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粗的木樁間隔一掌寬密密排列,巨大的木質牢籠被固定在馬車上噶吱吱沿道路緩慢前行,一塊巨大的黑布將籠子圍的不露一絲天光。
馬車周圍光是隨性人員就有二十人之多,更不論前後的車架轎輦。
不看被圍裹的牢籠,這一隊人儼然就是一個大型商隊,所有人都裝扮普通。
若不是人數太多,在這路上走着還真不惹眼。
顧思田蜷縮在牢籠中,被馬車慌的左搖右擺,但她本人似沒察覺一般就那麼直愣愣的靠坐着。
這籠子別緻的很,是沈毅直接將顧思田困在車上,然後才着人打造的,這籠子——沒有門。
就算是營救,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把手臂粗的木頭砍出個供人出入的開口。
白仲辰你果然夠狠。
這麼一大隊人,行程自然是慢的。
由於布料太密,顧思田只能隱隱透着些許光線,來判斷白天還是黑夜。
自從白季辰被反賊殺害的消息傳到京城,很快褫奪顧思田封號的詔書便緊接着下來。
從八品寧柔郡主變成一介草民,不過顧思田壓根不在意這些,本來她這郡主就是個冒牌的。
沒有了後臺,沒有了封號,顧思田一個小小女子讓沈毅肆無忌憚起來。
勝券在握的他也不必假裝斯文,以禮相待,而是直接弄了輛馬車,打了個結結實實的籠子,似養金絲雀一般將顧思田圈禁起來。
一路走,沈毅一路都在問她上顛月島的方法。
白仲辰也曾經好心勸過她一次,讓她如實交代。因爲沈毅的耐心所剩無幾,再不說話,恐怕就要受苦了。
顧思田置若罔聞,她雖然抱着送死的心來,可卻不會乖乖等死,這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有沒有逃跑的辦法。
這天,隊伍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上。空氣中的風有些溼黏。顧思田明白,這是快要到海邊了。
她記得上次見到廖翊混跡在隊伍中,最終也沒見他離開。可這一路自己被護的密不透風。根本沒機會跟他說上話。
廖翊很少來燕國,整個燕國能認得出他的人一隻手數的過來,而且他身手好,最危難的時候逃脫應該也是安全的。也許是因爲這個他才選擇再度回來,柳黎生在這中間恐怕是出了力的。
不知道季晨跟孩子現在到哪了?應該已經在海上了吧。
安全就好。安全就好……
正胡思亂想着,聽到欄杆被“嘟嘟”敲了兩下,顧思田知道這是送飯的。
黑布被微微撩起一角,有些昏暗的光線透進來。看樣子應該快到晚上了。
籠子最邊上被掏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也是一掌見寬,一尺見長。剛好夠將盛飯的托盤推進來,尺寸正好到同時連手都無法容納。
顧思田曾經試過。結果只能伸出一直胳膊到肩膀處,根本沒有出逃的可能。
首先被推進來的是一個小托盤,一碗菜兩個饅頭一雙筷子,緊接着一雙纖白修長的手將盤子往前推了推,一觸即離,這讓顧思田微微有些詫異。
籠子有些矮,顧思田直不起腰,長期蹲坐着讓她雙腿發麻。
起身的時候還不自主踉蹌了兩下。 щщщ⊙тTkan⊙℃ O
將托盤拉到自己面前,狐疑的觀察半天。
饅頭是被掰開的,菜顯然也被翻動過,一旁的筷子頭上還沾着菜汁。
這幾天來,她的每頓飯都是這樣,如此心細,這也就是白仲辰能想出的招。
可那隻手……那很顯然是一隻女人的手。
能自由在這裡出入,還能給她送飯的女人,除了丹青,顧思田想不到別人。
只是單純的送飯嗎?
雖然飯菜已經被扒拉的慘不忍睹,可顧思田還是不死心的再度檢查了一遍。
還是什麼都沒有。
不知怎的,明明做好要死的心理準備,可此刻卻依舊抑制不住內心那隱隱的失落。
真的……什麼都沒有。
顧思田悻悻的坐回角落,看着那被攪合的如同泔水的飯菜,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喧鬧的四周逐漸安靜下來,溫度稍微有些下降,蟋蟀的鳴叫格外清晰刺耳。
入夜了,顧思田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片黑,白天好歹隱隱有些光線,現在則是伸手不見五指。
不知不覺有了睏意,迷迷糊糊間忽然感覺到身旁有輕微響動。
顧思田腦子有那麼一秒錯愣,隨機立刻直起身去看,但由於天太黑,什麼都看不到。
悉悉索索的聲音很小,是那種布料摩擦的聲音。
蒙着的黑布被掀動起來,隨後越過透過縫隙照入,顧思田不可思議的瞪起雙眼。
確實是不可思議,因爲此刻看到一個小巧的身影正以一種極度怪異的姿勢從那送飯的小口緩慢且柔韌的鑽了進來,似蛇一般。
天太黑,顧思田看不清這人面目,但從身形看上去更像是個孩子。
由於不知道來人目的,顧思田沒有吱聲,而是做回到了裡那身影最遠的一個角落靜觀其變。
但她的心裡卻隱隱有着想法,應該不是來害自己的。跟自己有仇怨的也就剩下皇上這邊的人了,這些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殺了自己,沒必要這麼費勁巴拉鑽進來殺了自己再鑽出去。
整琢磨着,小身影一個軲轆鑽了進來,可能由於壓迫骨頭也難受,小傢伙呲着牙坐在那裡四處的揉。
小狐狸!?顧思田差點沒驚出聲了,他沒想到進來的竟然是柳鈺笙,這孩子個子小,身手好,這顧思田是知道的,但沒想到他竟然會縮骨功。
看到顧思田驚訝的表情,柳鈺笙做了個讓她閉嘴的手勢,但眉眼間卻有着掩不住的得意。
柳鈺笙不說話,而是輕輕敲了敲木樁。
聲音剛落,便看到從他剛鑽進來的小口中,一卷東西被遞了進來,隨後又被遞進了一大碗水,那隻纖白的手再次一閃而過。
東西一到手,柳鈺笙便低頭忙碌起來,因爲知道周圍都是人,顧思田也只是沉默的看着。
那捲東西被柳鈺笙展開,看不清是什麼,好像是紙,又好像是布。
那東西很大,竟然能將整個籠底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