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這沉悶的天氣中許多人都失了好心情。
尹雲初自中午起牀後就一直坐在窗前發呆,寢殿中擺了滿滿的一桌山海味,碧綠梗米飯顆顆飽滿閃爍着誘人的晶瑩色澤,卻沒人肯多看它們一眼。
窗外的天色低沉得彷彿壓在尹雲初的心尖上,壓得她喘不氣來,胸口悶悶的有種窒息感,彷彿一秒她就會斷了呼吸,徹底死去。
她莫名地緊握着雙拳,心臟“撲通、撲通”慌亂跳着,讓她心神不寧,感覺有什麼極度不好的事就要發生。
“到底怎麼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尹雲初死死地咬着下脣,揣測着一切可能發生的壞事:“暖暖徹底發狂了嗎?還是碧落出了事?難道是辛梓承受不了暖暖會死去的事實,再次逼迫風大哥交出血玉琉璃心救暖暖?或者是風大哥……不,不可能,風大哥武功那麼好,他不可能有事……”
可無論尹雲初怎麼否認,她的猜測最後總是會落在風含影的身上。她越是不肯承認這個可能,她的心就越是恐慌。
也許無法解釋原因,可她真的覺得她和風含影之間存在着某種奇妙的感應。
此刻她的心裡有某種淡淡的開心和悲涼,還有大敵將來的蕭煞,那不是她自己的情緒;這是冥冥中來自遠方的感知,她覺得這是他的心情。
他有危險,他正處於暴風雨的旋渦中飄搖,可他又是那樣的淡然。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尹雲初如坐鍼氈,她無法確定這究竟是她的臆想還是真的,二十一世紀的科學意識左右了她的判斷。理智告訴她這種疑神疑鬼的感覺不可告,可第六感帶給她的慌亂又是那麼真實。
玄帛親眼看見白桎帶着三十餘名頂尖高手出發後,第一時間便折返了雲繡宮——在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裡,他什麼國家大事都不想處理,他想和她一起過。和她一起見證,從此一生將彼此相守,再無其它阻礙的重要時刻。
走進雲繡宮,看見那滿桌未曾動過的食物,玄帛並不覺得意外。從早上和她親近時,她那種看似順從實則不迴應的冷抗拒他就知道,他和她之間的關係又得再次從零開始。
她怕激怒他從而給風含影帶去麻煩,他明白。
只是她不明白,從她愛上風含影的那一刻,她已經給風含影帶去了致命的危險;現在她無論怎麼去掩飾、怎麼去補救,都避免不了風含影會死的事實。
尹雲初淡淡地看了玄帛一眼說“你來了”,就像他和她是兩個沒有絲毫親
密關係的人,然後順手拿起桌案上的一卷書低頭佯裝看書。
玄帛眼神在她微微握起的拳頭上停留了片刻,也沒問她爲什麼不吃東西,更沒有要打撓她繼續“看書”的意思。他在她旁邊的軟椅上坐下,貌似很是隨意地說了一句:“看來你這裡的御廚該換了,那樣的菜色朕看着也沒什麼味口。”
尹雲初擡頭掃了他一眼,放下手裡的書默默走回滿桌菜餚的桌前,伸手拾起那碗早已涼透的碧綠梗米飯胡亂地吃了起來。不管它是不是涼的,也不管它吃在嘴裡是什麼味道,她就像毫無知覺地機械地往嘴裡塞着。
玄帛旋轉着左手姆指上的那個血玉斑指,眼神似溫柔多情又似冷冽地看着看似溫馴的尹雲初,目光閃爍迷離,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正在想什麼。
尹雲初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回頭看向他:“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玄帛眼神猛地閃爍躍起動了幾下突然十分燦爛地笑了,那陽光明媚的笑容似乎能將外面陰沉的天空完全照亮:“從今以後,你將只是我的女人,唯一的、心愛的女人,我大錦最尊貴的皇后。”
尹雲初臉色一變:“皇后?”
“是,皇后”玄帛輕描淡寫心情極好地述說着:“我虛位已久的後位,將在一個月之後被冊立;而皇后唯一的人選就是你,雲初。到那天,我會尊守對你的承諾,爲你清空這整個後宮,我玄帛今生今世將只有你一個女人。”
尹雲初一口飯喂在嘴裡久久沒能吞進去,她咬着筷子怔怔地看着笑意盈盈的玄帛腦子有些混亂。他非常聰明,他不可能看不出她刻意與他保持的感情距離。可他爲什麼不雷霆震怒,爲什麼不逼問她轉變的原因,反而這樣喜氣洋洋地規劃着以後的生活?
“若天氣再涼些,你這樣吃飯的話,我保證雲繡宮會每天換一批御廚”玄帛仍然心情“很好”地笑笑地看着尹雲初,甚至語氣都是曖的。
尹雲初一口飯這才胡亂地吞了下去:“你通常都是這麼威脅人的嗎?”
“不,我只有對你才這樣。”
玄帛笑着起身走到尹雲初身邊坐下,伸手也替自己盛了一碗放涼的清湯,淡淡地又補了一句:“別人沒機會聽到我的威脅,因爲在我想要威脅他們之前,他們就已經死了。”
和他相處這麼久以來,這是尹雲初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看見他身上的“逆鱗”。他不是一頭猛虎,他也不是一條蛟龍,他根本就是來自地獄的撒旦,偏他還能用類似平凡人類的外衣將
自己包裹,讓人輕易發現不了他真正的危險性。
——這種感覺,和一個人很像。
那個能笑着決定別人生死,將別人的尊嚴視爲無物踩在腳下隨意踐踏的人,白承澤。
試問這樣一個驕傲就等同於生命的人,真的會爲了另一個人心甘情願地跪在別人腳下忍受凌辱,事後卻完全當作沒有生髮過一樣,連提都不曾提起嗎?他是因爲白承澤的身份太過特殊報復不了,還是完全沒有想過要報仇雪恥?
她所認識的玄帛,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軟弱任人揉捏的人?
“玄”尹雲初十分認真地看着玄帛貌似關切地問:“我知道我不該問,可是我還是很擔心。爲了我之前中毒的事,白承澤他最近有進宮來找你嗎?”
玄帛沒想到尹雲初會突然問起這件事,臉上輕鬆的笑容猝不及防地僵了一僵:“他?說來真的很奇怪,自從你說你身上的毒素已清,他就再也沒來找過我。想必這宮裡也有他的眼線,他知道自己失去了要挾我的把柄,所以不來了吧?”
尹雲初定定地看着玄帛臉上表情的每一個微小的變化,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這個謊話卻撒得漏洞百出。這種謊話,大概他連自己都騙不過去吧?
如果他現在是在說謊的話,那麼白承澤要挾他下跪的事十有八九是有些出入的。
或許白承澤是有拿她要挾他,可不一定是要他下跪這件事。以前她一心只關心他身爲帝王的尊嚴,沒有細想;現在想來如果白承澤不是閒得太無聊的話,好端端的抓住人的把柄只爲讓人下跪,難不成白承澤腦袋被驢踢了?
“他要你”玄帛被尹雲初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很是嚴肅認真地又說了一句。
尹雲初秀眉微皺覺得這個說法也很牽強:“我與他僅數面之緣,並無深交,他要我做什麼?”
“不是每個男人要一個女人都需要深交纔要,你在楓城所做的一切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眼球,就算他是武林盟主也不例外”玄帛說得言之鑿鑿。
尹雲初不禁輕哼了一聲“他掌管的是武林江湖,只需以武服人就罷了,難道要我去幫他搞什麼陰謀詭計統領江湖不成”,言詞間卻已經信了玄帛幾分。不是她高估自己的魅力,而是回想白承澤看自己的眼神,她真的有理由相信玄帛的話。
她的話剛落音,突然覺得心臟猛地一陣刺痛,就像有人用刀狠狠地捅了她一下。當即痛得她“啊”地慘叫一聲,雙手捂着心口痙攣地彎下身去,窒住了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