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司馬玉驅車趕路的那一個對時,與此同時,丹青便是在車內睡了整整一個對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眼下又沒有喝多,他便望着那爐內燃燒正旺的炭火發起呆來,有些茫然的感覺直襲心間。
丹青最怕的就是感情糾葛,因爲他從小就受語蟬的糾擾,兒時在文殊禪院,語蟬那‘我這輩子一定要嫁給丹青哥哥’的話,不時或者是偶然間,還會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在那時,丹青只當語蟬的話語是天真的戲言,讓他沒想到的是,語蟬還真的就把那句話當成了此生的誓言,即便是她身邊一直有着一位對她傾其全心的哲軒。
而毛哲軒,則是丹青屈指可數的兄弟中,其中之一。
如今又遇到了這麼一位,且不說司馬玉的身份如何,就是她現在的修爲實力,丹青都能感覺到有一種壓力,更爲沉重的壓力則是來源於已紮根心間的莫明。
爐內的炭火因爲燃燒一直在沒有規則的跳動,丹青腦海中的思維也是如那爐內燃燒的炭火一般,從未停止過跳動。
最後,丹青見實在是無法整理出來頭緒,加上心中沒有睏意,他起身來到牀邊看了任飛揚一眼,見也是沒有什麼事,隨即他就悄然邁步出門去了。
可能是心中的愧疚之感經久未曾散去,丹青便決定到司馬玉那裡看下,但並不敲門進去,就只是走到門外,站上那麼一刻。
說不上來是爲什麼,此刻丹青就是想這麼做。
不虞片刻,丹青便輕手輕腳的來到了司馬玉的房間外,如果是此刻有外人看到此種情形,肯定以爲他是想要圖謀不軌,把他當作是歹人夜行入室。
丹青卻只是爲了儘可能的不打擾到屋內的佳人,他知道司馬玉的聽力雖然比不上任飛揚可以聆天聽地,但比常人還是要強很多的。
也就是丹青剛剛來到門外的時候,司馬玉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到來,不過卻是沒有任何動作,兀自躺在牀上假寐。
司馬玉在等待,等待丹青下一步的動作,看其是否會敲響房門,若是門響,她就會在第一時間起身前來開門,不讓其在門外多等半分。
結果卻是讓司馬玉微感失望,丹青果真是隻在門外站了片刻,便轉身返回房間去了。
不單單是因爲丹青沒有想好該如何與司馬玉交談,他還想到後面還有很遠的路要趕,距離石錦結婚也就只剩下三天的時間了。
待重新回到房間,丹青查看了一番任飛揚的情況,隨後他就趴在旁邊放有火爐的桌上休息了。
翌日清晨,卯時三刻,丹青起身洗漱完畢,叫來了兩個夥計,讓他們幫忙把任飛揚攙扶到車上,他自己則是來到司馬玉這邊叫其起牀出發。
因爲任飛揚酒醉未醒佔據了車內的空間,所以司馬玉也就和丹青一起並排坐在了車邦之上。
只因車梆上面也是綁有軟和的被褥之物,坐着倒也還算舒服,更何況司馬玉都已經乘坐過一日,所以也就沒有在意。非但沒有在意,心中還有一絲竊喜,暗暗對任飛揚表示感謝。
可能是因爲先前的尷尬,丹青和司馬玉雖然是並身坐在車前,但並沒有出言交流,丹青專心揮鞭駕車前行,司馬玉則是不時的側目偷偷地看上一眼,只這樣,她便已心滿意足了。
因爲還有一半的路程要趕,所以到了晚上司馬玉要求和丹青交換由她來趕車的時候,丹青並沒有拒絕。
……
臘月十八的這天中午,丹青駕馭着馬車再次來到了冀州城外,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城門口,他的心裡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緊趕慢趕,總算是在石錦結婚之前返回到了這冀州城。
看着城門牆頭上的那兩個隸書大字,任飛揚頭也不歪的開口說道:“這裡就是冀州?那胡人頭子所居住的地方?”
“嗯,進去之後,就要委屈飛揚兄自己先行找個客棧居住下來,待到明日公主的婚禮結束,我們就前去尋你,然後再一起趕回建康。”開口回答的同時,丹青重新揚鞭催馬向城內行去。
任飛揚是那胡人通緝的重要人物,這冀州城裡的胡人,甚至是有可能是那胡人頭子石勒,肯定是知道他的存在,加上這冀州城內也有胡人的高手存在,就好比那國師都勒。
也正是因爲這些,在快要到達冀州城的時候,丹青便和任飛揚商量好了,讓他先找個客棧居住下來,等到公主的婚禮結束,返回建康的時候,丹青再前去找他。
“丹青兄,你看你說的什麼話,這一路上都已經給你們添不少麻煩了,哪裡有什麼委屈可言,只要在那禁錮之力的範圍外,我感覺哪裡都很好。”任飛揚在回答的同時則是在朝四下裡觀看。
可能是因爲明日公主大婚的緣故,此刻,這冀州顯得是極爲熱鬧,喜慶非常,單這城外的熱鬧喜慶的景象就可見一斑。
因爲有着特別的通行令牌,丹青一行順利來到了城內,進入城內之後,任飛揚便和丹青、司馬玉道別了。
之所以選擇讓任飛揚自己單獨離開去找住處,丹青是害怕自己的歸來會引起胡人士兵的注意,從而跟蹤到任飛揚所居身的地方。
等到任飛揚離開之後,丹青就直接駕車回了先前和馬老爺一同下榻的客棧。
在趕回客棧的途中,不光是司馬玉,就連丹青也是察覺到,他們果然是被跟蹤監視了,前來前跟蹤監視的就是胡人。
雖然是發現有人跟蹤監視,丹青卻是知道,那些人肯定是不會出手傷害他們的,所以也就任由他們去了,自顧驅車返回到客棧就下了車。
雖然是丹青和司馬玉突然離開了,但客棧爲其所準備的房間卻是還給他們留着,好像是要一直留到作爲特使前來的馬騰雲離開。
很快,丹青和司馬玉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間,然後整理收拾了一番。
這邊丹青剛把行裝放好,還沒來得及洗漱,外面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很輕,但在他聽來,卻是有種震懾心絃的感覺。
丹青既是害怕,又是希望,此刻站在門外的是王語蟬,如果真是她的話,那就說明她果然是如司馬玉所說的那般,是有驚無險,那樣丹青的心裡也就不會平添負擔。
懷着期翼忐忑的心理,丹青沒有顧得上洗漱就連忙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看清門外所站之人的容貌之後,丹青心裡微感失望,因爲來人並不是語蟬,而是明日就要大婚的胡人公主,石錦,那個因爲受傷和自己相識的錦兒。
丹青臉上的失落被石錦捕捉在了眼裡,同樣微感失望的開口說道:“怎麼?不歡迎我嗎?是不是在等別人?”
一句三問,說出的不僅僅是石錦內心的真實想法,還有其他,至於那個其他,她相信丹青一定懂得。
“不是,就是不知道你會來的這麼快,有些驚訝,我這邊剛剛回來,臉都還沒有來得及洗呢,你先進來坐下,我簡單的洗漱一下,趕得有些急,這一路上沒有怎麼收拾,就這麼托裡邋遢灰塵滿面的見客有些不禮貌。”在說話的同時,丹青邀請石錦進屋之後,就自顧走開梳洗去了。
雖然說的是有些凌亂,丹青卻是知道,石錦能夠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先前在她受傷裝作啞巴的時候,兩個人之間卻也是產生了默契。
丹青雖然已經猜測到,進城之後那些跟蹤監視的胡人,很可能就是接受的石錦的命令,只是他沒有,石錦竟然會這麼快就來到客棧找到了自己。
不過石錦如此迅速的出現,卻是讓丹青有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石錦明日就要大婚,無論怎麼樣,也不該這麼及時的出現在丹青的房間,除非是她心中還想着丹青。
想到這些,丹青的心中產生了這樣一個疑問,“可是她這就要結婚了啊?怎麼會還不放下自己呢?”
如果丹青知道,石錦和石逸辰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假結婚,他所能感受到的,可能就不僅僅只有隱隱不安那麼簡單了。
對於丹青這樣的態度,石錦並沒有感到生氣,而是依言輕移蓮步來到了丹青的身旁,然後就站在一旁寧靜而又仔細的觀察着。
因爲種族的緣故,石錦一直都是狂放之風,只是在遇到丹青之後,才試着轉變起來,向着那柔弱似水的小女兒姿態轉變。也就是在受傷的時候,她感受到了丹青身上流露出來的真情,那時候的她就很弱,弱不禁風。
丹青眼角的餘光看到了石錦來到了自己的身旁,但是他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仍然是自顧梳洗起來,只是在石錦想要出手幫忙的時候,被他阻擋拒絕了。
對於丹青的拒絕,石錦仍然是沒有動怒,繼續在一旁靜靜的等待。
若是讓外人看到,尤其是熟知石錦脾性的那些人,看到這樣的一幅景象,肯定會驚得掉一地嘴巴。不過卻是不會有人大膽開口試圖說些什麼,即便是有,那也就只有她的父王石勒一人。