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御攆停在皇宮大門口尹雲初都沒有真正的意識到,玄帛這次是真的放她出宮了。
出了皇宮大門,上了面前的那輛華貴非常馬車,聽着千公公在車簾子外說“老奴只能送到這兒了,剩下便由蔚副統領送公子回鳳臨樓,公子一路好走”,尹雲初纔算徹底回過魂來,想起千公公早上去雲繡宮通知送她出宮時沒見着玄帛,心裡多少有些愧疚。
尹雲初掀起簾子對千公公說:“有勞公公相送,日後公公若是有機會來我鳳臨樓,尹雲定當盡心款侍,以報公公連日來的照顧之情。”
“公子言重了”千公公笑着客套,揮揮手裡的拂塵示意蔚副統領出發。
以他呆在皇宮裡幾十年的資歷,他自然聽得尹雲初並不是單單邀請他這個老奴才去鳳臨樓。她真正要感激的,怕是他頭上的主子,大錦的皇帝。既便是皇上下這道旨意時看着挺難受,千公公覺得這招欲擒故縱皇上似乎是使對了。
京都的街道十公寬敞和平整,再加上這輛馬車是玄帛親自吩咐人替尹雲初準備的,所以坐在馬車裡一點也感覺不到顛簸。車輪轉動時引起車身的輕輕搖晃,坐在裡面的尹雲初感覺就像呆在嬰兒的搖藍裡一樣,不一會兒就打了好幾個吹欠,昏昏欲睡了起來。
按照上次進宮時的情形來看,從皇宮到鳳臨樓也要不少時間。
再加上這次是從宮裡出來,回到鳳臨樓就等於是回到了自己家,所以尹雲初也就沒有什麼顧慮,身子一歪便想倒頭補個回籠覺。
“哎喲!”
尹雲初纔剛倒下,就被褥子下面一個東西磣得痛叫了一聲,翻開褥子一看,下面躺着一個御用的信封,那磣人的東西似乎就裝在信封裡面。
“尹公子,可是馬車裡有什麼不妥?”蔚副統領聽到尹雲初的呼痛聲,打着馬靠近車廂問了一句。
尹雲初揚頭說“沒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頭”,手裡打開信封往外倒了倒,那顆如淚滴般的蘊
玉便落在了車廂底大紅的褥子上。大紅鑲着淺金色花紋的褥子襯着晶瑩的玉,就像鮮豔的花瓣上掛着一滴清露,看起來十分養眼。
知道蘊玉的重要,尹雲初幾乎在倒抽了一口冷氣之後馬上就把蘊玉搶在了手裡緊緊攥着。展開信封裡的紙張,只見上面玄帛蒼勁有力的筆觸寫着:今能與子同語,未知何日同行。既能與子同寐,未知何日同夢。復能與子同仁,未知何日同心。子今去,必忘吾實多,若贈以天下,孰歸?”
這真是一個爲愛癡到顛狂的男人!
尹雲初握着蘊玉和手裡的信,久久不能成言。眼睛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心裡酸酸的有些苦澀。在這字裡行間,她似乎看到了玄帛在提筆寫這封信的時候,眼裡含着怎樣的深情和悲傷。
他問她:孰歸?
用盡他一生的期盼和彷徨;春風乍起,捲起千重殘紅如血,絕代繁華後的悲涼,那是怎樣一種孤寂和憂傷?
尹雲初不得不承認,她的心真的爲玄帛這樣一個皇帝感到痛。離得他越近、和他相處得越久,她就越爲他感到心痛。她不像其他面對玄帛的人,玄帛對她敞開的不是皇宮如何繁華、帝玉如何威儀,他對她敞開的是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從一開始他就是捧着他的心站在她面前的,雖然這多少有些他把她當成了蕊雲初替代品的嫌疑。
尹雲初愣了好半晌,仍舊把蘊玉掛在脖子上貼身戴好。
而那封信她起了好幾次勢子要撕毀它,終究還是在聽見紙張發出淺淺的一聲“哧”裂聲後作了罷,只是摺好小心地收進了懷裡。她的心現在很亂,她甚至沒有覺察到馬車什麼時候速度加快了一倍,而且她自己也更加昏昏欲睡了。
“有埋伏!保護尹二公子!”
蔚副統領的聲音如平地一聲驚雷般讓整條街道都炸開了鍋,所有護送尹雲初的禁衛軍都停駐了腳步保持戒嚴狀態,可載着尹雲初的馬車卻沒有停,反而速度更加快了。
馬車突然加速,讓呈於眩暈和沉思狀態中的尹雲初措手不及,腦袋重重地撞在車廂後面的壁板上,痛得她吡呀裂嘴,人卻清醒了不少。
她撩開車廂側壁上的窗簾子探出頭去,衝後面越離越遠的蔚副統領大聲叫道:“蔚副統領,出什麼事了!”
蔚副統領這才注意到載着尹雲初的馬車還沒停,反倒越跑越快,心裡頓時大叫一聲“不好”,立刻策馬狂追了過來。
見到蔚副統領要追,街道兩旁不知道從哪裡躍出了十幾個黑蒙面的人。其中一人揚手一刀砍在蔚副統領坐騎的前蹄上,那匹棗紅的健馬長嘶一聲便疾疾往前傾倒。蔚副統領雖然從馬身上一個漂亮的騰空翻穩穩着了地,卻也落入了這些黑衣人的包圍之中。那些黑衣人立刻便和他絞殺在一起,讓他沒有半點機會去追尹雲初的馬車。
尹雲初一見這陣式知道是出了事,可她根本想不出自己得罪了什麼人。
往前爬了兩步撩開車廂前面的門簾子,她看見原先趕車的那個精壯士衛變成了一個四十開外的紫臉大漢,心裡頓時猜到此次來截她的是什麼人了。
“看來你家主子真是沒什麼耐性的人啊”尹雲初頭暈目眩地爬在趕車人的身後,軟軟地說。
那大漢回頭瞅了尹雲初一眼,眼中明顯滑過一抹驚豔:“殿下說得沒錯,公子果然聰明,這麼快就猜到了。”
“不是我聰明,是他不該派一個膚色和大錦人明顯不同的人過來。如果換一個人,我可能想破腦袋也猜不到是他”尹雲初拍了拍越來越不清醒的腦袋:“不過,對付我這麼一個不會武功的人,用得着下這種下三濫的藥嗎?”
大漢奸滑一笑:“嘿嘿,殿下說了,尹公子太過聰明,還是先用點藥安全些。考慮到公子在宮裡受了傷身子還弱,所以只是下了一點迷藥讓公子睡幾個時辰而已,對身體並無懷處。公子還是安心在車裡睡一覺吧,等公子醒了,也就能見着殿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