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大師看到這些應該會很高興吧?”尹雲初像在問風含影,又像在自問。
風含影心底滑過一抹同情的酸楚,輕聲道“嗯”,說謊終究不是他的強項。
尹雲初翻着寫下的東西佛經淺淺地皺着眉“可是我總覺得還漏了點什麼,心裡很不舒服”,並仔細地查察着,在腦袋裡搜索着想想究竟什麼沒寫?可是每一本似乎都寫得很滿,除了第一本寫下的佛經還空着最後一頁。因爲她對佛學實在研究不深,能記住的那些佛學名篇名句夠湊一本已經是奇蹟了。
“好了雲初,累了一夜睡一會兒吧,下午還要趕回楓城去”
風含影怕她累壞了,溫柔地催促她。
“可能是這裡空着一頁所以我心裡總覺得欠缺,怎麼也得把這一頁補上”尹雲初望着那空白一頁苦苦思索:“可是寫什麼好呢?有關佛學的,佛學的……啊!我知道漏了什麼了,達賴班禪六世遺世傳神的經典之作啊!”
尹雲初臉上泛着一抹興奮的光,仰臉對風含影說:“風大哥快幫我研墨,我忘了我最最最喜歡的詩吶!”
“好”風含影輕笑,好奇地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詩作能讓她如此喜愛。
尹雲初無比虔誠地再度落筆,寫道: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爲乞福,只爲守侯你的到來;
那一夜,聽一宿梵唱,不爲參悟,只爲尋你的一絲氣息;
那一月,我輕轉過所有經筒,不爲超度,只爲觸摸你的指紋;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爲朝佛,只爲貼着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細翻遍十萬大山,不爲修來世,只爲路中能與你相遇;
只是,就在那一夜,
我忘卻了所有,拋卻了信仰,捨棄了輪迴,
只爲,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舊日的光澤,
於是佛曰:忘卻,忘卻。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風含影的心一滯,眼中充滿
了震驚,他真的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一首詩,這樣一首似乎是爲了晉安量身打造的,生命之作!他幾乎可以想象到晉安在看到這首詩的時候,是怎樣跪在佛相前熱淚盈眶、怎樣在無人的晉安寺裡安靜地再次痛得滿足。
他們走的時候依然是夕陽如血的傍晚,晉安親自將他們送到了山腳,仍然是超然於世的樣子。
翻過了好幾個山頭後,尹雲初還看見晉安仍然靜靜地立在晉安寺的山腳,玄色的袈裟在濃郁的山影中那麼扎眼,很蕭索。
也許,晉安大師其實是孤獨的,尹雲初想。
經過昨天尹雲初說風景不錯的那片山林時風含影停了下來,擡頭看了看夜空中已然升起的一輪圓月。今天是十六,一個月中月亮最圓的一天,過了今夜月亮就會一天天的缺失。
尹雲初望了望一片黑暗的四野問:“風大哥,怎麼停下來了?”
“昨天來時你說這裡風景不錯,我答應過你回來時多停留一會兒的,可是現在天已經黑了……”風含影的語氣有着明顯的愧疚。
尹雲初想起昨天來時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臉上一熱,又想笑:“沒關係,坐在山頂看月亮也挺好的。”
“嗯”風含影輕應,似乎這也是他對尹雲初說得最多的一個答案。
坐在山頂的一塊巨石上,尹雲初卷着晉安大師給的那牀玄青色薄棉被,看着風含影來來去去的忙着撿柴和生火,烏七抹黑的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了一些野果子。有飽滿鮮嫩的櫻桃,還有的像嫣紅的羊脂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風含影見尹雲初眼饞地盯着那些色澤鮮豔的野果,用盛在一支竹筒裡的水洗淨了手,再用另外一支盛着水的竹筒將那些果子和新摘來的鮮葉子都洗了,用葉子包着果子走到她身邊:“喏,給。”
“這是什麼?”尹雲初小心夾着一顆不知名的果子好奇地問。
風含影略思索了一下說:“好像叫山神指。”
“看起來倒像羊奶”尹雲初吃了顆,鮮甜的滋味讓她
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嗯,好甜哦,還有一點點酸味,好好吃。”
風含影於是也淺淺地笑,很滿足,然後幫忙把那些鮮甜多汁的野果子一顆一顆地喂進她嘴裡。
“風大哥也吃。”
尹雲初挑最大最紅的餵給風含影,偶爾她也會故意拿一顆不太紅的半青果子喂進他嘴裡,看到他酸得直皺頭,她便開心地“哈哈”大笑。
她笑風含影也笑,不像她那麼忘形,只是微微地露出潔白的齒冠,無比的誘惑。
因爲晉安那裡沒有俗家的男裝,她便穿着紫倩二十多年前留在晉安寺的一身粉紫色女裝。長髮傾瀉在柔弱的肩頭,粉紫的衣袖順着她的動作時而下滑時而上揚,一段粉白的藕臂便在溫暖的火光中若隱若現,訴不盡的風情。她眉飛色舞的表情更是美得不可言喻,讓人失神。
風含影緩緩將愛戀的目光轉向羣星閃爍的夜空,“你穿女裝真的很美,如果可以一直看到這樣的你就好了”,像是在許願。
“那有什麼,以後一有空就穿給你看好了”
尹雲初說完驟然頓住,有空?等她有空不需要扮男裝的時候大概就是她做完該做的事,要回去的時候了吧?順着他的眼神擡頭看向夜空,她的心跟着也柔軟了“要不然,就每個月月圓的時候吧”,月圓的時候人也該團圓了。
“無論何時何地?”風含影燦爛如同黑耀石一般的美眸光芒閃爍。
尹雲初承諾:“無論何時何地。”
風含影輕輕地咧開嘴笑了“好,無論何時何地,月圓之夜我都會去接你”,帶着一點孩子氣的滿足,還有一抹始終無法忘記和消散的,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憂傷——直到我再也找不到你爲止。
同樣的圓月之下,新任武林盟主白承澤和他的管家白桎已經到了濱邪城。而喬裝成商販的蘇仲北和耶韓巴爾夫也在白承澤到濱邪城的一個時辰後到抵達。
四更時分,白桎在落腳的客棧截下了一隻灰色的信鴿,信筒裡的紙條上寫着:已到,濱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