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晚諸葛寒玉欲言又止地匆匆離去,尹雲初一邊好幾次都沒再看到諸葛寒玉來,倒是宛瑟常常送些精美的糕點和新鮮果品過來,有時向她討教一下琴藝,作幾首詩。偶爾諸葛良候也過來坐坐,囑咐程啓等人要小心保護她的安全,詢問玄帛專門留下的御醫她的傷勢,相談甚歡。
這天尹雲初正閒得無聊,諸葛良候突然打發人來請她去前廳。
走出竹林的時候,尹雲初看見諸葛寒玉正穿着一身金紫色的長袍在清荷池另一邊的空地上舞劍。那瀟灑的身影、流暢的劍光讓尹雲初眼前一亮,便欣然走了過去拍着手說:“將軍好身手!”
諸葛寒玉看見她來便收了手,等要冷漠地轉身腳步卻沒挪動,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神色極是古怪。
尹雲初心裡暗忖這個人是怎麼了,前兩天還和她稱兄道弟感情熱乎乎的,今天怎麼一見她就黑臉?
“右相大人請我去前廳述話呢,將軍要一起去嗎?”尹雲初試探地再說了一句。
諸葛寒玉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一雙懾人的眼眸狠狠地瞪着尹雲初說:“要去你自己去,但是你給我記好了,你要是敢答應,你就不是我諸葛寒玉的兄弟,從此我們絕交!”
“啊?”尹雲初莫明其妙。
可是諸葛寒玉根本沒打算跟她解釋,也沒給她任何詢問機會便幾個縱身消失在她面前。
尹雲初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望着諸葛寒玉離去的方向啞然笑道:“這個人發什麼神經,他腦子給驢踢了?”
跟在她身後的程啓聽了嘴脣開合了兩次,但什麼也沒說出口。反正他們也快到前廳了,她很快就會知道少爺爲什麼這麼生氣了。
尹雲初吁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跟着程啓七彎八拐地來到右相府議事的前廳。
這裡明顯和相府裡的別處不一樣,廳前正座的壁面上掛着一副巨型的將軍陣前抑馬圖。凌烈的寒風下駿馬在奔騰中高高地揚起前蹄,四肢上的肌肉充滿了野性的力量。馬背上一身戎裝的將軍手提紅纓長槍,穩如泰山地勒
着馬繩,雙目如同閃電般凝視着前方。在他身後,整整齊齊地排列着千軍萬馬,彷彿只待他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如潮水般衝殺上前,將敵人全部湮沒!
廳裡的座椅都是用黑鐵木造成的,黑沉的色澤爲前廳更添了幾分莊重嚴肅的氣息。
此刻諸葛良候正坐在廳前左邊的正座上,諸葛宛瑟便坐在他左下邊的第一把座椅上,丫環僕從們遠遠地退守在門外,整個廳裡只剩下諸葛良候輕輕滑動杯蓋品茶的聲音。
尹雲初一進門就被諸葛良候身後的那幅畫給怔懾住了,心裡感嘆諸葛家不愧是武將出身,就連大廳裡掛的畫都充滿了征戰的霸氣!
“右相大人,宛瑟小姐”尹雲初上前施了禮,尋思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坐在右排的第一把椅子上。
諸葛良候卻平攤着手衝自己邊身擺了擺說:“尹二公子請上座。”
“啊?”尹雲初看着那把和諸葛良候並排的椅子,遲疑道:“右相大人,這不合適吧?”
諸葛良候撫着鬍鬚笑道:“這有什麼不合適的,皇上親自囑咐老夫要奉公子爲上賓,按理老夫應當讓公子坐在老夫這裡纔是。因想公子必不肯,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公子若再謙,那便是爲難老夫,讓老夫不好向皇上交差了。”
尹雲初嘴角抽了抽,只得向諸葛良候又施了一禮說“那尹雲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心裡卻在想,這老狐狸給扣了她這麼大一頂高帽,不知有什麼事要求她呢?擡眼看見宛瑟一張俏臉紅得像要滴血,而且她正羞羞怯怯地偷看自己,心裡不禁升起一抹怪異。
“聽聞尹公子家中已有妻室?”尹雲初正納悶呢,諸葛良候冷不丁地問了這麼一句。
尹雲初怔了怔,想起前幾天諸葛寒玉也問過這個問題,很是不解地看着諸葛良候:“是的右相大人,內人正是鳳臨樓的老闆娘。”
見她坦蕩承認,諸葛良候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嗯,年輕人處事光明磊落,是個可造之才。”
尹雲初更奇怪了,她承認自己有妻室跟做人光明磊落有什麼關係?嘴裡卻謙虛地說
:“這本就是事實,沒什麼好隱瞞的。”
說話間,尹雲初發現宛瑟的頭垂得更低了,依稀可以看到她的耳根子都是紅的。
諸葛良候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打量着尹雲初看宛瑟,突然開口道:“老夫雖然有三房妻妾,但只有一雙兒女。宛瑟和寒玉對老夫來說就是這世間的至寶,老夫打拼一生爲的就是他們能生活得幸福安穩。”
“可憐天下父母心”尹雲初由衷地說。
諸葛良候讚賞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不勝嬌羞的宛瑟說:“老夫一生閱人無數,但像尹公子這樣有大智謀的人卻不多見。若老夫所料不差,待此次事件解決公子必是我朝中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紅人,前途無量啊!”
“哪裡哪裡,右相大人謬讚了!”尹雲初打着馬虎眼,心說這老狐狸玩什麼呢,盡扯這些沒邊際的。
諸葛良候見尹雲初始終謙遜有加,心裡不禁對這個年輕人更爲喜歡。他估計着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於是話鋒一轉切入了正題:“小女宛瑟今年正逢二八,該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可惜老夫一直未能物色到合適的人選,如今……”
尹雲初看了看宛瑟,又看了看諸葛良候:莫非這老狐狸想讓宛瑟進宮爲妃,要她當媒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帥哥皇帝是個癡情種子,宛瑟進宮不是自討苦吃嗎?
她心下一急,當即起身對諸葛良候說:“右相大人,有句話尹雲不知當講不當講”
諸葛良候擡手:“但講無妨。”
“尹雲斗膽,家中有女進宮爲妃固然可以光耀門楣,但也要視情況而定。右相大人既然說您的一雙兒女是您的至寶,更應該替他們考慮。宛瑟小姐心性單純善良,並不適合後宮勾心鬥角的生活,還請大人三思”尹雲初言辭懇切,句句替宛瑟着想,字字發自肺腑。
聽了這番話,莫說宛瑟,就連諸葛良候也感動了:“嘿呀,公子之言甚合老夫心意啊!”
“呃?”
尹雲初驚愕擡頭看着一臉喜氣洋洋的諸葛良候,再次愕然:難道她誤會什麼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