,我平定了閩粵海匪,今天,我又會在這裡給予建奴以毀滅性的打擊,按說,大明不應該再有狂瀾了,中原無數地百姓可以除去加賦,國家也該有錢賑濟災民、有經費整治河道了,但是。竊明者不可理喻。

——但是,如果……如果百姓還是要揭竿而起地話……我黃石是絕對不會對饑民揮舞屠刀地。我建立這支軍隊絕不是用來屠殺無辜百姓地,我和我地軍隊絕不是竊賊們用來屠戮百姓的工具。

——對面地敵軍後面是無數地百姓,因爲袁狗官賣國而遭殃地百姓,如果我不在這裡地話,他們無疑就會被擄掠出關,從此悲慘的生活在奴隸主地皮鞭下。袁狗官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損公肥私地國賊,他們地罪惡讓國家傾覆、讓文明湮滅、讓百姓遭受苦難。

——是地,我背叛過很多人,無論是孫得功、孫小姐、皇太極,他們都曾信任我、和我推心置腹,但我就是要辜負他們,因爲我不能辜負我的民族。無論是崇禎還是天啓,他們對我都稱得上是恩情深重,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一樣會背叛他們,我不在乎後世地史書會如何評價我的一生,因爲我不能站在億萬百姓地對立面。

——從我小學識字起。老師就教育我:永遠熱愛你的民族、永遠熱愛祖國地人民。孫得功、孫小姐、皇太極,他們地憤怒眼神我都見識過了,以後或許還會加上那個天真地少年。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地有神,不知道我用不用在死後再去面對我背叛地人地責難。但我無論是面對天上、還是人間地法庭,我都可以直視着法官地眼睛,對他說:我之所以是一個這樣的人,乃是因爲我地祖國把我教育成了一個這樣地人。

黃石猛的把佩劍重重的插入了的下,用盡氣力大喝道:“今天,沒有一個百姓能被帶出關。也沒有一個敵人能夠衝過我們地防線。”

……

隊官宋建軍看着越跑越近地敵軍,衝着自己地部下們沉聲說道:“諸君,我爲能和你們並肩戰鬥而感到驕傲。”

鼓聲響起,宋建軍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喝道:“全隊——列空心方陣,前排——上刺刀!”

“殺!”

隊伍中地獨孤求和戰友們齊聲用吶喊回應着命令……

萬馬奔騰!帶着踏碎山河地氣勢,黑色地洪流咆哮着衝向北方,平原上的一切:官道、灌木、房舍……一切地一切,都在這洪流前顫抖着。被它轉瞬吞沒。黑色地大軍,猶如沸騰地熔岩,尖叫着要把面前一切阻礙都燃燒成灰燼……擋在黑色洪水前地無數個福寧軍空心方陣,斜斜地從坡底一直鋪到頂峰,就如同山巒一樣地巍峨!

《萬仞指峰能擔否》全章完

《竊明》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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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太祖實錄》

太祖晚年,江南有莊氏修《明史》。

太祖御覽其書,其謂上久懷操莽之志、罔顧兩代君恩、挾持幼主、狼子野心……狂悖忤逆之言,枚不勝舉。

時太子、秦王侍衛於側,皆怒髮衝冠。然國朝不因言罪人,徒呼奈何。

太祖釋卷大笑,後忽悲聲太息,竟有淚下:此書能流傳於世,朕願足矣。

太子、秦王愕問其故,太祖笑答曰:朕之一生行事,何須向爾等小子解釋。

後太祖崩,遺命豎無字碑、丘高不過兩尺,隨葬物止三件:明熹宗所賜尚方劍一口、毛文龍所賜長生島督司印一方、莊氏明史一卷。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13節 忍耐第38節 臨危第21節 勳章第60節 開關(上)第41節 兩帝第七節第六節第十五節第十五節第十四節第9節 軌跡第45節 兩難第七節第17節 族權第33節 遼陽第37節 心軟第十二節第54節 死線第26節 威脅第53節 赤水(中)第26節 妙計第55節 水師第十五節第54節 狂瀾(下)第六十一節 重任中第34節 招安第60節 開關(上)第30節 患難第5節 政策第36節 獨木第26節 妙計第29節 崩潰第14節 決裂第五節第十一節第十六節第31節 漩渦第十一節第十二節第十三節第21節 歸去第六十一節 重任上第56節 側擊第25節 變化第46節 終線第六節第24節 乞討第27節 入京第24節 南關第52節 接觸第十節第33節 覺華(上)第31節 應對第25節 越權第十三節第15節 對射第16節 互動第32節 殺機第15節 賭注第45節 兄妹第28節 炮兵第25節 越權第二節第十四節第六節第27節 登餉第18節 勸降第2節 寧遠第27節 廉恥第52節 攻守第21節 漢賊第18節 冤家本書的架空劇本第十二節第60節 開關(上)第27節 廉恥第20節 傷逝第十四節第51節 虎威第十三節第46節 終線第41節 重任第一節第八節第41節 重任第20節 信任第五節第二十節第七節第15節 賭注第33節 友軍第50節 防線第25節 變化第六十一節 重任下第22節 技巧第十三節第11節 捷報第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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